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一間裝飾得很是堂皇的臥室里，臉上蓋著白紗的王小姐，迷茫的坐在窗前發呆。

　　她身段窈窕，如果不看臉的話，或者說忽視那白紗下的面容，依然是最美麗的嬌艷顏色。只是，哎......

　　“小姐，風大，關了窗戶吧。”丫鬟春兒走過來，面上有一絲隱忍的心疼。的確，見識過小姐最美的樣子，如今看到她這樣失神，作為貼身丫鬟，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關了干嘛，我想看看這鳥兒，多么自由啊。”王小姐抬頭，看了看那驚鴻掠過的飛鳥，長久以來的暴躁情緒，這一次，卻是異樣的輕柔。

　　春兒心里越來越心酸了，但是，仍舊是柔聲勸慰道。“小姐，您還是聽話回去修養吧！大夫說了，您如今不能吹風，吹風對傷口恢復不利。”

　　“難道我不吹風，就能立刻好起來嗎？”王小姐立馬跳起來，尖銳的反駁道，如今的她，絲毫沒有大家小姐的樣子。“休養？怎么休養？春兒，你是知道的，我只是臉上長了東西，不是病的無法出門了。是我的父親不讓我出門，才配合那大夫來匡了我吧！”

　　“我根本不稀罕好起來，我就是要吹風。這么多天不出門，我都憋壞了。”她言辭激烈，冷笑出聲。“春兒，我不是小姐，我不是你的大小姐。當我沒了容貌嫁不了好人家，我沒用了，他就把我當囚徒來看。”

　　“小姐，您別這樣想。或許，老爺也是為您好啊。”春兒很尷尬，一臉為難的樣子。

　　叫自己怎么說呢？左右不過是一個下人，父女倆的大事，自己一個丫鬟是如何插得了口的。自從王小姐臉部潰爛毀容以后，不等大夫要求不能出門吹風，王尚書就率先要求女兒不許出門。王尚書這么做的目的，小姐就算是心思再不剔透，也是明白的。

　　尚書大人，小姐的父親，根本就是怕她出門去，丟了他的人。

　　出身大家的王小姐，生的美貌風流，且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從小都是養尊處優的。選親的時候，父親給她都是挑的最好的人家。王小姐一直以為，一生這樣就足夠了。

　　直到后來，后來，她成了這個樣子。

　　“哎......”春兒只能在心里默默嘆氣。“小姐的暴躁，她真的幫不了什么忙了。”

　　“春兒，你知道嗎？我根本就不希望好起來。”王小姐幽幽一笑，隨手關了窗戶，坐到桌子旁，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什么？小姐您說什么？”春兒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的小姐。

　　像是理解了似的，春兒忽然變得特別的憂傷，眼淚涌出來了。死死的抓住王小姐的胳膊，泣不成聲。“小姐您別這樣，大夫說了，會治好的。您別放棄啊，尚書老爺會給您尋最好的藥的。孫家那是狗眼看人低，這樣以貌取人的少爺，不要也罷。帶您治好了臉，還是楚楚動人的大美女，到時候，要什么沒有。”

　　春兒跪下來，伏在王小姐腳下，死死的抱著她的腿。哭道：“小姐，您別灰心，不管怎樣，春兒會一直陪著您的，會陪著您等您好起來的。無論小姐以后怎么樣，都是春兒的小姐。”

　　春兒的這一番話，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聞著聽到，都會很感動。就連王小姐，也是不例外的。

　　王小姐抿了一口杯中茶，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她沒有被波及的嬌嫩如初的手，覆在春兒的手背上，輕輕的，敲了敲。“傻丫頭，小姐我，沒事。看在你這衷心上，抬起頭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那個關押在牢的顧允欽，其實是無辜的。”王小姐聲音平緩，對著腳邊的抬頭直視她的丫鬟，仿佛是成足在胸的不急不緩的說道。“因為，我的臉，我的身體，不是中了毒，而是我自己親手下的藥。”

　　春兒已經停不下來了，臉上是無法直視的驚恐。這個小姐，親手把自己害成了這個樣子，把女兒家最為重要的美貌，親手毀去，真的太駭人聽聞了。更可怕的是，這一切不好的想法，作為貼身丫鬟的她，竟然會不知情。

　　“對啊，我是自己下了藥，所以，我的臉，只要我不想好，永遠好不了。”王小姐淡定的目光里，是對以后生活的向往。

　　王小姐的思緒，不由得回到半個多月以前。

　　那時候，王小姐還是尚書府最得意的大小姐，她與京城孫家的親事，也是早早訂好的。從尚書府備受寵愛的唯一的小姐，到日后京城名門望族孫家二房正妻，那就是王小姐那時候自以為的一生了。

　　殊不知，就這樣不知民間疾苦的身在福中的大家小姐，恰恰是有心人眼中最好消遣的對象。

　　那一日，原本只是如往常一樣，偷偷出門去逛街，給自己挑好了最新上架的布，想著做一件漂亮的新衣服，王小姐心中充滿了欣喜。對于她來說，不斷的換新衣服做新首飾，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事。

　　但是，王小姐的單純心思，就是這一天，被打破的。

　　原本只是帶著丫鬟上郊外上香還愿，沒想到，就趁著丫鬟春兒出去了一會兒的功夫，王小姐就遇見了她心中自以為是的如意郎君。她，天真不知事的她，就這樣和一個男人一見鐘情了。

　　那是一個年輕的書生，他借住在寺廟里，潛心讀書，只為日后赴京趕考。翩翩白衣，滿腹經綸，出口即是最美的篇章。他在廟里的后院偶遇了她，為她題了一首詩，便是日后見之難忘的初遇。

　　再后來，王小姐就日日偷偷出府，想盡了各種理由，把丫鬟春兒帶出來以后再遣開，想要見他一面。

　　那時候，王小姐是如飛蛾撲火般的決絕愛戀的。她只想見一見他，只想跟他寫詞弄賦。王小姐不會承認，那個小書生送給她的一首詩，是出身大家的她，收到過的最美的禮物。為了這個書生，王小姐愿意打破她一貫的矜持作風，不惜一切，只為見他一面。王小姐以為，那就是愛情，是最好的愛情。在真的出嫁以前，能這樣被一個那么清雅出塵的人愛著，王小姐覺得很幸福。

　　這一段不為人知的偷偷的感情，就這樣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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