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炒熟后，顧錦里立刻停火，對著正在廚房燒火的顧錦繡道：“姐，我讓你做的粗麻袋呢？”

    粗麻袋是用來裝餅胚的。

    顧錦繡道：“在咱們屋里門后掛著的袋子里，你自己去拿。”

    這粗麻袋子是尚叔一家來他們家拜訪那天，小魚讓她做的，也不知道小魚要這些袋子來干啥？但她還是給她做了。

    顧錦里聽罷，跑去她們住的屋子，在門后掛著的袋子里，拿出一捆扎好的粗布袋子。

    這些粗布袋子只有陶盆大小，是用兩層粗麻布做的，厚實得很，能經得起捶打。

    顧錦里回到廚房外，拿來一個木碗，把炒熟的碎黃豆裝進一個個粗麻袋里，在用粗布扭成的布繩把袋口扎好，放到一旁的草席上備用。

    程哥兒很是懂事，草席是他搬來的，此刻正睜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顧錦里裝碎黃豆。

    他伸手戳了戳草席上裝有碎黃豆的粗麻袋，問顧錦里：“二姐，裝完豆子就能榨油了？”

    顧錦里點頭：“嗯，把黃豆裝好，做成餅胚，就能開始榨油。”說著話，又裝滿一個粗布袋子，把袋口扎好，放到草席上。

    “榨？”程哥兒很是不解的問著：“二姐，什么是榨？是想過年時候炸丸子那樣嗎？”

    顧錦里笑笑，捏了捏他的臉蛋，說著：“不是，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此榨非彼炸，這個榨是要用打的。

    程哥兒是個乖巧的孩子，聽到這話，沒有再問下去，而是在旁邊安靜的看著，等著自家二姐榨油。

    崔氏對于這個二女兒喜歡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已經是見怪不怪，忙著舀豆花做豆腐的她，只往這邊看了一眼，說了一句：“小魚，你要小心著點，莫要傷到自己的手。”

    “誒，知道了娘。”顧錦里應著，急忙裝碎黃豆，不多時就把二十斤的碎黃豆裝好，足足裝了二十個粗布袋子。

    裝好后，跑到院子里，把顧大山做好的一個大木盒子搬到廚房廊下，再把訂做的鐵餅拿來，一塊鐵餅，兩個餅胚，這么間隔的放著，把二十個餅胚全部放完后，最后再放上一塊鐵餅。

    再跑到院子里，把一個木架子搬了過來。

    木架子是她讓顧大山按照鐵餅的大小左的，而木架子還可以拆開，她把木架子拆開后，套在壘疊起來的鐵餅跟餅胚上，讓木架子兩邊的榫點對其后，狠狠一拍。

    啪啪幾聲，分開的木架子就榫接好，把鐵餅錮住。

    她擔心木架子的榫接點不夠結實，在榨油的時候木架子會裂開，又拿來一捆粗麻布，把粗麻布剪成手指寬的布條，一圈一圈的綁住木架子，足足幫了十幾圈，這才停手。

    而后，她拿來一個大木碗，挖開一個小坑，把木碗放在小坑后，就雙手拿著鐵錘，對著最上面的那個鐵餅一陣猛打。

    鐺鐺鐺！

    鐵錘一下一下捶打著鐵餅。

    這動靜不少，旁邊的程哥兒嚇了一跳，趕忙捂住耳朵，一臉呆愣的看著自家二姐。

    “二，二姐……”

    他家二姐沒事吧？

    是心里不舒坦，所以打鐵餅出氣？

    三奶奶、崔氏、顧錦繡聽到動靜，全都跑出來看，見她掄著個錘子在打鐵餅，全都一臉茫然。

    三奶奶問道：“小魚，你干啥呢？打鐵餅做啥？”專門訂做這些鐵餅回來，難道就是用來打的？

    顧錦里笑道：“三奶奶，我在做油呢，你們再等等，一會兒就能打出油來。”

    “又是做油？”三奶奶搖搖頭：“那你做吧，做不出來你就死心了。”

    小魚做油的事情他們是知道的，但他們卻覺得她就是瞎胡鬧，歷來只有肥肉能熬出油來，還從來沒有聽說豆子能榨油的。

    但小魚是他們幾家的大功臣，做出了豆腐，讓幾家有了活命的營生，因此三奶奶也就由著她去折騰。

    崔氏看她掄著個錘子打鐵餅，很是擔心，又不放心的叮囑著：“你慢著點，仔細別傷了手，也別打太快，要不你明天手該抬不起來了。”

    那錘子可是有三斤重你。

    “誒，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等著女兒給您做出油來。”顧錦里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用錘子捶打著鐵餅。

    崔氏不放心的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會兒之后，這才會廚房繼續做豆腐。

    顧錦里則是繼續捶打著鐵餅，鐵餅因為捶打而受壓，慢慢往下沉去，在下沉的同時，壓力擠壓著夾在鐵餅中間的黃豆餅胚。

    盞茶的功夫后，被粗麻布包裹著的餅胚真的慢慢滲出油來，豆油慢慢匯聚，往盒子底部流去，再在盒子底部匯合。

    一刻鐘后，木盒子底部已經匯聚了一層豆油。

    顧大山給木盒子做了個外下傾斜的長凹槽，豆油順著長凹槽流出，滴落在木碗里，不多時就把木碗裝滿。

    程哥兒瞪大眼睛，指著木碗道：“二姐二姐，油，真的出油了。”

    二姐沒有騙他們，黃豆真的能榨出油來。

    顧錦里笑著對程哥兒道：“快去拿個陶盆來裝油。”

    “哦哦，我這就去拿。”程哥兒趕忙跑進廚房，抱了一個陶盆出來。

    程哥兒聰明，還多拿了一個木碗，他把陶盆放在地上，把裝滿豆油的木碗端了出來，再把空木碗放進坑里接豆油后，才把那碗豆油小心翼翼的倒進陶盆里。

    程哥兒看著黃澄澄的豆油，張著嘴巴，時不時的發出一聲哇，顧錦里聽得好笑不已，由著他自己哇哇叫。

    程哥兒看了一會兒豆油，抬頭問顧錦里：“二姐，這豆油能吃嗎？”

    顧錦里道：“當然能吃，這豆油跟葷油差不多，都是能做菜，能做炸食，還能用來點燈。”

    大楚建立至今不過三代，前朝又經過多年戰亂，因此大楚百姓十分窮困，很多人家都點不起燈。

    他們幾家就是，剛來大豐村的時候，是根本沒油點燈的，晚上只能用火堆照明。

    有了這豆油，以后她家就天天點燈，再也不用燒火堆照明。

    程哥兒聽得驚奇不已：“能點燈啊。”小孩子都怕黑，聽說豆油能點燈，程哥兒很高興。

    顧錦里掄著錘子，鐺鐺鐺地捶打著鐵餅榨油，每打一刻鐘就停下來歇一會兒。

    秦三郎今天也沒有出攤，而是進山砍柴，回來的時候聽到她鐺鐺的打油聲，見她小小的人掄著錘子打著鐵餅，皺了皺眉頭，便來到她家的院子，道：“這活兒挺累的，我來做吧。”

    一路逃荒，顧錦里早就跟秦三郎已經混熟了，便把兩個錘子遞給他：“謝謝秦小哥。”

    秦三郎接過錘子，快速的打著鐵餅，他自小練武，塊頭又長得比同齡人大，很是有幾把子力氣，一陣捶打，打出不少油來。

    這么捶打了一個多時辰，餅胚已經被打得很薄很薄，出油變少，顧錦里道：“停下來吧。”

    而此刻，他們已經打出兩大陶盆的豆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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