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十字路口2
看著仲睿哲離開的背影,陸飛緊緊鎖住了眉頭。
幾乎是在同時人事部也收到了夏言歌的辭職報告。
夏言歌每天仍按部就班地坐在總經理辦公室,和仲睿哲交談甚少,每天做著安培給自己的工作,她心里清楚,從辭職報告交上去的那一刻起,到她正式離職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最后一班崗總是要站好的。
人事總監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專程的找到了仲睿哲辦公室。
仲睿哲聽到夏言歌辭職的消息后,倒是沒有什么過大的反應,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個“哦”。
人事部總監傻眼,“您看……”
“一個基層員工要離職不需要我的批準吧。”仲睿哲低著頭,應了這么一句。
人事總監悻悻地拿著那封辭職信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
夏言歌依舊每天忙不迭地應付著父母的逼婚電話并且答應下來很快就去相親。
倒是陸飛不到短短一周的時間突然答應與譚星私下調解的消息嚇了她一跳,不過管他的,想得通想不通事情解決了總歸是好事。
生活再次安穩下來,每天到辦公室偶爾會看見仲睿哲,那張依舊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就這樣過去,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夏言歌與心口潰,也已經無意再打破這份沉默。
而譚星,和梁蘇涵商量起回臺灣的計劃。
梁蘇涵的意思是,既然已經和D.S解約,暫時也不會再簽約,倒不如趁這一段時間,回到臺灣去,好好治療,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雖然不能根治,但是如果愿意好好配合的話還是能延緩病情的。
只有陸昊文急不可耐,因為夏言歌還死死地賴在韓家里不肯離開……
夏言歌的說法是她失戀了,自然應該有一個愿意照顧她鼻涕眼淚的閨蜜在身邊,而韓義不容辭。
韓挺淡定,只是有時會收到陸昊文的,短信或者電話,一直催促著,說我這邊已經沒有地方住,你那個朋友要什么時候才會離開啊?
韓只得回頭看看坐在沙發上,正對著麻辣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夏言歌,回頭壓低了聲音對電話說一句不好意思啊……
冬天快要來了,白晝變得越來越短,夜晚變得越來越漫長,漫長到夏言歌總是以為自己會熬不過去,早起的時候看見露水不依不饒地貼在草坪的小草上,伸手碰一碰,那溫度卻是偷心的涼。
她惱火地抓著小草就把露珠搖了下去。
在這個換季的時候,她也緩慢地在心底盤算打起自己的小算盤來,不急著找工作,等離職了以后先回家去看看。
她拿出一種視死如歸的精神來安慰著自己,大不了就是相親,相就相,誰怕誰?!
30歲,每個女人都開始做自己的人生規劃了,她想,她也要給自己做一個規劃,現在對于生活已經沒有太多的抱負,對愛情更是想也不敢想,好像從什么時候她已經開始承認了“你不配”這三個字,她覺得怯懦已經變成了一種常態。
生活就這樣,一個一個,慢慢的磨平了我們的棱角。
讓我們再也無力,沒有任何銳氣去傷害別人,或者等待被傷害,也磨平了我們的所有期待……
夏言歌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生活在小鎮上,小時候每個黃昏,去田邊,看到微風風拂動麥浪的情景,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多開心,以至于她再次想到那樣的麥浪,她的心依然激動不已。
幸福從來都是依附于那些瑣碎中,無人留意,人們總是習慣把痛苦銘記,那些疼痛卻歷歷在目,讓自己清晰的記憶來折磨自己。
她突然很想要再去看一看,那樣的麥浪。
唯有時間從容不迫,時間的洪流流過去,嘩啦啦嘩啦啦,在每個失眠的夜里面,她就聽著這種聲音,懵懵懂懂地覺悟了。不懂變通的人總會被遺忘在時間背后,就再也不見了蹤影。
一個月時間很快很快,最后一周夏言歌開始著手寫自己的所有工作報告以及工作交接。
雖然一直都在打雜,但還是按部就班的填好了表格,其中有幾項需要總經理來簽字,于是她再次走進了仲睿哲的辦公室。
仲睿哲去開會了,夏言歌就坐在沙發上等待,抬頭看到那個辦公桌上已經沒有了當初那個相框,她想起,當初自己來到這辦公室換燈泡那一次的情景。
她忘記了自己是怎么摔下來,又是怎么樣被仲睿哲接住的,可是她會想到仲睿哲那時候因為疼痛而稍稍扭曲了的表情,她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來。
仲睿哲進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夏言歌,她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拿著手中的表格,小心翼翼的說:“仲總,這里有幾個字需要你簽一下,請問你現在方便嗎?”
他點了點頭,不多說話,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那里坐了下去,伸手隨意地松了一下領帶。
那些表格放在他的桌上,他細細看過,然后一個一個簽起字來。
在最后一張表格上龍飛鳳舞的時候,夏言歌突然開口了。
“仲總,祝你幸福。”
他的筆下頓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復了平靜繼續寫下去。
直到看見夏言歌那小小的背影,已經打開了門就要走出去的時候,他覺得心口鈍痛了一下。
這些天,她瘦了。
他突然開口叫住她:“夏言歌你等一下。”
她回過了頭,他問:“你確定好的離職具體時間是?”
她站在門口回答:“今天是我最后一天。”
他看看手表:“現在北京時間上午十一點三十二,你下午五點下班,那就是說你還有幾個小時,表格處理完之后就要坐在我的辦公室刷淘寶。”
“我……”她的表情有點兒抽搐,猶豫著問:“那我……不開電腦了?”
“譚星今天下午的飛機,就要離開西安,回臺灣那邊了。”他沖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她摸不著頭腦地走過去,搞不清楚他為什么這個時候告訴他關于譚星的消息。
她遲疑著“哦”了一聲,然后就沒了下文。
仲睿哲一臉黑線地逼了一下眼睛,又張開,然后說:“他有苦衷,他不想和你分手的。”
夏言歌又怔了一下,然后笑,“沒關系的,這都不重要了。”
“你不好奇嗎?”
她看著仲睿哲說,“其實我想過了,我們三個人,只要大家都還在這世界上好好地活著,尋找自己的幸福,懷抱自己的信念,就挺好。我之前,不過是奢求太多,徒增煩惱而已。”
仲睿哲深深嘆息,然后突然笑了,這是一個多月以來他第一次再次對她露出笑容。
他張口說的是:“可是我覺得你應該去找到譚星問清楚,不管他愿不愿意說,你應該去問,問到自己沒有心結,沒有疑惑為止,這才是你啊。”
“你覺得我該去問?”
“嗯。”他點了點頭。
夏言歌困惑地皺了皺眉頭:“你不覺得我現在去,是自取其辱?”
他不答反問:“夏言歌你相信我嗎?”
她使勁點了點頭。
她認真的模樣再次讓他忍俊不禁,他摸了摸鼻尖,略一沉吟:“今天是你做儲備助理的最后一天,到你五點下班為止,這是我給你留的最后一個任務。”
她一愣,似乎還在猶豫。
他又說:“就當是工作吧,大家好聚好散,你去送他離開。”
門被關上了,仲睿哲一個人被關在偌大的辦公室里,他抬頭已經不見了夏顏歌的身影,這才緩緩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給你選擇權,這大概就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
夏言歌沒有想到,來到機場,見到的第一個認識的人居然是――
蘇瑾。
蘇瑾看起來也憔悴很多,連妝都沒有化,站在T2航站樓的門口,頭發散亂看起來狀態很糟糕。
夏言歌嚇一跳,本想繞道走,但是因為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目光就怎么也挪不開,最終還是走過去小聲問:“你沒事吧?”
蘇瑾的目光,是緩慢地抬起來,掃過她的臉,然后從牙縫里面擠出一句:“都是你的錯。”
“……啊?”
“如果不是你……”蘇瑾說著,眼淚突然流下來。
夏言歌趕緊手忙腳亂地找出紙巾去給她擦眼淚,被她一把甩開:“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我……”她困惑地說:“我什么也沒做啊……”
“就是因為你什么也不做!”她惱火地一邊流淚一邊抱怨,“夏言歌,你就等著后悔一輩子吧!”
然后低頭從包里面翻出幾張A4紙扔給了她,“你自己看!”
那是一份檢查報告,蘇瑾只是碰巧在去譚星住處的時候看到的,卻立刻就聽到譚星就要離開的消息,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沒勇氣跟過去問問譚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言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拿起報告書看了看,臉上的表情,在看到患者姓名那一欄的時候,僵住了。
她沒辦法回想那一刻,掠過她腦海的是什么。
難過?傷心?驚恐?生氣?
在這一切之前,一定是漫長的,讓自己失去語言能力的空白。
蘇瑾還在說話,夏言歌看到她的嘴,一張一合,可是她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么。
她的視線回到那幾頁紙上面,她忘記了流淚,她忘記了來的目的,她只是茫然地看著那些白紙黑字,她朦朦朧朧地想,這是毀掉她愛情的劊子手嗎?
但很快她意識到,不是。
從來就沒有什么外界因素可以左右的,所謂愛情,只在人心一念之間,經濟,疾病,年齡……都不是毀掉我們愛情的幕后黑手。
唯有怯懦。
害怕傷害到別人,害怕受到傷害,我們總是在這樣的糾結中遲疑,并質疑愛情,我們錯過了所有的機會,還在埋怨上天從不曾眷顧我們,我們那么小心翼翼保護自己,為杜絕受傷的可能性,然后呢?
我們很安全,而我們,只是在這蒼白的世界里面,帶著我們因為沒有勇氣而蒼白的面孔活下去,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我們忘記了初衷。
程式化地去按部就班,結婚生子,拋卻幻想……
那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在這鋼筋混凝土的牢籠里面,這像是一個逃不出的詛咒,那些曾經一個人努力想要讓生活回到正軌的日日夜夜還歷歷在目,她突然想起了,她曾經為何回到這座城市。
她是為愛而來的……
夏言歌走進候機廳,幾個月前接譚星的情景那么清晰地浮現出來,那時候,在人群里面,他看見了她。
就算她始終都是這樣普通不起眼,他看見了她,是他伸出手,拉住了她。
她擦了擦眼角,想起他曾那么堅決地推開了自己,她想,原來他也和自己一樣,是如此恐懼,可是他還是盡了力想要保護好她。
她手中是仲睿哲在便簽上寫好的航班信息,還有那幾頁檢查報告,她的腳步,從凄凄惶惶的茫然到逐漸鎮定,她在人群中看見他,他就和梁蘇涵一起,帶著墨鏡低頭正在對梁蘇涵說些什么,一邊手握著機票等待檢票。
人來人往,她終于只能看見他。
三十歲,忘記了做剩女做到了哪個年頭,她突然笑了,一個正常的,想要結婚生子,然后相夫教子度過一生的女人,是斷然不會走過去的吧?
她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四顧蒼涼,蕓蕓眾生,唯有一個容顏被銘記,唯有一份心情無法放棄。
手心的紙已經握得發熱了,她腳下的步伐,越來越緩慢……
越來越緩慢。
腳步聲,一聲一聲,大概,是要叫醒某個夢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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