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壞心思
鐘晉醞釀半響,見他久久望著院中某處出神,緩緩道:“所謂因景生情,我們在分析人的情感時,一般從景物著手分析,王爺心中煩悶,乃是因為現下是春天啊。”
顧墨對他這個分析不置可否,隨手捏了一只青瓷杯在手中把玩。只聽鐘晉又道:“其實春天生出這么幾縷煩悶的心思亦沒什么,只是王爺這縷愁思驟聚難散,一定需要什么以作消遣吧。”
顧墨依舊默不作聲。院中松樹長得茂密,灑了一地陰影。女蘿青絲附在松樹上,斜斜垂下,暖風拂綠,輕搖款擺。說什么消遣嘛,又令他想起王府前遇見的小丫頭。“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亦想到“女蘿附松柏,妄謂可始終。”她將依附誰?他又將是誰的依附?
一番回想,茶水微響,已是一沸。鐘晉舀了一小勺鹽來調味,小童在一旁撫琴。閑閑的幾個音調,拖出纖長的一道影。
“王爺這個心事,真可謂之深,難道不愿與在下一同分享?在下如此難堪的家事都講與王爺聽了,看來王爺需另尋個知心人了,鐘晉做不到啊。”
死小子,這是激他的話罷,顧墨放下茶杯,微微笑道:“依你之見,可有什么好茶,是你這處也及不上的?”
鐘晉收了折扇,在桌沿輕輕一敲,早這么問么,有心事的男人比女人還要麻煩。“王爺,湖州這地方窮,雖然吧也不是真窮,但如你我這般閑的只知道品茶的,恐怕也是少數。有錢人品茶,品的是個名氣,你我品茶,品的是個心境,普通人喝茶,不過生津解渴罷了。你說還有什么好茶,及得上我這一處的?”
顧墨微微點了點頭,“這么說來又有些說不清了,這滋味好奇怪。”
鐘晉手握茶箸,緩緩攪動湯心,又接著道:“至于茶的滋味,各說不一。關于品茶,只怕在下說到明日亦說不清,且說這茶,雨前與雨后茶,不仔細品,覺不出什么分別,不同的人去品,亦是不同的滋味。王爺您和茶叫什么勁呢?”
“如若我非要知曉普通百姓品茶的滋味呢?”顧墨眼簾微挑,沉靜的臉上現出期待的柔光。今日他有些固執,自己也不知道為何。
鐘晉倍感壓力,展開折扇搖了搖,試探道:“那大概不是品茶罷,只是覺出了一番心意。老百姓是覺不出茶的滋味的,卻能覺出泡茶人的心意。”
“真是如此么?”顧墨心上闌珊,微微呢喃一聲。一個小丫頭能有什么心意?一個鐵匠,能覺出什么心意?
“品茶講究的是茶意相通,像我的那些夫人們,無一知道品茶。她們之中若有誰知道品茶的意趣,我便不能與她們一起了。能懂得我心的人,我亦一心相對。因為他們不懂我,我亦不懂得他們,這樣豈不也很好,王爺實在不必執著普通百姓品茶的滋味。”
“一心一意么?”顧墨笑著頷首。
“王爺今日有些惆悵,莫不是哪位姑娘動了您的情思,偷了您品茶的心思?依在下之見,湖州沒有哪個姑娘能入得了您的眼吧。”一番說著,茶湯勢若奔騰濺沫,茶已煮好,淡淡馨香沁人心脾,這才是他要的品茶的滋味。鐘晉將銅爐取下,放于交床上,斟了幾碗置于桌上,如冰似玉的青瓷碗中,茶湯明凈,呈淡綠色,方才是好茶。
“那依你之見,什么樣的姑娘才入得了我的眼?”顧墨端著茶碗,并不喝茶。如他所言,今日確確沒有品茶的心思。
茶煙裊裊中,是墨王爺求知若渴的雙眸,鐘晉凄然道:“坊間傳言王爺您不近女色,怕不是不近,只是沒有人走進您心里吧。依鐘某之見,能配得上您的,也就這大好春色了,可奈何已是晚春,春色將盡,不過話又說回來,王爺您要的民心已然得到,區區一個女人心,有何為難?”
“如若這個女人鐘情于你,亦鐘情于他人怎么辦?”顧墨寂寂地問。
鐘晉抿唇:“湖州竟有這樣的妙人?如此你需帶她去惠一先生處瞧一瞧了,這個問題超出了鐘某能解決的范圍。”
顧墨:“……”連他也覺得她是個妙人么?顧墨想到什么,心神飄忽站起身,直走到院門口,才聽到鐘晉的三呼留步。
“王爺您走這么急作甚,昨日出門,得了一把好扇要交與你。”
顧墨輕笑著,有些不耐:“又是你哪個女人愛慕我,求我一副扇面?”
鐘晉搖搖頭:“非也非也,此次無需你繪扇面,我這把折扇,乃是一把檀香扇,女子專用,王爺似乎用得上。”
“如此我便不客氣了。”說罷取過折扇徑直走了。
鐘晉步回亭中,將那幾盞未喝的茶一股腦全喝了,邊喝茶邊咕隆:“浪費可恥!”
浮日初升,薄霧散開,半枝蓮晶瑩一片。院中風景獨好,紅蘿心情大好,雖也是半宿未睡,抄了幾頁情詩,心頭亦清明,不見半分疲憊。
紅蘿一早敲開隔壁家豆豆哥的門,邀他一起到爹爹的菜園子里挖紅蘿卜。豆豆哥原本是不愿意的,紅蘿氣勢洶洶威脅他:“你不幫我好啊,我要告訴你爹爹,說你偷了他的錢悄悄去逛花樓,看他回來不打斷你的腿!”
豆豆哥心底嗷嗚一聲,竇娥比他還冤吶,他有幾個膽子偷他爹的錢,還去逛花樓哇,全是紅蘿她一派胡說。可是面對紅蘿的胡說,他發現自己竟一點辦法都沒有。紅蘿一向頂著乖乖女的頭銜,干著‘傷天害理’的壞事兒錯事兒。他一向不務正業,其實只是個噱頭,回回她闖了禍,都是自己替她擔著,一定沒有比他更慘的鄰居了吧。
“豆豆哥,你們家的菜籃子比我們家的大許多,我看就用這個來裝吧。”紅蘿在他們家廚房尋思良久,眸光微轉對他開口。其實這也是件沒有辦法的事情呢,誰讓他們家的菜籃子都被她給敗光了呢。
豆豆哥揉了揉眼睛,腦中還迷糊著,也沒大聽清她說的什么,點了下頭:“隨你吧。”兩人洗好滿滿一籃子紅蘿卜,蹲在街口叫賣。
是時街頭熙攘,店鋪遍地開,已經很熱鬧。血櫸樹紫褐色枝干上包被淺綠色嫩葉,看上去活潑可愛,早開的棣棠花亦在街邊含羞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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