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帶著灼烈的氣息,滿滿撲灑遍整個院子。
那個孩子坐在廊下,風(fēng)爐上煎的藥香氣四溢,他手里拿著蒲扇,額上冒出一層細(xì)密的汗珠。
不上來是什么心情,那個孩子,神貫注看著藥爐的樣子,火光在爐里跳躍著,木柴在火中輕微爆裂的聲音。
風(fēng)輕輕吹過,午后的庭院。
心里從來沒有這樣寧靜過,好象這世上其他的一切不復(fù)在,只有這熱烈的陽光,寧靜的微風(fēng),淡淡縈繞的香氣,還有那個孩子。
他抬起頭來,看到我站在門旁,無心機(jī)的露出笑容,他的眼睛很亮,和我不同。
他的眼珠是琥珀的顏色,象貓兒一樣,會在陽光下瞇成一條線,稚氣畢露。
“馬上就煎好了。”他搖搖扇子:“對了,我有讓王婆婆燒水,你等會泡個藥浴,對筋骨有好處!”
我點(diǎn)點(diǎn)頭。
他好象并不要求我一定回答他的話,只是沉默,或者頷首,他就已經(jīng)滿足。
陽光透過單薄的窗紗射進(jìn)來,飛塵裊裊,在那光柱中散漫無目的的輕舞。
水珠沿著肌膚向下滑落,象是一只只的蟲子,在身上蜿蜒爬動。
那個孩子,在門外面輕輕哼著歌兒。
聲音含含混混。我知道他在吃蜜餞
好象這是他唯一愛好的事。
或者,是我唯一知道的,他愛好的事。
其實(shí),一個孩子,應(yīng)該做的,遠(yuǎn)不是這些事情。
不是照料一個對他來幾乎然陌生的人,守在這樣一個默默無名的地方,每天每天與針?biāo)帪槲椋瑵M心里,沒有自己。
每天都是,你應(yīng)該怎么樣,你需要怎么樣。
完沒有提到他自己。
好象,在有限的時間里,嚼兩口蜜餞,就是他部的閑暇和快樂。
早上他哭了。
我從來沒有過哄孩子的經(jīng)驗。
他哭得那么傷心,就象是從來沒有發(fā)泄過悲傷一樣,要把從到大的不甘心和傷痛部倒出來。
很奇怪。
我知道他是在為我哭泣。
那一瞬間我突然原諒了蘭。
因為,是她給了我,這樣獨(dú)一無二的珍寶。
一個孩子,心意的,眼中只有我的存在的孩子。
抱著他的時候,感覺真的很奇妙。
他的身子溫暖而柔軟,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晶瑩透亮,眼睫顯得更黑更長。
紅紅的鼻子,水潤的嘴唇。
他看起來象只非常柔弱可人的白兔。
我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他,而且,是這樣一個他。
在我的印象里,他既軟且,只是一個肉團(tuán),眼睛很少睜開。
但是一展眼,他長大了,變得這樣秀美而精靈。
象是夜霧留下的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讓人忍不住想把他掬在手心里。
他問,他的母親。
我一點(diǎn)兒也不想讓他知道。
蘭她其實(shí)并不是一個可以做母親的女子。
她甚至一直不想要這個孩子,她在恨我,在暗地里詛咒,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在我面前提到劉青風(fēng)的名字已經(jīng)無效的時候,她眼睛里那閃動的光亮,決非善意。
她開始威脅我,她她要把肚子里的肉弄掉。
看到我愕然睜大眼,她得意非凡。
不,風(fēng),你不需要知道。
蘭她對你而言,并不是一個母親。
你根無須知道。
水氣氤氳。
我在這水霧中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陽光懶懶的,無力的灑在浴桶的水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光象金色的魚鱗。
外面,那個孩子在哼哼不知名的歌謠,樂此不疲。
他在單純的快樂著。這不是一個會自尋煩惱的孩子。他的眼睛那樣清澈,沒有野心,沒有塵埃,沒有憂郁。
李徹抱著軟而無力的他,在午后的床上,絮絮低語的場面,一下子涌到眼前。
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煩悶之極。
那個身上泛著緋紅,遍布薄汗,氣息單薄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卻被別人那樣抱著的孩子……
那樣心意抱著我哭泣的孩子,在樹下酣眠的孩子,在爐旁細(xì)心煎藥,在雨夜給我徹夜溫暖的孩子……
是我的,只是我的……
不能,不能交給別人……
不把他交給別人……
日已西斜,零星斑駁的光影映在窗上。
風(fēng)他正在含糊不清的唱著:“我愛你,愛著你,就象老鼠愛大米……”
多么古怪的詞句和腔調(diào)。
在溫水中微笑,揚(yáng)起聲音喚了一句:“風(fēng)。”
歌聲一下子停住,象是一根游絲被猛然掐斷,接著那聲音響亮地答:“怎么了?水涼了么?”
不清心里那滿滿漲開的情緒是什么,接著:“你進(jìn)來。”
他推開門,愣在那里沒有再進(jìn)一步。陽光從他背后照耀著,散亂的頭發(fā)被映得象是金褐色的生絲。
“爹……爹爹。”他有點(diǎn)口吃的站在門口,眼睛垂下去看著自己的腳尖。
他平時不這樣叫我,會如此恭敬,只能明,這孩子在對著我的時候,在這一刻,失了平常心。
“幫我擦一擦背。”我這樣。
他哦了一聲,可是半天才挪動步子,慢慢走過來。
拿走浸濕了水的布巾,他的手緩緩落在我的背上。
輕柔的動作象是在服侍易碎而珍貴的琉璃。
“風(fēng)……”
“嗯?”他似乎是緊閉著嘴巴,聲音是從鼻子里發(fā)出來的。
“剛才唱的什么歌?”我淡淡地問。
“啊?”他一下子愣著,手上的動作也停了,頓了一下子才繼續(xù)動,然后:“嗯,瞎唱的,聽人家這么唱過……老鼠愛大米。”
我忍不住微笑起來。
“再唱給我聽聽。”
他又嗯了一聲,才:“不好聽,我唱歌一點(diǎn)不好聽。”
我緩緩地:“可是,我想聽風(fēng)唱。”
他哦了一聲:“那,那我唱個別的。”
“好。”
他清清喉嚨,手上的動作很有節(jié)奏。
我聽他唱的歌。
聲音柔軟清亮,象午后蕩漾的水波起伏。
陽光下閃爍的那顆星
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睜開眼睛我觸摸到光明
沒有你我寧愿長眠不醒……
余音裊裊,最扣一個字尾音拖得長長,突然他輕輕咳了一聲,:“下面的詞不記得了。”他停下手,站起身來:“好啦,擦好啦。”
不等我再話,他突然就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因為那奔跑,而帶起了風(fēng),陽光下那萬點(diǎn)飛塵,都胡亂的翻騰起來,在明亮的光束中,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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