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陶晴趕緊帶著他們往路邊上退了退,給將軍大人留出道來,眼看著兩撥人就要擦身而過,寧闊卻在擦身而過的那瞬間堪堪收住了步子,低頭對阿諾說:“今日好好做功課。”
見兒子點頭,他頓了許久抬眼看她,又“咳”了兩聲,才問:“你沒事吧?”
因為跪在那陰森森的地方受了一夜的寒氣,陶晴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陰陰的冰冷之氣,可礙于如今的身份又不能真的放狗咬人,只好將頭王旁邊一偏,瞅著右邊的空氣,挑起眉毛道:“蒙將軍垂問,妾身無礙。”
大概是沒想到是這個回答,也有可能是早想到事這個回答,寧闊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似被那句客氣得體的回答給凍住了,半天才終于點點頭轉身走了。
回到悠遠居,早有丫鬟煮好了姜湯候著,陶晴揮揮手讓語秋下去歇息,又洗漱過了,才坐下陪阿諾一起用早膳。不過一夜沒睡好,她如今對床的渴望遠遠超過跟前的食物,所以只是隨便吃了幾口。等阿諾去了書軒,她本想上床睡個夠,可又想到蔣姻那邊正不安生了,所以,還是決定去探探敵情先。
俞本的醫術本就高明,再加上下毒之人將分寸拿捏得十分精準,經過一夜,蔣姻的氣色已經好多了。她看到陶晴進來,忙掙扎著要起來,雖然這掙扎多是客套的虛禮,但陶晴還是趕快上前止住了她,然后,然后在淚水和嘆息聲中狠狠安慰了她一番。
等一口氣將許多情真意切的話講完了,她才有機會逃出綠茵苑,快步往回走,一定要盡快栽進被窩里,直睡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嗯嗯!
可當她滿懷憧憬地進屋,卻看到寧闊正如一尊佛爺般端坐在桌旁。陶晴當時唯一的感覺架勢,生怕一個控制不好,自己會掂起凳子行兇,因為要殺人泄恨而導致血濺當場的慘劇發生……
于是她在門口做了個十分綿長的深呼吸,才走進來在旁邊坐下,看已經有丫鬟給他上了茶,頓時想將丫鬟趕出將軍府去,丫的,連點敵我分明的忠心觀念都沒有啊!
寧闊專心看著跟前的青花白釉的杯子,道:“你想說什么便說罷。”
我想問候你祖宗!可受情境限制,話到嘴邊卻變成:“府里出了這樣的事情,確實是我的過錯。”
寧闊不置可否,只是抬頭看著她,等下文。
符悠容是個合格的妻子,那自然應該撿要緊的說,陶晴掂量了一下,才開口:“蔣姻的情況好多了,孩子應是保住了,你放心。”
他的眉心皺了皺,問:“你可有什么想問的?”
“你打算如何捉那下毒之人?”
寧闊聽完就牽著嘴角笑了,只是因為太勉強,凈是無奈的意味。他今日下了朝就匆匆趕過來,本想讓她發發脾氣,或者是質問一下自己也好,那至少說明她在意……可看如今的情形,還真是自己想多了,她心里除了阿諾和府里的事,便是那些志怪的傳說,又如何裝得下風月呢?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話,看他也沒有打算回答的樣子,陶晴覺得太陽穴那里已經開始冒“井”字了,靠,老娘還想睡到遮天蔽日飛沙走石呢!
為再一次避免殺人泄憤血濺當場生,陶晴站起來,吩咐丫鬟,“自阿諾換了先生,還沒有見過他讀書的情形,我想過去看看,你去備些給先生的禮品,同我一起去明德軒。”
“你說完了問完了,該我說了。”寧闊忽然站起來,看著她道:“我昨晚本不是那個意思,”見她雖不看自己,卻也立在那里沒有動,于是繼續說,“我本不是來責備你的,也沒有要為此責備你的打算……。”
你現在說這話有個毛線球球的用處啊?!陶晴正打算轉身離開,如今身子已轉了一半,聽他把話講完了,才把剩下的半圈給轉開了,頭也不回地道:“將軍說了,妾身知道了。”
進了明德軒,陶晴在書房外間找張舒服的椅子坐下,抬手撐住腮想盹一會,剛迷迷糊糊,就聽見里面阿諾跟著先生誦讀,脆生生地念:“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她覺得這話說得真好,真有意思,該細細琢磨一番……
陶晴再睜開眼的時候,里間的阿諾正安安靜靜地跟著先生默字。
等阿諾課業結束,和她一起回到悠遠居,寧闊已經離開了。照顧阿諾吃過午飯,陶晴本想趁著午睡的功夫好好補補精神,可又不知道俞本下午會什么時候過來,便吩咐丫環半個時辰后喚她起來。
可等人來叫她的時候,陶晴卻覺得自己剛剛合上眼……
由于嗓子干癢得厲害,陶晴接連灌了好幾被茶,大腦也終于慢慢運轉起來了,于是起身去綠茵苑。
不想寧闊也在,人家小夫妻此刻正同仇敵愾你儂我儂呢,她又不想做小太陽,只好在外間坐下,聽見蔣姻在里面幽幽地說:“只要這孩子能保住,我便再沒有其他的奢望了。”
許是沒了主人的精心照料,那只白貓小玉也蔫蔫地瞇眼趴臥在圓凳上,丫鬟進進出出也沒能擾到它。
陶晴心下有一絲絲小歡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捏住它的后頸提起來,等坐下了才將它放在膝蓋上,右手安撫樣地順著貓背上的貓,左手又開始揉搓貓爪收的肉墊。直到管家親自引著俞本進了綠茵苑來,小家伙才終于逮著機會從她膝蓋上跳下去,貼著門框一溜煙跑了。
陶晴站起來,笑笑:“今日又要勞煩你了。”
俞本略帶異樣地抬頭看著她,稍后才點頭見過禮,跟著丫鬟進了里間,免不了又重復了前一日的的流程。等他再出來的時候,面上的神色和剛剛進去時并無區別,一樣的沒有表情,想來是保住了蔣姻母子,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寧闊也跟著出來了,走到陶晴旁邊,看著俞本將方子開了,才說:“寧闊冒昧,還請俞御醫借一步說話。”
俞本自然不會拒絕,陶晴正打算坐下,卻不想被寧闊伸手牽了就往外走。
她這次實打實沒有想著跟出來,將軍邀御醫獨談,她跟著的話實在有失妥當。關鍵是她現在總覺得后背冷得汗毛直豎,額頭卻冒汗冒個不停,不過能在旁邊收集些情報自然是好的。
三個人出了綠茵閣,沿著石子路往外走,經過韶然閣時,小玉正叼了一團彩色的東西從里面出來,等進了草叢里,嘴巴一張便將東西丟了出來。
陶晴又回味起貓掌肉墊那美妙的觸覺,可人前不好撲過去,只能遠遠地看著,本以為它將嘴里的東西丟了就算了,誰知小家伙退后幾步,前爪緊緊貼在地上,脊背高高弓起,擺出進攻的姿勢,接著如同撲老鼠般飛撲過去,到手以后張嘴就在上面撕咬,撕咬夠了又開始在草地上來回翻滾,仿佛嘴巴里的那個是只活生生的老鼠一樣,等翻滾夠了又拿爪子在上面戳啊戳,戳完了才往后退去。
陶晴本以為它終于發現眼前的是個死物,打算放棄了,沒想到那家伙退了幾步,又將爪子抓在地上,拱起脊背,開始新一輪的進攻、撕咬、翻滾……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以此為樂樂此不疲”了吧,看來心情完全沒被主人的半死不活影響呢,到底是一只貓,還能要求它守在蔣姻跟前郁郁終日么?
想到這一點,陶晴不禁莞爾,又忽然覺得真真是物隨主人,眼下的情形,蔣姻便是那貓,而一墻之隔的姚韶然只能淪為她的獵物吧……
寧闊請俞本出來,本是想探究下蔣姻所中的毒,目的不外乎是希望能夠找些蛛絲馬跡出來,把下毒之人揪出來,畢竟將軍府里除了蔣姻,還有姚韶然、阿諾和現在的夫人。但自蔣姻中毒至今已經三四日了,真有下毒之人怕是已經把所有證據都毀滅了吧,什么蛛絲馬跡也一早打掃干凈了,所以三個人在涼亭里繞來繞去,終究沒能繞出個結果來。沉默了半天,俞本似是仔細掂量了一番,望著前方道:“說起來,令郎前些日子……。”
他一開口,陶晴自是知道他要將阿諾所中之毒與蔣姻所中之毒相同的事情抖出來,不管他心中作何打算又或者有什么后招,可若真給寧闊知道了,待姚韶然一旦掉入蔣姻的陷阱,便絕無翻身之可能了!
陶晴趕緊將話打斷了,道:“說起來,阿諾前些日子呆在侯府,也承蒙你多多照顧了呢,如此一說,欠你的人情倒是越來越大了。”
一個是沉思良久才開口,一個是聽了開頭便將話題截走,這種彼此知曉些什么的樣子,寧闊看在眼里,心中愈發的不痛快,可嘴上卻將陶晴口中的“人情”承了下來,擺出夫君的架勢非常誠懇地客氣了一番。
看再無什么要緊話可講,俞本便起身,說是該去給二夫人拔針了。陶晴跟著起來,腳下卻晃了兩晃,一邊的寧闊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了。
只是這一扶卻將他驚了一跳,只見她額角一層細汗,頰上卻紅潤異常,這樣的臉色一看就知道是生病了,可他竟一點都沒有覺察。
前面的俞本走了兩步,聽到動靜后又折了回來,看著她道:“本想著給二夫人拔了針再為郡主診治,可看這情形……還是現在讓我看看罷,也好早些開了藥煎好服下。”
不愧是御醫啊,原來早就看出來了。陶晴卻笑著擺擺手,現在生病了,就可以快點回悠遠居好好躺下休息了。嘴上卻說一時半刻還不會倒下,堅持要先回綠茵苑看看,總不能撂開滿身是針的蔣姻不管,任她做刺猬吧?
因為她知道最最重要的是有事情要發生了!
明天以后俞本便不會再來,那樣的話,又有誰能辨得出蔣姻所中之毒呢,所以蔣姻定會趁今天俞御醫還在的時候,把人推出來,眼下只剩小半天了!
寧闊剛要反對,卻在看到她前行的身影時,有忍住了,又想到她生病也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心里難免被堵得很不舒服。
于是,各懷心事的三人又往回走,等回到綠茵苑門前時,看見小玉正搖搖晃晃順著石階往上爬,一只前爪剛搭上去,就顫顫巍巍地滾下來了,然后就沒了動靜,大大方方地挺尸在大路上,嘴里還著剛剛從韶光閣里吊出來的那團彩色。
陶晴腦子里只有兩個字: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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