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贊譽錢淵,林烴半出自真心,半另有他意。
雖然沒有明說出口,但林烴只通過李默對錢淵的態(tài)度就能看的出來,這門婚事想順順利利……有點難啊。
林烴還真沒其他好辦法,眼下之策……只能鼓足了腮幫子一陣吹噓。
林烴神采飛揚,滔滔不絕,“父親,兄長,戚參將是古田大捷后升參將,軍中并無游擊將軍,五個把總有兩個是錢家護衛(wèi)出身,若無龍泉公編練護衛(wèi),此次閩贛兩地……”
看跪在地上的弟弟如此不要臉的吹噓,林燫擔憂的看向父親。
林庭機沉默半響,緩緩起身道:“錢展才真是人杰啊!
“你兄長入翰林院十余年,端謹有方,人所稱道,而你雖然年幼,卻心有傲氣,鄉(xiāng)試上榜即刻一試春闈……不料如今如此推崇錢展才!
林庭機的眼神有些復(fù)雜,“錢展才倒是好手段……徐文長、孫文峰、諸端甫、吳君澤、陳登之、陸子直、楊朝陽、孫文和,哪個不是一時俊杰,卻都被他攏于袖中!
林烴是林庭機老來得子,最是看好,一別多年,卻不意如此推崇一個也只有二十多歲的青年,這讓林庭機心中有些不爽利,更何況……
林燫輕聲勸道:“父親,朝中均贊錢展才眼光老辣,小弟能得其看重……”
說到這,林燫也說不下去了,如今朝中局勢復(fù)雜難言,父親背后的李默若隱若現(xiàn),這個時候插一腳進去……實在是兇險莫名。
想到這,林燫回頭瞪了眼,“還不說個清楚!”
林烴咳嗽兩聲,正要開口,一直沒說出口也是他刻意為之,先擺出態(tài)度,再拿出理由……有母子被救之恩,總要報恩吧!
如果錢淵在,肯定一腳踹飛這廝……你報恩就是搶走我妹妹?
這時候,外間突然傳來嘈雜聲,一臉惶恐的老仆人飛一般的闖進門,“老爺,老爺……”
林庭機眉頭大皺,還沒等他呵斥,老仆人就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老爺,錦衣衛(wèi)圍了門!”
林燫大驚,“什么?”
“可看仔細了?”
“不會錯,飛魚服,繡春刀!崩掀腿艘荒樀慕^望。
這個時代的官員聽到錦衣衛(wèi)上門……呃,和后世官員看見紀(檢)委差不多反應(yīng),饒是林庭機自負清廉,也不禁有些腿軟,右手用力撐著桌面才好歹穩(wěn)住。
想查,總能查出問題的,林庭機不覺得是自己出了事,而是在想,到底外面出了什么事?
這個時候錦衣衛(wèi)上門,挺符合他們的做派……早上、晚上圍門,能確保沒有漏網(wǎng)之魚。
林庭機穩(wěn)穩(wěn)心神,今日沒聽聞出什么事,就算是李默起復(fù)……能指揮得動錦衣衛(wèi)的,只有陛下。
林庭機和林燫失神的站在那兒,等待著突如其來不知結(jié)果的命運,而林烴突然從地上彈起,大步出門。
林庭機啞聲苦笑道:“養(yǎng)氣數(shù)十年,還不如烴兒!
片刻之后,林烴拉著臉回來,將一份名帖擲在老仆的臉上!
林燫撿起名帖看了眼,忍住踹老仆一腳的沖動,人家登門拜訪而已。
緩步入府的陸炳也有點無語,見過膽子小的,還沒見過膽子這么小的……看到飛魚服、繡春刀就失魂落魄往里跑,門都顧不上關(guān)了。
“陸大人!绷滞C略略拱手施禮,雖然兩人都和李默有關(guān)系,但兩人之間從無往來。
“利仁兄!标懕亓艘欢Y,也算安了林家人的心。
坐定寒暄幾句后,陸炳笑道:“閩縣林氏,真是源遠流長,利仁兄長子選庶吉士入翰林,幼子年未滿二十就赴京趕考……”
林燫還沒聽出什么,但林庭機一聽就懂了,視線緩緩聚焦在幼子林烴身上……不用說,錦衣衛(wèi)肯定是這廝惹來的。
“今日登門,詢貞耀數(shù)語,還請利仁兄擇一屋!标懕苍诩毤毚蛄苛譄N,“也不是什么大事,沒必要請貞耀走一趟,誤了會試就不好了!
林烴從容不迫的起身作揖,“半月前,晚輩曾言,不惜為此誤春闈。”
陸炳微微點頭,偏頭看向林庭機,“利仁兄,陸某實在是真心羨慕,如此佳兒,林氏可謂后繼有人!
林庭機勉強一笑,親自引路將兩人帶到書房,林燫親自斟茶,兩人出門看有錦衣衛(wèi)小校守門,干脆出了院子。
沉默的等待中,林庭機反復(fù)在心里盤點,但始終不得其解,但也能猜得出肯定和錢展才有關(guān)……隨園那就是個馬蜂窩,誰讓你隨隨便便就湊上去的?!
如今,歐陽病逝,東樓不去,徐黨步步緊逼,嚴黨如困獸猶斗,要不是恰巧碰上了會試,此時朝中必是一片混亂。
林庭機在心里琢磨,雖然錢淵和嚴世蕃交好,又是徐階的孫女婿,但實際上卻在分宜、華亭之間搖擺不定,論背后勢力,反而更加靠近裕王府。
難道和裕王府有關(guān)……林庭機忍不住又瞪了眼長子林燫,早些說起錢家護衛(wèi)的事就好了……也不至于現(xiàn)在像個瞎子似的!
看出父親眼神中的斥責,林燫也是無語了……打斷您老的長篇大論是什么下場?您老不會忘了吧?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僅僅三刻鐘后,陸炳就出了屋,和林庭機閑敘幾句,徑直離去。
林烴看著死死盯著自己的父親、兄長,干笑無語,得,肯定會被好好審一審。
雖然已然入夜,宮門緊鎖,但陸炳身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是可以叫門的,更何況嘉靖帝常年在西苑,更是方便。
嘉靖帝就著燭光在細細打量手邊匣子的珠子,看陸炳來了只微微點頭,回頭招呼黃錦取來一個果盤。
輕輕的將珠子倒在果盤上,嘉靖帝手微微一動,珠子滴溜溜的在盤子里打轉(zhuǎn),叮叮當當一陣響后,發(fā)出滋滋滋的細碎聲。
“皇爺,還真是走盤珠!”黃錦嘖嘖道:“展才也挺有能耐的!
嘉靖帝嗤笑道:“開海禁通商,東南那些海商哪個不將其視為再生父母,幾匣走盤珠算的了什么?!”
“不是說他不收賄賂,兩袖清風嗎?”黃錦的視線落在陸炳身上。
陸炳湊近笑道:“怕日后言官彈劾,還真的是兩袖清風,但此等物是供奉陛下,哪里是賄賂?”
“所以多有人言,展才媚上不讓分宜,實乃幸臣。”嘉靖帝懶懶一笑,“查清楚了?”
“大致查清,立即來稟!标懕嘈u頭,“這事有點巧,臣剛從禮部左侍郎林庭機府中出來。”
“林庭機?”嘉靖帝眉頭一皺,此人當年是李默舉薦起復(fù),任南京國子監(jiān)祭酒,去年調(diào)任禮部侍郎,充《興都志》副總裁官。
“林庭機幼子林烴,字貞耀,嘉靖二十年生人,去年中舉,今日剛剛抵京,準備赴春闈,此事就是因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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