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這話好像是晴天落下的一道閃電，劈得陶晴登時呆在當(dāng)場，半天回不過神。她知道自己怕鬼怕死怕棗子，可關(guān)于人情債卻從來沒有認(rèn)真考慮過，如今想想，這幾次穿越，自己好像還真的致力于盡量不欠人什么……
不過黎牧這時候?qū)⒃捥岢鰜�，莫非是在暗示什么？陶晴低頭將自己來這里以后的所作所為想了個遍，半天才咬了咬嘴唇，忐忑地問：“莫不是我欠了你什么？”
看著她滿臉不安并期待的樣子，黎牧十分不屑地將頭轉(zhuǎn)開，“你以為呢？”
“若讓我以為，那我必然是覺得不欠你什么�！碧涨缯驹谧约旱慕嵌壬希m說黎牧幫自己將出云坊的生意談了下來，可自己也算是幫他拿下了沈浩波，這樣一來一往，兩人之間應(yīng)該算是扯平了才對。
黎牧正抬頭看著頭頂?shù)哪强们嗵礃洌犅劥搜砸膊淮钤�，只是才扭頭瞟了她一眼。
只這一眼，陶晴頓時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欠了他什么，向來直踏踏實(shí)實(shí)的那顆心也被這一眼給瞟得虛了起來�？纱藭r他臉上確實(shí)是平靜得很啊，要非說出些不同來，那只能稱作滄桑后的云淡風(fēng)輕吧，就如眼前的這棵樹，因?yàn)楠?dú)自立在院中，歷經(jīng)二十多載的秋霜冬雪，如今不管面對什么都能云淡風(fēng)輕起來了……
可黎牧這樣的年紀(jì)放在二十一世紀(jì)實(shí)在還年輕得很啊，所以滄桑什么的果然是錯覺，陶晴在心中敲了一下秀逗的腦袋。
兩廂沉默著，陶晴總覺得這樣坐下去，情況會越來越糟，可她又覺得就這樣離開，怕是以后就沒有機(jī)會了，于是只好沒事找事，繼續(xù)摩挲手里的茶杯。
好在這時，有人解了圍，曾管家進(jìn)來，看到他們兩人的情況也是愣了一愣，為了不被牽連，趕緊上前道：“少爺，先生已請好了，正要去給二少夫人選一個合適的安息之所�！�
黎牧想也不想，面無表情道：“二少夫人與娘親的八字不合，就不要葬在祖墳?zāi)抢锪耍�是選在她自小成長的地方吧，讓人選一個好點(diǎn)的地方，厚葬了……�！�
這，不管如何，孔洛曾是黎家的少夫人，即便是如今，那也是黎牧的平妻，若是不埋在祖墳里，委實(shí)有些說不過去了，可如果已經(jīng)明白了其中因果，便知道這么做也算不得過分。
但曾管家恰是個不知情的，他只曉得從黎家聲望上來衡量，是以，站在那里久久未動，直到發(fā)現(xiàn)黎牧實(shí)在沒有要改變主意的跡象，這才垂著頭離開了。
成了親，卻不能葬入夫家祖墳，對古時的女子來說，那實(shí)在是件很不體面的事情，陶晴看著眼前的人，忍不住慶幸，還好喬桐沒有做下那些事，還好自己附身的對象是喬桐，還好……
陶晴忽然呆住了，也不敢抬頭看黎牧，只是盯著桌子，一顆心“咚——咚——”地亂跳，剛剛黎牧在講起過往之事時，對著她稱呼“喬家小姐”，而不是“你”，當(dāng)著“喬桐”的面，他竟然將“喬家小姐”置于第三人稱的位置上，適才自己意識急著打探八卦，竟然將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忽略了了。
若沒有前面幾次的任務(wù)，那她現(xiàn)在還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立馬回桐華苑回家睡覺，可前兩次的教訓(xùn)讓她在不敢抱有什么僥幸了，看來還是馬不停蹄的回桐華苑睡覺穿回去比較好，可是就這樣逃之夭夭也忒不體面了，陶晴無語抬頭望天，然后忽然福至心靈：“你看，今日沒有云彩，月亮還真亮��！”
黎牧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半天終于抬頭瞅了一眼，又回過頭，用眼角的余光掃了她一眼，涼涼地道：“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陶晴現(xiàn)在的大腦已經(jīng)完全歇菜了，若現(xiàn)在有人對她說“某某吃了米田共”，她大約也能順著接一句“想來味道是不錯的”，更遑論黎牧說的還是一句詞，是以，她當(dāng)下想也沒想地跟著答：“明月這么亮，就是因?yàn)闆]有彩云�！�
黎牧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好似一大群人在他家酒樓吃飯不給錢一樣難看，“是，彩云不知道去哪里逍遙了，倒是月宮日復(fù)一日地這樣清冷，已經(jīng)許久了�！�
明明是氣得要死的樣子，可說出口的話竟然如此酸溜溜的，何況還是從黎牧這樣精于算計(jì)唯利是圖的人口中說出來，真是讓人有些受不住。
陶晴聽著不舒服，于是決定起身回桐華苑，反正現(xiàn)在任務(wù)完成，順便穿回去也不錯，總覺得留下來會出事。
黎牧在旁邊甚是安然地坐著，也不說話，可就在她要起身的那一瞬間，忽然開口了：“我是個商人，向來將事情算得精，從不欠人什么，也不許人欠我�！�
這話教人聽得心發(fā)虛……
黎牧又道：“話不說不明，我知你素來不喜欠人情，本來也確實(shí)是打算盡力遂了你的愿……可后來想著，若能教你在我這里欠了人情債，那么待有一日離開后，你也許就能忘得慢一些。”
經(jīng)歷過前面幾次的杯具，陶晴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被打擊到了，聽了這話，加上剛剛“喬家小姐”，她心中警鈴頓時叫囂起來，如今也沒了力氣去抵死不認(rèn)賬，說是在的，若不是工作不允許，她真的很想很想問一聲：“大哥，你們到底是從哪里看出來的��？”
可她還沒有起身，黎牧就起身朝屋里走去：“這幾日連著奔波，我困倦得厲害，要睡了�！�
陶晴看著那一身的面部袍子，浸著清冷的月光離去，“吱呀”門開了，須臾，又“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
這院子浸著月光，當(dāng)真還有些冰涼……
陶晴起身，無聲的笑笑，一步一步朝外走，到頭來自己還是又欠下了人情債啊，你明明知道了，卻不去點(diǎn)破，這人情還當(dāng)真是不好還的……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終于又靜了下來，“吱呀”一聲在無聲的夜里，格外的清脆，清晰且脆弱，那個身影從暗處走出來。
他走到石桌前，伸手摸了摸先前的那兩只茶杯，果然，人走茶涼……
一個月前，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他從客棧里出去，一路趟著月色往山上走，摸著墓碑道：“兒子很高興，總覺得這許多年來，便是為了這一天，娘親今日見過她了，您留下的那棵青檀樹大約真的要拿去做宣紙了……。”
如今，天階夜色涼如水，他上前兩步，伸手摸了摸粗糲的樹皮，道：“看來，你只能繼續(xù)長在這里了，也好，陪我到終老罷……。”
陶晴黑著臉從車上下來，殺氣騰騰地往里沖，一雙運(yùn)動鞋竟然也能被走出氣壓千鈞的架勢，旁邊的人見了這個情景，也沒敢上來阻攔。
可她還沒有到達(dá)目的地就被一張笑若春花的臉給堵住了，某人眉眼彎彎做無辜狀：“妹妹回來了？妹妹吃好了么？妹妹睡得好么？妹妹錢夠用么？”
陶晴惡狠狠地等著那人，兩拳緊握，咬牙切齒。
對方卻好不自覺，兩步?jīng)_上來給了她一個熊抱：“可想死老哥了……�！�
陶晴面無表情地不動。
“在公共場合上演殺兄，道德影響不好；真變成兇案現(xiàn)場，也污染環(huán)境。”陶天摟著她小聲說，一秒后把人放開，繼續(xù)笑瞇瞇，“還有幾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老哥送，隨便選！”
陶晴無視自家老哥“破財消災(zāi)”的愿望，甩出結(jié)論：“你要是死了，財產(chǎn)和保險賠付是不是都該留給我？”
陶天一把牽起她，大不往外走，將人塞進(jìn)車?yán)�，“妹子，給個弒兄的理由先唄。”
車?yán)镎胖皇兹瘴母瑁涨缏牪欢�，只好偏著頭看著窗外，其實(shí)她也看不到什么，所有的景物都飛也似的掠過，抓都抓不住……
陶天不敢扭頭明目張膽地看，只好抬眼從后視鏡里覷了一小覷，嘆聲氣：“你怎么跟老哥一點(diǎn)都不像呢，平心靜氣修身養(yǎng)性啊，干嘛發(fā)這么大的火，誰欺負(fù)你，就跟哥講�！�
陶晴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直接說：“第一，告訴我，為什么每次都會被人認(rèn)出來，別說什么演技不好，我就是按著當(dāng)事人的性格過日子的！”
陶天想也不想，直接跳過，問：“第二呢？”
“如果你不回答第一，才會有第二。”陶晴看了他一眼，“第二，我不干了�！�
“多大點(diǎn)事啊，至于么？”陶天左手摸了瓶礦泉水遞給自家老妹，“對了，你生日禮物想要什么？”
“陶天！”
“哥在呢�！�
“別給我轉(zhuǎn)移話題！”
“行，哥知道了，還有三分鐘就到，到了地方，你盡管選，看上什么，哥絕無二話！”陶天立馬表決心。
陶晴又把頭扭向窗外，懶得跟他扯，反正自己還有好幾個行動方案等著實(shí)施呢，不怕他不說。
陶天也看出情形不妙，自家妹子這是真生氣了，立馬放低姿態(tài)，“我又沒說不告訴你，對不對？生日還是要過的，對不對？先選了生日禮物再說也不遲，對不對？”
陶晴也知道他那德行，他如今這么說，就是表示會講實(shí)話，索性看他能有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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