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謝謝。”她摘下手套，站起身，隨手就扔在椅子上面，然后接過濕巾開始擦臉。

　　面前的同事一臉揶揄：“你……沒事吧？”

　　“啊？沒事啊。”

　　“總覺的你，最近點兒心不在焉的。”

　　“沒有啦，”她使勁用濕巾蹭著臉，笑笑：“不過，謝謝你哦。”

　　同事走之前再次瞥了一眼那被她直接丟在椅子上的紅色橡膠手套，上面的墨跡夠新鮮，遠遠看過去，那手套像是誰不小心殺了人沒來的銷毀的罪證一份，堂而皇之地被放在了行政部辦公室靠著打印機的椅子上。

　　夏言歌一邊擦臉看，一邊幾步走過去到自己的電腦前面打開了郵件。

　　然后動作生硬地卡住了。

　　――總經理辦公室？

　　――儲備助理？

　　――這是個神馬概念？

　　不是說要調到前臺那邊做接待么……一腔困惑地后退了幾步，然后坐會了打印機旁邊那張椅子上，琢磨著，等加完了墨水一定要去問個清楚，該不會是人事部郵件發錯了吧。

　　對嘛，一個助理，用得著儲備么？她笑笑，然后突然笑不出來了。

　　身體和椅子貼合的地方，是什么液體在滲透。

　　她條件反射地趕緊站起身，回頭，果不其然，那剛剛放上去的，沾著一堆紅色打印墨水的橡膠手套還躺在那里，她伸手在自己身后剛要摸一下，一個同事從身后走過來了。

　　“言哥，打印機可以用了嗎？我想打印個東西。”

　　眼看這同事就要走到后面去，夏言歌不假思索地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可以啊，可以用的，墨水剛剛加的差不多了，我這就開機了，你去電腦那邊操作就好。”

　　她那個坐下去的動作過于猛烈，同事一臉的擔憂：“言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擠出一個笑容擺了擺手，椅子底下有滑輪，她就這樣賴在椅子上，往旁邊滑了一下，伸手去開打印機。

　　“好吧……”同事一腔困惑地走開了。

　　夏言歌低頭看看自己，很想抽自己一下，為什么要聽韓的話呢，白色的裙子？這真是最糟糕的主意了！

　　現在怎么辦……

　　總不能一天就守著這臺打印機吧？

　　“喲，言哥，你在這里。”

　　遠遠低，主管笑著走過來：“收到人事調動令了沒有？”

　　夏言歌笑著，始終還是沒有站起來，“收到了，謝謝主管。”

　　“沒事，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啊，我聽說了，是要調到總經理辦公室那邊去，這機會不錯，你要好好把握！”

　　夏言歌維持著臉上的那個笑容，點點頭，只希望主管能夠早點走，可是就像是所謂的墨菲定律在作祟，她越是這么想，主管越是不緊不慢，甚至還靠在了放打印機的那張桌子上，特別好心地問了一句：“言哥啊，按照調動安排，今天是你在行政部的最后一天了，做完今天的工作，你也算是功德圓滿了，今天下了班，大家一起吃個飯吧？”

　　半天時間過去了，夏言歌貼著那個椅子，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不少人路過都會問。

　　“言哥為什么換椅子了？”

　　“呵呵，這個坐著比較舒服。”

　　“哦……”

　　走開的人都是一臉的不解。

　　中午是個機會，大家都去吃飯的時候，可以去洗手間，好歹先看看裙子變成了什么樣子，才能采取對策，她心底叫苦不迭，到了中午飯的時候，一眼掃過去，她有點兒想撞墻了。

　　那個誰誰誰，以往不都是自己去餐廳吃的么？今天居然也叫人帶飯了？

　　那個誰誰誰，平時都沒見你工作那么刻苦，今天怎么加班加的那么high？

　　這可怎么辦……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對策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仲睿哲走了進來。

　　幾個人都下意識地起身，對總經理打招呼，只有夏言歌，固執地坐在椅子上，對著仲睿哲只是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仲總好。”

　　他對其他人揮揮手，算是打招呼，然后徑直向她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走了，吃飯。”

　　“啊？”她一愣，“你是在……叫我吃飯？”

　　“不然你以為呢，快走吧，餓死了。”他問：“你收到調職的offer沒有？今天下午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去我辦公室報到。”

　　夏言歌一臉為難：“那個……所以說我是真的被調到總經理辦公室了？”

　　“對啊。”

　　“職位是儲備助理？”

　　“對啊。”

　　“有這么個職位嗎？”

　　“剛剛有的。”

　　“……”夏言歌一臉黑線：“那我的工作是什么？”

　　“繼續打雜，”他索性靠在旁邊的桌子上，說：“不過，可能沒有現在的事情這么雜，必要的時候協助一下張秘書的工作，走吧，等下吃飯的時候我詳細和你說。”

　　他忽視掉她面部特別抽搐的表情，轉身走了幾步，回頭看見還坐在椅子上的她，忍不住道：“怎么地？大爺，你該不是等我來抱你走吧？”

　　這句話不輕不重，幾個聽見的同事都虎軀為之一振――大爺？

　　那個冷面總經理在管夏言歌叫大爺？

　　兩個人看起來熟絡的程度早就已經超出了一般的上下級，更何況，這倆人中間本來還不知道隔了多少級。

　　之前因為譚星當眾求婚的事情，辦公室本來就已經沸沸揚揚，大家都覺得夏言歌此人不可貌相，居然可以高攀上譚星那樣的明星，眼下有事仲總，那下一步呢？

　　每個人身體里面的八卦因子都在叫囂著，等著看夏言歌的反應。

　　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了譚星的求婚戒指，現在呢，要和總經理去吃飯嗎？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夏言歌也許也會考慮到這些問題，可是眼下夏言歌實在想不到那么多，裙子后面的粘膩感讓她快要承受不住了，可是又不能理直氣壯站起來說自己把墨水弄到裙子上面了，她小心翼翼地對著仲睿哲笑：“那個，仲總啊，我今天不舒服，不太想吃飯，你先去吧。”

　　“哪里不舒服？”他立刻折返回來，彎下腰仔細看她的臉色：“那我帶你去醫院吧。”

　　“不不不不……不用了！”她的舌頭有點兒打結，“你先去吃飯吧，我這是老毛病，一會兒就好了。”

　　“老毛病才更要注意，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神啊，救救我吧。夏言歌簡直快要哭出來，她小聲地說：“我……不能離開這個椅子。”

　　仲睿哲沒有聽清楚，湊過來，近距離地問：“你說什么？”

　　她無奈地對著仲睿哲的耳朵，又說了一遍：“我不能離開這個椅子。”

　　然后她就看見仲睿哲的面部表情抽了一下，“夏言歌你這是玩我呢？我叫你吃個飯而已，就算不想去，你好歹也用點兒腦子編個像樣的借口吧？還是你壓根沒有腦子那東西……”

　　“你聽我說，”夏言歌眼看他聲音大起來，情急之下狗急跳墻一般，拽住了仲睿哲的領帶，直接就將他拉過來，然后湊在他耳邊，說：“別嚷嚷了，大爺我把墨水弄在裙子上面了，現在真的站不起來。”

　　說完，她頹然嘆口氣，怎么狼狽的樣子總是叫仲睿哲看了去，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又小聲說：“所以，自己去吃飯吧。”

　　仲睿哲一愣，緩沖了一會兒，又彎腰，小聲問：“什么墨水？”

　　“打印機的墨水。”

　　“怎么弄上去的？”

　　“沾在手套上，我把手套扔在椅子上，然后忘了，直接坐下去……”

　　“夏言歌，你可真是個人才。”

　　“過獎了。”

　　“我……沒有在夸你！”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說：“那你打算怎么辦？”

　　“只能等今天下班了，只要暫時不給我分配要出去跑的工作就好，下班人走光，我再想辦法。”

　　“想什么辦法？你在更衣室有備用的衣服嗎？”

　　“……”她咋了眨眼，沒有說話。

　　“我真是輸給你了……”仲睿哲擦把汗，站起身，一眼掃過去，幾個本來還豎起耳朵聽的人立刻低了頭對著電腦，他想了想，突然聲音就高了八度：“你們部門的其他人都去吃飯了嗎？”

　　幾個人點點頭，搞不明白這是什么狀況。

　　“那好，我今天請大家吃飯，剩下的人收拾一下，咱們出發吧。”他笑得殷勤，幾個行政部的員工看得心慌――

　　仲總在笑？

　　怎么看怎么別扭。

　　何時見過這個總經理那么親民啊，幾個人連拒絕都不好意思，利索地起身開始收拾東西，能夠多個機會和高層接觸，誰不樂意呢？

　　只有夏言歌，表情隱忍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她看著仲睿哲，而仲睿哲并沒有看她。

　　她心底突然有些難受，仲睿哲本來是不屑于做這些的人，可是為了幫她……

　　他低頭，從夏言歌的辦工作上隨便抽出一個筆記本，四下一張紙，放在她面前，低頭小聲地說：“把你的尺寸寫上去，乖乖在這里等，不要亂跑，不然我會找不到。”

　　她低下頭，在紙上寫尺碼的時候，聽見仲睿哲的聲音又大起來：“既然言哥不舒服那就沒辦法了，等下我帶飯給你吧？”

　　她鼻頭有點兒發酸，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話。

　　地點是在樓下的海鮮酒樓，行政部一行人覺得仲總真是太厚道了，說是請他們吃飯，還真是請他們吃飯，因為他自己壓根就沒吃，等所有人點完單，他掏出卡利索地付賬，餐桌上涼菜都還沒上完，仲總一拍腦袋：“哎呀看我這是什么腦子，我還有一份給客戶的重要郵件沒有發，各位先吃吧，我得回去加班了，不好意思啊，失陪了。”

　　然后頂著一張一點兒也沒有不好意思的臉，離開了。

　　走在街上，就近隨機挑了一家女裝店進去，導購小姐笑顏如花，“這個是當季新款……”

　　“那就這個吧。”他打斷了導購小姐的話，掏出一張紙，“要這個尺碼的，現在包起來，麻煩盡快。”

　　“您是給女朋友買的嗎？建議您可以再看看，還有這個……”

　　“那就也包起來吧，麻煩盡快。”

　　一路跑回公司，行政部辦公室里，夏言歌還像一尊雕塑一樣杵在那里，似乎還在走神。

　　他走過去把衣服丟在她桌子上：“快去換掉。”

　　她視線里面對上袋子上的logo，吐了一下舌頭：“仲總，這個牌子很貴的，你是想要我老命啊。”

　　“廢話真多，再不去換，你們部門的人就回來了。”

　　“那……謝謝你，我這就去換，你趕緊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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