第18章 粘稠的液體
沐軒涼的故事至此便告一段落,講的途中沐軒涼保持著一貫的溫和的外表,平靜地仿佛在講一個與自身無關的旁人的事情,可伊緒卻發現他握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眼底深處有一絲恨和怨。
果然還是不能不在意的吧,畢竟是自己母親的事以及自己的父親的事。
伊緒心里微微起了一陣漣漪,下意識地便伸手安撫了下沐軒涼,雖然力道很輕,甚至只是小小的安撫,沐軒涼眼中的陰暗卻是一掃而光,眸中滿滿都是驚喜,幽深的眸子倒映著伊緒的身影,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嵌進自己的心里。
伊緒微微一驚,下意識地便想要伸回自己的手卻被反應極快的沐軒涼很快的握住,驚訝地掃了眼沐軒涼,伊緒只見他繼續低垂著眉眼,絮絮叨叨地接著說自己的事情,好像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行為,只是伊緒分明可以看見這人低下頭的那瞬間嘴角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伊緒瞧著也不甚在意,隨意地往被褥中靠了靠,尋了個舒適的位置任由沐軒涼握著她的手,閑適地聽著沐軒涼的過往。
沐軒涼回了沐家之后,身為沐家唯一的子嗣自然是備受寵愛,即使正室看不慣他也沒有辦法在沐家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對沐軒涼下絆子,只能裝著一個大度女人的樣子對沐軒涼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沐軒涼的父親只有這么一個兒子自然也是想盡辦法對他好,又或是心存內疚,總之沐軒涼在沐家的幾年生活都過的很好,至少在他人眼中很好。
升高中那時沐軒涼執意要來梧桐市,執意要進落魅,只因為他母親最愛梧桐樹,曾經說過總有一天要來梧桐市看著自己最愛的樹。
他想替她母親完成心愿,僅此而已。
“即使他們待我不錯,或者至少說表面很好,可我始終覺得母親的死與他們脫不了干系,如果他們沒出現,我至少還可以跟媽媽生活在一起,再多的物質富足也抵不上媽媽一人!
沐軒涼說的話伊緒倒是很贊同,再多的物質富足也抵不上心里最在乎的那個人,就像如果可以用金山銀山去換回心緒的性命,她也一定會去換,即使沒有金山銀山她也會想盡辦法得到,只要心緒能回來。
不過生命正是因為稀有才會珍貴,若是能買的回來,或許就沒有那么多人會寶貴自己的生命了。
“軒涼,你的媽媽一定一直都看著你,你好她便好,因為”伊緒忽然抽出自己的手指著沐軒涼的心口緩緩說道,“她一直在這里,不曾離去。”
沐軒涼怔怔地看著伊緒恬靜的面容,良久才微笑起來,認同地點頭,“你說得對。”
因為一直活在心里所以不曾離去,因此只要我們能夠記得便能是永恒。
沐軒涼見過伊緒之后,伊緒的身體便漸漸好了起來,燒也在當日便退了下去,洛離寒看在心里也甚是欣喜,當然他欣喜的前提是忽視每日到醫院來探望伊緒的沐軒涼。
即使沒有問過伊緒,洛離寒也能猜得出伊緒怕是打算順水推舟,只是知道是另一回事,眼睜睜看著伊緒跟沐軒涼談笑風生還是令他恨恨地想踹死沐軒涼那個禍害。
“哥,過會兒軒涼就來了,剛好我們辦了出院手續吧,我想跟他去個地方!甭咫x寒削蘋果的手一頓,抬起眼怔怔地看著伊緒,只見伊緒不閃不避,眼中含著莫名的笑意,那個笑容談不上溫和甚至可以說帶著幾分詭異。
“洛離寒,我想做的事情你不是會支持的嗎?”眼見洛離寒愣怔,伊緒輕輕淺淺笑著,一雙清澈的眸子含著戲謔望著洛離寒,整個人透著幾分慵懶,和伊緒截然不同的風采。
“夏心緒,你附身在伊伊身上?”
“為什么會這么想?”伊緒懶懶地靠回床上,尋了個舒適的地方頭枕在手上,眸中戲謔的笑意更深。
“因為你已經死了……”話尾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洛離寒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死的那個人究竟是誰?除了我和死去的那個誰也不會知道,不是嗎?”伊緒懶懶地起身,湊上前,手指勾著洛離寒的發,壓低聲音帶著幾分蠱惑淺淺的說著,半晌后她施施然地從床上跳下。
“他來了!彪S意地留下這句話,伊緒將外衣穿在身上便揚長而去,只剩下洛離寒一人對著空蕩蕩的病房越來越沉默。
“伊緒”的話一點都沒錯,死去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其實只有活著的那個人才知道,也許……也許從一開始他便認錯了人,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沒分清過誰是誰。洛離寒呆在溫暖的病房中只覺得身上的寒意越來越重,冷的他瑟瑟發抖。
伊緒一出門便遇上剛來看她的沐軒涼,她淺笑著上前便挽住了沐軒涼的胳膊,這倒是讓沐軒涼瞬間有些受寵若驚。
伊緒挽著沐軒涼便朝著醫院外面走去,這幅輕松的模樣差點讓沐軒涼忘記這人還在住院,可所幸他還沒忘記。
“你不是還在住院么?”盡管和這人出去是他所想要的,但是如果這是建立在這人身體未好的情況下,沐軒涼是絕對不會做的,因為這人的健康比其他的要重要的多。
“沒事,剛辦了出院手續!币辆w勾著唇向后淡淡地望了一眼,眸中帶著奇怪的笑意連帶著她臉上的表情都帶著幾分奇異,或者說帶著一份嗜血的光芒。
“去哪?”沐軒涼察覺到身邊的伊緒沒有動作,有些詫異地轉頭卻見伊緒笑容明媚地朝自己緩緩地說著:“當然是陪你去游樂園了,你先前想起往事肯定心情不好,所以我陪你去游樂園放松心情,如何?”
游樂園?陪他去?放松心情?沐軒涼徹底愣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眼前的人笑意盈盈,笑容璀璨地比日光還要耀眼,可是說出的話為什么讓他有些聽不懂?
良久之后沐軒涼才算回過神,在伊緒期待的目光中他后知后覺地發現這似乎,好像是邀請吧?莫非也可以算是一種約會?
“好。”眸中承載著滿滿的笑意,沐軒涼伸手寵溺地摸摸伊緒的頭,低聲應著。熟悉的動作和熟悉的觸感讓沐軒涼登時便有些恍惚,之前的時候他還覺得伊緒和心緒不像,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這人給他的感覺怎么好像越來越相近了?是錯覺還是因為思念過度而變得精神恍惚。
低頭望了望眉眼彎彎、梨渦深深的伊緒,看著她半瞇起眼一臉高興的模樣,甚至走路時偶爾還會稍稍蹦跳幾下,沐軒涼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這人真的比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更像他心里面的那個人。
也就是說是這人像心緒靠攏了還是自己的思念已經過度,看著那張和心緒一模一樣的臉便覺得心緒回來了,看伊緒的動作便越發覺得像心緒么?
但是不管哪一種,沐軒涼都可以在自己編織的假象中活下去,他可以告訴自己在他身邊的便是他想要守護一生的人,他可以這么一直欺騙下去。
去游樂園的路并不是很長,兩人很快便站在了笑聲不停的游樂園大門前,抬眼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見高聳的摩天輪在緩緩旋轉著。
“軒涼,我們去鬼屋吧!币辆w一到游樂園,便高興地甩開沐軒涼的手,蹦跳著跑到前面,張開雙手轉了個圈后對著沐軒涼伸出手,“軒涼!
她眸子清澈,笑意滿滿,整個人跳躍著如同翩躚的蝶,和心緒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笑容,一模一樣的動作,沐軒涼幾乎是頃刻間便醉了,醉在他的思念中,無法自拔。
伊緒拉著明顯自來了游樂園便失了半個魂的沐軒涼極其興奮地跑到了鬼屋面前,看著眼見張牙舞爪,布置陰森的鬼屋,伊緒很不客氣地打了個寒戰,拉著沐軒涼便把他往前推,自己卻悄悄地躲在他身后,決心要是有什么萬一就拿沐軒涼出去頂著。
向來應該是具有陽剛之氣的男子更受鬼魅的歡迎吧!呃,貌似是狐妖之類的才喜歡陽剛男子?
伊緒頓時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中,但還是完全沒有忘記將沐軒涼推在前面打頭陣,畢竟不管如何在鬼屋有個人擋著總比沒有好吧。
伊緒的眼珠咕嚕嚕地轉著,小心思也在不停地動著。沐軒涼在旁看著只覺好笑,這人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臉上唯恐別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嗎?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他才可以無所顧忌的慢慢地隨自己的心意做下去。
兩人不多時便進了鬼屋,依舊是沐軒涼在前,伊緒躲在他身后只探出個腦袋偷偷地看著周圍的景象。這個鬼屋是基于醫院的情況所設計的,所以一走進來便是陰暗的光線下杳無人煙的夜晚的醫院。
伊緒雙手緊緊拽著沐軒涼的衣角,緊張地左顧右盼,周圍的景象如今還不過是略顯陰森罷了,只是伊緒卻無端覺得心里隱隱有種不安,似乎在下一秒將有什么東西竄出來。
光線陡然變化的時候,伊緒和沐軒涼正好走到電梯前,他們如今身處醫院的第一層,自是還有多層可以去,比如地下的太平間。伊緒一見到電梯便愈發拽緊了沐軒涼的衣角,盡管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被嚇到,但是不代表她能一直相安無事到走出鬼屋啊。
兩個人慢慢走進電梯,不等兩人按下想去的樓層,電梯已經自顧自地動了起來,伊緒靠著沐軒涼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因為這電梯分明是要前往太平間。太平間,醫院暫時存放死者的地方,饒是白日里在人來來往往的醫院都沒幾人趕進去,何況現在了無人煙呢?
“啊!”伊緒猛然間聽到一聲驚叫聲,她頓時向沐軒涼身上又靠了靠,顯然是之前進來的人的慘叫聲,由此可見這鬼屋果然“非同凡響”,伊緒頓時就覺得有些后悔了,這游樂園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她為啥偏偏選了鬼屋?
正當伊緒糾結后悔之時,她覺得臉上忽然有些粘稠,好像是從上方落下來什么液體滴在她臉上,下意識地伸手摸摸臉,將沾著液體的手放在自己面前,伊緒立刻睜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上望去。
原本應該只有她和沐軒涼兩個人的電梯里不知何時多了另一個人的存在,或者說不該稱之為人,因為那只是一個辨不清本來模樣的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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