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老夫人過濾了。”黎牧這次竟難得的放低了姿態,面上笑笑,“沒甚好仔細的,也不是勞累的大事,比如今日,雖說是去做生意,可也好好欣賞了一番江邊景致,這樣說起來,赴那沈浩波的約反倒是成了順便呢……。”
陶晴再一次對黎牧佩服到五體投地了,這人是真會說話啊,要么是面上云淡風輕,說出來的話嚇死人;要么就是內容平淡無奇,說話的神色卻高深莫測:就這么虛虛實實的,可不管說什么,都得教聽的人想入非非一番……
如今這番話也達到了同樣的效果,孔洛聽聞這話,還是低著頭,無波無瀾好像沒聽見一樣,可故作平靜才有問題啊,多少應該給點反應才是。倒是老夫人表現得比較重正常,她問:“沈浩波?不是沈家公子么,可沈家與我們有牽連的生意不多啊。”
黎牧還是先前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隨意道:“我想開個船隊,便去同那沈浩波聊了兩句。”
老夫人又問了兩句,就趕緊將話題岔了開去,恐怕她也知道黎牧今晚這話多少存了故意試探的心思。
若真是孔洛動了什么手腳,那黎牧這些話無意是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可另一方面,陶晴也知道上輩子的孔洛是個真正下得了手段之人,就怕一個不小心,又逼得她狗急跳墻了。
念著這個,陶晴一回到桐華苑便將喬青叫了過來,對她道:“自明日起,我早飯后去瑾瑜軒,你在府里查賬;午后我來過賬,你便去瑾瑜軒幫我看著。”
喬青點頭應下。
陶晴又道:“如此,你在府里、府外的活動也都要便利些。”
喬青自是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于是問:“小姐還有其他事交給我?”
“你對老夫人和孔洛那邊多上心,尤其是奉她們之命從黎府出去的人,要格外留意。”
喬青看她說得如此鄭重,自是慎之又慎地領命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陶晴過得很是按部就班,一點都不著急,喬青辦事向來很有手段,且滴水不漏,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
大約十多日后,因每日有一千多兩的進帳,瑾瑜軒終于又堵上了那一萬八千兩的空缺。
黎老夫人見瑾瑜軒的生意紅火,又見喬桐這些日子來從未進過錦繡莊,便又瞅住機會開始表達不滿了。
陶晴知道這老夫人不過是逮著一切有利時機打壓喬桐罷了,當然也不惱,只是當著大家的面說:“老夫人誤會了,一來,方叔和孫掌柜都是老人了,我也放心交與他們打理;二來,這其實是為了引魚上鉤罷了,我多日不去莊里,也好便宜內鬼行事,到時候定能來個人贓并獲。”
老夫人心中不由有些發笑,我不讓行動,你去哪里捉內鬼?于是她看著喬桐胸有成竹的自作聰明,難免有些得意忘形,可明面上又不能點出來,只好隨著陶晴去了。
當晚,喬青終于將那孔洛查了個底掉,當她將事情告訴陶晴的時候,陶晴卻一點都不震驚,只說:“屢戰屢敗果然是最消磨人的,看樣子,這些時日來,已將她逼得差不多了。”
因為孔洛終于要動手了,不經過老夫人,自己動手了,只是時間比上輩子提前了不少,陶晴本想著先按兵不動,待到最后的期限,再故意給孔洛個大好機會,然后一句反敗為勝,最后成王敗寇,GameOver,任務完成。
不料人生處處有驚喜,計劃趕不上變化!第二日晚飯后,她照舊從飯廳回來,走到青檀居門口時,卻見多日來相處甚融洽的黎某人正立在石階上,那架勢一看就是在等人,或者是在請君入甕。
陶晴看得清楚明白,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就有些快,眼看著要擦肩而過了,那貨終于開口了:“白云仲有話要我傳與你。”
這倒奇怪了,那出云坊日日送東西道瑾瑜軒來,又什么話不能一并帶到么,非要這個外人來傳,陶晴駐足看著他。
黎牧轉身進了院子,院子里的黃豆見陶晴站在門外,十分歡快地沖她搖尾巴,那殷勤勁就甭說了。
陶晴一個沒抵擋住,就跟著進了院子來,與先前不同的是,青檀樹下架了個小桌,桌上一把伏羲式的七弦古琴,黎牧在琴前面落了座,道:“上次,在畫舫里曾說教你撫琴,但我看,你大約是沒可能學會了。”
陶晴:“……。”要這么直接么?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因為被青檀樹遮住了,望不到星星,是以他也就是那么看了一看,便迅速低下頭看看這她:“所以,便想談一曲給你聽,也好斷了你的念想。”
次奧,真不帶這么打擊人的啊,陶晴很想十分英氣地拂袖離去,可她更好奇這人如此眼高于頂,彈出來的曲子能好聽到什么地步,于是便懷揣著一肚子的火氣在石桌邊坐了下來。
有句很俗很俗很俗的俗話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黎牧那雙指節均勻的手往琴面上一放,陶晴就覺得自己有些晃神了,這也怪不得他,那雙手她看過無數次,是好看,但還沒好看到晃眼的程度,只是眼下石桌上的燈籠給那雙手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又今襯著深棕的琴面,便形成了一種奇異的效果,好似他的指尖上套這一層淡淡的光圈……
陶晴就這樣偏著頭,斜著眼地偷偷看,直到琴音響起,她才將將地把目光從一雙手上收了回來,可她收了目光,卻收不回神思,因為從他指尖流淌出的聲音怎么說呢,已經不是好聽可以形容的了。
依著這個調子,陶晴大約聽出了這首曲子,因為先前被陶天教育的時候,便已經聽過了許多許多遍,可從來沒有哪一首像黎牧彈得這樣好聽,怎么說呢,雄厚又輕快,好似一條大江流過,緩緩地流過,漫過岸邊的落英繽紛,經過沙灘,穿過山谷,背面的青天上懸著一輪白日……
果然,這首曲子還是古琴奏出來更合適,古箏雖然清凌,卻又失之雄渾了。
可不知怎么的,陶晴聽著這曲子,腦中就浮現出黎牧一個人在院子里撫琴的畫面,偌大的院子,只有一顆茂盛的青檀樹,一個石桌,幾張石凳,天上或許又月亮,或許沒有,不知道那是他彈出的曲子會不會有些許寂寥……
她正浸在琴聲中想得出神,卻聽聞琴聲已歇,待抬頭去看,黎牧已收了手,看了看旁邊的青檀樹干,半天才扭過頭問:“如何?”
“甚妙!”
他笑笑,“所以,你不要學了,反正也彈不到這境地。”
“……。”
說起來也怪,陶晴竟一點不生氣,許是早就習慣了他的毒舌,于是便轉開話題道:“這青檀長得真好。”
黎牧本來正在往杯里倒水,聽聞她這話,不由得手上一頓,看了她一眼,等將水倒滿了,才平平淡淡地道:“是娘親種下的。”
他將手肘放在石桌上,抬手輕輕撐著額角,仿似在回憶,又仿似望著一片虛空,道:“我滿歲時抓周,琳瑯滿目的東西,可就是一手抓了白白整整的宣紙,據說,在一堆的東西里,就那宣紙最不吸引人,可偏偏被我抓了。娘親看了十分歡喜,就親自種下了這棵青檀樹,說等我長大,就可以做出最漂亮的宣紙來,供我寫字作畫;后來,我長到五歲是,她又說若將來我有了心儀的人,就拿了這宣紙去寫情詩……。”
說到這里,他自己都笑了,“再后來,我七歲了,娘親又說若我成親,就拿這棵青檀作出的宣紙去染紅了當喜聯來貼……娘親就是這樣,一有了喜歡的東西,就恨不得拿它做所有的事情……然后,她又開始后悔,說當初只種了一棵,著實不夠用的,便想著等明年開春再種一棵,可第二年春天都過去了,她也沒有種……。”
他說得平淡,可陶晴卻莫名地傷感,她知道黎牧八歲那年,母親就過世了
眼前這人向來強勢,可如今說起這番事情,語氣卻是十分平淡的,這就更讓她無法開口了,若是相勸的話未免矯情,可如果什么都不說,又太絕情……
黎牧卻忽然扭過頭來,道:“許久之前的事情了,也記不得很清楚,只是約莫著是那個形容罷。”
他一定記得很清楚,所以這院子才叫青檀居,所以院子里除了樹下的石桌外在沒有其他東西了,所以晚上從外面回來,還在親自澆水。想到這里,陶晴便說:“不如等你不在家時,我過來幫你澆水吧?”
“眼下還不用。”黎牧轉身將琴手了起來,“因為這次,你要同我出一趟門。”
啊?話題怎么變得這么快?看他的意思,應該是出去做生意吧,可兩個人的生意向來不是分開的么?怎么要她陪著出門?關鍵是他的生意,陶晴也幫不上啊!
黎牧卻不以為然得厲害;“也就五六日的功夫,不會耽誤你的生意。”
“呵呵……。”
陶晴無語望天,我倒不怕耽誤生意,可關鍵是你那位平妻正要動手呢,這樣湊上去將把命給別人,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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