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丑
端著磨好的咖啡,夏言歌哀怨地打開VIP接待室的門走進去,小心地把咖啡放在幾個人面前的桌子上,余光里面譚星面無表情地翻著手中的合約,看不出什么意向。
排除自己那點兒小心思,夏言歌覺得D.S給譚星開出的簽約條件可并不低,經紀人安排了頂級的,簽約金也是目前D.S所有藝人中最高的,包括他以后戲路的走向,藝人總監是親自把關,要是換了自己,恐怕早就迫不及待地簽了。
當然,譚星不是夏言歌,也不會乖巧到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仲睿哲看著譚星的臉色,輕輕地咳了一下,對著夏言歌說:“你也坐下吧。”
夏言歌愣了一下,開口說:“銷售部的傳真機壞了,剛才還說要叫我看一下,所以我……”
“讓別人去修。”仲睿哲利索地打斷她,然后又重復了一遍:“坐下吧,你們老同學多年不見,也該找機會敘個舊。”
然后他看了譚星一眼,接著道:“我看譚星剛回來,簽約的事也不著急,可以慢慢考慮一下,今晚大家一起吃個飯,就當是為譚星接風洗塵,大家怎么看?”
譚星合上了手中的合約,對著仲睿哲微微一笑,“仲總這話正合我意,其實我確實是想要給自己放個假的,貴公司的合約內容沒有問題,我也很動心,不過以后的發展還要從長計議,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的。至于一起吃飯的事,我倒是挺樂意多結交幾個朋友,只是不知道老同學賞不賞這個臉呢?”
最后一個問號拋在了夏言歌那里,幾個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夏言歌身上,她牽強地牽動了一下嘴角,有些猶豫。
等到仲睿哲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她的小腿一下,著回答就顯得利索多了:“那是當然的啊,有飯不蹭非君子……”然后在一段冷場過后,更加多余地加了個“呵呵”。
于是場面就更冷了。夏言歌覺得自己快要被凍死了,一定是空調冷氣開得太強的關系,仲睿哲輕輕揉了一下太陽穴,開口說:“那就這么定了,譚星你可以留在公司熟悉一下環境,如果要去哪里的話,夏言歌送你就好,到吃飯的時候我給夏言歌打電話,叫她來安排。”
夏言歌哀怨地看著仲睿哲,然后被仲睿哲一個白眼飚了回來,回頭再看看譚星,那邊那人放下手中的合同,一臉玩味的笑容,這一刻,夏言歌突然對四面楚歌這個詞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如果公司樓下有烏江,她覺得自己一定能夠毫不猶豫打開窗戶跳下去。
還能夠再悲催一點嗎?她看著仲睿哲和藝人總監起身和譚星告別并打算離開,定格在了譚星身上的視線有一瞬的模糊,多年前的自己是個心甘情愿的傻瓜,被無視,多年后,自己被迫變成蹩腳的小丑,被戲弄。
十三年了,還真是一點兒長進也沒有。
她想起自己曾經在無數個日日夜夜里面,設想過和譚星重逢的場面,然后等到連自己都覺得這是癡心妄想,可是那無數個想象里面,沒有任何一種可能,譚星是這幅模樣。
這樣,輕佻,還自然。
“你想去哪里。”
夏言歌重重地關上了車門,面無表情地問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譚星。
譚星倒也不惱,托著下巴,仔細地看著夏言歌,似乎要把她看穿。
“請問……”夏言歌覺得自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又問了:“您要去哪?”
“別吵,我正在想。”他說著,視線卻緊緊地聚焦在夏言歌的臉上。
我臉上又他媽沒字沒地圖!夏言歌坐正了,看著前方,不再理會譚星。
反正也是仲睿哲的命令,我只要做好我的任務就好,我只要……
于是,五分鐘過去了,夏言歌兩頰滲出了一層冷汗,譚星依然保持著那個托著下巴的姿勢,就這樣盯著她看了整整幾分鐘。
她低下頭,刻意忽視那道目光,再次開了口:“你到底要去哪里?”
“你很想和我公事公辦嗎?”他問。
“難道我們不該公事公辦嗎?”她反問。
“好,那我們就公事公辦。”這一次他倒是很利索地回答了,然后說:“你一定要按照仲睿哲的意思來做我的代駕嗎?”
“要是你想的話,可以換人的。”她回答。
“那就走吧,我想去一個地方。”
車里面的氣氛開始變得沉悶了,譚星一臉的若有所思,夏言歌的雙眼定格在前方,看似專注,實則不然。
十三年前,學校里面那些膽子大的女生,總是在看到譚星的時候就尖叫,然后視線黏在他身上,在夏言歌面前總是那么一副痞子相的譚星,居然也會難得地臉紅起來,這讓夏言歌當年沒少吐槽譚星――
“喲,剛剛那幾個是高三的學姐吧?你丫居然還臉紅?你跟她們裝個什么純情勁兒啊?”
夏言歌在校門口遇到譚星,對著那撥兒剛剛走開的高三女生背影,回頭壞笑著,視線落在面前少年兩頰好看的紅暈上面――這么看起來,她才像是個痞子,正在調戲良家少男。
“……我沒有!”譚星使勁兒別過了臉。
“哎喲喂,還不承認?”夏言歌繞到了譚星面前,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就像某只猥瑣的兔子,她瞇起雙眼,“我說,你該不是喜歡年齡比較大的吧,啊?就像是剛才那幾個那樣的?”
“……要你管!”譚星白了她一眼,然后索性轉身邁開了步子。
那時候,已經意識到自己心情的夏言歌,開那些玩笑,問那些問題,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居心不良,無非就是期待著,對方能夠說出否認的話罷了,可是,他偏偏什么也沒有說。
夏言歌于是很不甘心地跟上去,“譚星!”
“……又干嘛啊?”少年轉過身來,一臉的不耐煩。
夏言歌這時候就有點兒怯生生了,從方才調戲良家少男的女流氓瞬間轉化為狗腿歌,她一臉訕訕的笑:“數學作業借我抄一下唄?”
他的臉先是緊緊繃了幾秒鐘,然后突然垮了下來,他彎下身去,笑了好久,夏言歌撓撓頭,不解地問:“什么事那么好笑?”
“我在笑你,夏言歌。”
“啊?我怎么了?”
“你……”他站起身,瞇著眼睛看她:“你真是個女流氓。”
“我……我哪里流氓了?抄作業和流氓有毛線的關系!”她義正言辭地反駁道。
“喏,作業。”
一個本子被遞到了自己面前,夏言歌一愣,抬起頭,眼睛幾乎要被灼傷了,少年的笑,純真,在夕陽的余暉下面幾乎也要熠熠生輝。
真是個妖孽,她想。
一路是照著譚星手機上的GPS導航開過來的,花了整整一個小時,目的地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夏言歌先松了半口氣,后面半口氣一下子堵在了喉嚨里,面前的大牌匾寫的是:安陵墓園。
夏言歌看著譚星捧著在路上買好的花走進墓園的大門,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需要我在門口等你嗎?”
“看你,可以進去,也可以在門口等我,不會很久。”他回答的時候,并沒有看她。
大約十分鐘之后,夏言歌看看面前的墓碑,有些痛恨自己的好奇心。
墓碑上“譚敬軒”三個字,八成屬于譚星的某個親戚,夏言歌局促起來,四下沒有什么人,她轉身準備去門口等譚星,才走了兩步,譚星的聲音又從身后傳過來:“他是我父親。”
她覺得自己的雙腿被這句話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合適。
好半天,她沒有轉身,吐出了三個字:“節哀吧。”
“已經不哀了,”他說:“他過世有十年了。”
她轉過身去,看他的背影。
十年了,可是一定不是不悲哀,不是不悲哀啊……不然你的背影看起來為什么會這么落寞?
往傷口上面撒鹽這回事,還是不要做比較好吧,于是不再多問,她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兒,說:“我在門口等你,和你父親聊一聊吧。”
那個腳步聲在慢慢遠去,譚星嘆了口氣,把花放在墓碑前面,看著墓碑上面那張黑白的照片,里面的人面容恬淡,和記憶中總是想盡辦法逗自己笑的那個父親是截然不同的。
很想,很想記起那時候的父親,還有那時候的母親……
他蹲下身去,伸手撫摸墓碑,開口說了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話。
“對不起……”
夏言歌坐在車里面,懶懶地靠著椅背,閉上雙眼,譚星那個悲傷的背影會在眼前浮現出來,十三年前,只是知道譚星父母離婚,他被判給了母親,然后就被帶走了,其他的事情一無所知,至于他父親過世這件事,更是完全沒有想到。
原來自己不過是和別人一樣膚淺,視線都落在他那些光鮮亮麗的表面上面,總是會忽視掉他也是個普通人,他也會懷念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面的人,他也需要一個家。
只是以自己和他的關系來說,怕是問什么都是不合適的,公事公辦,結果就是自己永遠失去了話語權。
她坐起身,剛剛想到這里,又頹唐地嘆了口氣,頭耷拉下去,前額挨在方向盤上面,暗自糾結著。
因為是譚星,因為是他,看到他悲傷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他,雖然自己笨拙到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可還是不自量力地想要安慰他……
“路飛!”
――車窗外一個聲音傳過來,夏言歌一個激靈一下子坐起身來,不會這么邪門吧?
“我和你說,我昨天買的那個路飛的手辦啊,做的不太精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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