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而來,多少大事因一人而起,多少大事因一人而敗。
昭烈三顧茅廬得臥龍,方能奠定三分天下之勢;蕭何月夜追韓信,高祖方能區(qū)區(qū)四年滅楚,得四百年大漢基業(yè)。
放到如今也一樣,雖然因為全球處于貿(mào)易高速發(fā)展期,卻因為明朝的禁海導(dǎo)致東西方貿(mào)易斷絕,從而引發(fā)了東南倭亂,但如果沒有徐海,這場倭亂不會惹起如此大的風(fēng)波。
同樣的,如果沒有這位方先生,汪直和徐海就不會開戰(zhàn),戚繼光、俞大猷就沒有喘息之機得以編練新軍備倭。
不管這位神秘莫測的方先生到底是誰,到底有著什么樣的用意,錢淵都感謝他。
其實錢淵并不知道,歷史在這兒悄然轉(zhuǎn)了個彎,原時空中,徐海在今年再次入侵東南沿海,胡宗憲以反間計分化瓦解,徐海和陳東、葉麻反目,最終均在平湖縣被胡宗憲一一擊破,三人皆死。
如今,和原時空相比,徐海麾下倭寇數(shù)量肯定會少的多,但軍事實力未必會弱,畢竟和汪直開戰(zhàn)年許,他養(yǎng)出了一支兇悍的軍隊。
當(dāng)然了,和原時空相比,戚繼光提前入浙,戚家軍也提前問世,趁著徐海和汪直開戰(zhàn)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胡宗憲緊鑼密鼓的編練新軍,加固海防,甚至修建海船。
“這么說來,此人還有功勞?”譚維苦笑。
“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錢淵淡然道:“不知此人到底想做什么,他日平定倭亂,一介文人,殺不殺無關(guān)輕重。”
抬頭看看月亮的位置,大約估算了下時間,錢淵細細問起徐海麾下各支倭寇的細節(jié),其實倭寇有點像春秋時期,徐海相當(dāng)于大國的國君,下面有直屬的軍隊,然后各小諸侯國的國君帶著軍隊護其左右,隨軍出擊。
但經(jīng)歷了一年多的戰(zhàn)事,徐海汰弱存強,又多次下黑手吞并盟友,麾下數(shù)千人馬大都是他直屬,如譚維在兩三年內(nèi)聚攏了數(shù)百人手,但一次又一次戰(zhàn)損后,嫡系人馬不到兩百人,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被視為徐海嫡系。
“葉麻早在兩年多前就和徐海鬧掰了,去年徐海最先下手的就是葉麻部的倭寇,陳東也差不多,這兩人現(xiàn)在都是擔(dān)個名頭,所以別看徐海現(xiàn)在就四五千人,但實際上直屬兵力比兩年前入侵蘇松時還要多。”譚維滔滔不絕的說:“十日前,徐海又找了個倭人做副將,這廝帶了五百多真倭。”
“等一下。”錢淵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徐海、汪直開戰(zhàn),倭人什么反應(yīng)?助徐海還是助汪直?還是兩不相幫?”
“大體上是兩不相幫。”譚維詳細說:“但因為汪直在倭國有地盤,而徐海部署都在大小幾個海島上,幾次將戰(zhàn)火燃至倭國,所以即使徐海和倭人關(guān)系密切,也頗被敵視。”
“也就是說,汪直、徐海開戰(zhàn),倭人或許可能暗助汪直,但從沒有助徐海?”
“不錯。”
錢淵丟下手中的石塊,冷然道:“看來徐海是真的要重新侵襲沿海了。”
譚維愣了下后恍然大悟,“不錯,如今徐海汪直停戰(zhàn),又有倭人頭目來投,徐海是想重演兩年前舊事!”
錢淵有些意外,從這一個時辰的言談舉止各種細節(jié)來看,譚維不應(yīng)該看不出這點。
“徐海這廝打的是什么主意!”譚維狠狠咬牙,“前些天,他嚴(yán)令諸人不得騷擾沿海……”
錢淵怔了怔,立即反應(yīng)過來了,“徐海是怕官軍有準(zhǔn)備。”
“徐海此人狡猾多疑,這次在汪直手下一敗涂地,他懷疑有人向汪直通風(fēng)報信,或者汪直在他手下安插了人手,這短短十多天已經(jīng)連續(xù)有三四個小頭目失蹤。”譚維有點焦急,“但徐海會選哪里?”
“松江、通州、蘇州、嘉興、杭州、寧波、紹興、臺州都有可能。”錢淵也拿不定主意,“不會選山東、福建吧?”
“不會。”譚維立即搖頭,“肯定是浙江、江南沿海,頂多是江北通州,徐海、汪直所屬倭寇大約占了六成多,剩下的倭寇都是有自己的勢力范圍,即使汪直也不會貿(mào)貿(mào)然插手。”
錢淵低著頭想了一陣,這種事不能亂猜,萬一錯了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可惜戚繼光練兵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不然倒是可以誘徐海攻臺州。
“二舅,你之前說,你在徐海麾下地位……”
“不高不低吧。”譚維打了個比方,“徐海這廝自號平海大將軍,如果算是個總兵官的話,我大概比把總略高,比游擊略低。”
“徐海對你……”錢淵有點張不開口。
“普普通通吧,不上不下,徐海剛剛起家,我就被裹挾入內(nèi)……”
“算是有些資歷?”
“嗯,兩年前侵襲嘉興、湖州,我不太賣力……這次徐海汪直開戰(zhàn),每逢戰(zhàn)事我都盡量躲得遠遠的……”譚維一攤手,“不然一個月前那次徐海大敗,我八成得被當(dāng)場擊殺。”
錢淵沉默了好一會兒,抬頭看著被山頂巖石遮擋住一半的明月,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似乎月亮漸漸被黑暗的山崖、灌木叢吞噬。
“這次回去……二舅多立戰(zhàn)功……”錢淵艱難開口,“聽說徐海視財如命,不讀書卻喜歡收藏名人字畫,我可以替二舅找來……”
多立戰(zhàn)功,這是個褒義詞,但在譚維伸出倭寇中的特殊情況下……這意味著一直只是勉強應(yīng)付差事的譚維將舉起手中刀戳向手無寸鐵的百姓,掠奪他們的財產(chǎn),燒毀他們的房屋。
只想過提供情報的譚維覺得口中無比干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抬頭看著那被山頂巖石、灌木叢漸漸吞噬的月亮,好一陣兒后才低聲道:“聽說華亭錢氏再出英杰,手段了得,睚眥必報……二舅是哪里得罪你了?”
一旦做出這個決定,譚維很可能再也無法洗刷身上的污泥,再也無法光明正大的出現(xiàn),甚至宜黃譚氏再也不會承認(rèn)有個曾經(jīng)年少成名的譚維。
“胡汝貞有平定倭亂的雄心壯志,卻不得不依附嚴(yán)黨上位;戚繼光有名將之姿,卻要送出大批財物賄賂總督府上下。”錢淵長身而立,面無表情道:“兩年前,小舅賄賂浙江巡撫李天寵,臺州才得允許第一個編練新軍抗御倭寇。”
在這場已經(jīng)延綿數(shù)年的戰(zhàn)事中,崖岸自潔不是壞事,但保持崖岸自潔的作風(fēng),卻會限制自己的能力。
俞大猷堪稱名將,但實際上胡宗憲對其的重視比不上盧鏜,戚繼光雖名聲鵲起,但畢竟殺敵不多,卻能得胡宗憲準(zhǔn)許第二次募兵成軍,吳百朋之才有目共睹,朝中諸公卻對其不聞不問。
胡宗憲、戚繼光、譚綸,他們的品行都不能和俞大猷相比,但他們在這場戰(zhàn)事中起到的作用卻一定比俞大猷大。
譚維自然想得通這些,他摘下掛在北背的竹筒,灌了好幾口水,平復(fù)下心情,才微微點頭,“好,需要我做什么?”
“盡量得徐海信任,我需要你聯(lián)系一個人。”
“好,徐海愛財,喜好收藏名人字畫……前者不好說,后者你送來就是。”譚維頓了頓,“另外徐海也好女色……要不從秦淮河上弄幾個歌妓來?”
“別別別……”
錢淵嘴角扯了扯,別鬧了,萬一弄得王翠翹失寵,那就搞笑了!
“我需要二舅聯(lián)系一個人,一個被徐海極度信任的人,一個女人。”
“女人?”
“二舅剛才提到過。”
震驚的譚維不禁張大了嘴巴,面前這個才剛剛蓄須的外甥似乎面目模糊起來。推薦閱讀:《讀檔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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