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助的躺在他的身下,呼吸急促無序,心跳得厲害,象是要從喉嚨里躍出來。
他的手慢慢摸過我的眉廓,眼睛,鼻梁,嘴唇。他的指尖溫潤似那玉質的棋子,光滑而輕柔的撫過我的面頰,象是吹過了一陣夜風。
我闔上了眼。
他的指尖慢慢低下,我感覺到他的指腹,掌心,在我的面頰上輕輕摩挲。
象是要確定,我是個真的人,而不是幻影。
他的呼吸帶著我熟悉的,清新的氣息。
那纖長的手掌平摸索著我的手,在每根指每個指節處細細留連。然后,我聽到裂帛的聲響。在黑暗中分外的清晰。
他順著手臂,一寸一寸向上探尋。
我身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
那些曾經的傷處,他一處也沒有遺忘。
每一處,都已經在遠竹先生妙絕的醫術下回復舊觀,平滑細膩一如往昔。
連我自己都不記得當時那些輕微的細傷。
他卻部記的,而且,記得這樣清楚……
那長指慢慢滑上肩膀,輕輕的嘆息從他口中吐出。
離得近,我看到他青鬢如昔,秀長風目。削瘦清俊的面龐,只有一個輪廓。
我突然知道我永遠也不會象他。
那一份他獨有的東西,我永遠也不會有。
胸口象是有東西在翻騰,莫名的,捉不住又不出的情緒。他的雙手在我的身游移輕撫,不帶**,卻纏綿萬端。
沒有一語,卻好象也有千言萬語。
他把我半抱起來的時候,我身上軟軟的,一半是的確傷痛發作,一半卻是……好象力氣都被他攝了去。
他一手攬著我的腰。我半靠著他。
然后鞋子被褪掉,襪子也被解開。
他慢慢的,摸遍我每個腳趾。
微癢而麻痛的感覺,我咬住嘴唇,忍住想哽咽的沖動,把臉埋進他懷中。
其實我不象他,除了相貌,哪里都不象。
他那樣清逸出塵,沉靜寡言。我卻跳脫浮躁,喜怒哀樂寫在臉上。
同他的相處,也好象,一直是我在喋喋不休,他只是好脾氣的聆聽,然后包容一切似的,微微一笑。
好象我一直在追逐那微笑,同時,也貪求那微笑之后的東西。
可惜,一直到此時,我也挨不近,碰不到。
心里難過得沒辦法呼吸。
我捂著嘴,輕輕的喘息。
痛……胸口痛得厲害
他發覺了我的不妥,一手貼在我的背心緩緩運氣。
我精神好一些,輕輕指一指被遺忘在一邊的包裹:“我今天的藥還沒有吃。”
他并沒有放開我,取藥,端水,都在觸手可及的近處。
這樣的謹慎,似乎我是一只薄琉璃的瓶子,一碰就要碎掉一樣。
冰涼的藥液沿著喉管一直向下蜿蜒,象是一條寒線滑進腹中,我機伶伶打個戰。
他雙手擁著我,他的胸懷好象極溫暖。
我不能抗拒那溫暖的誘惑。
而且,天黑了,我的神智也慢慢昏沉起來。
明明是已經吃過了藥,可是,胸中還是很難受。
朦朧間,他輕輕吻在我的額上。
別……
別對我溫柔……
別再對我溫柔。
因為,有的時候,溫柔比冷酷,還要傷人。
依舊沒有睡沉。
好象總有人在耳邊話。
我不安的抓著自己的單衣,朦朧欲醒。
“他還好嗎?”
“能讓我看一看他……”
“我明白……”
我能排斥那聲音,伸出手去想揮開些什么,又想抓住些什么。
“他睡了。”衛展寧的聲音。
手被握住,輕輕的觸感在手背上游移,然后,又把手放回到我的身側,將被褥蓋好。
我知道這是衛展寧在照顧我。
有些心安,也有些心酸。
溫柔的人,我從沒見他不溫柔過。
可是,他的心。
在哪里啊……
他的心在哪里啊……
所以,別對我溫柔。
如果這些溫柔,只是你的習慣。
那么,請不要對我溫柔。
我想忘記。
我想保護自己。
我睡得很不好,冷汗不停在涌,一直在半夢半醒中。
看到許多,我以為已經忘掉的景象。
初見傅遠臣,我指著他的鼻子得意洋洋的樣子,救下隨風時,他眼中閃動兇光象是擇人而噬的樣子,李徹抱著我的時候,那柔和卻冷漠的樣子,衛展寧撲進我的窗子時,制住我那時候,對我,我是他的孩子……
后來的,部是,我不欲再想起的東西。
傅遠臣一口是我殺了任嘯武,隨風他用我教他的武功,打斷我的肋骨……于同要折辱衛展寧,我故意激怒了他,他把我的臉毀掉……隨風喝了酒,發狂地沖來,將我強暴
魔教的囚牢里,怎么有那么多的花樣,聽都沒聽過,見也沒見過,一一的演試在身上……關節的韌帶硬生生被拉斷,筋脈被挑碎,骨殖被碾壓……
然后……然后,那個時候,才知道。
衛展寧他愛著的人,不是我。
一直以來都咬著牙,一直都告訴自己,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保住他平安……
卻一下子松懈了。
然沒了希望。
我算是什么呢……我究竟算是什么?
我的存在,究竟是對誰有意義?
傅遠臣終于卷土重來,于同給我灌藥,劉青風來了……
他抱著衛展寧站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匍匐在地,已經不象一個人的樣子。
與他們,是云泥之別。
他望住我,我看著他。
悲慘地笑了:“師傅……”
“這藥沒有解法……除非有人將身功力重新輸給他,再造重煉……”
他沉默著。
墻上火把畢畢剝剝的燃著,松柴輕微爆裂的聲響,濃濃的,難聞的氣息里,夾雜著那松桐味。
盡管淡,盡管雜,也還是不斷絕。
“你沒法救兩個人,而我……傷是好不了。”我伸出手去:“我也想,救他平安。”
外面死寂,危機四伏的死寂,變數無限。
“我來……”
我的雙掌,勉強的貼上了衛展寧的背心。
活下去吧。
雖然,以后不能再見到。
也請你活下去吧。
不須記得我,一切,不過是,不過是浮云過眼,夜風過澗。沒來處,沒去處。
我不過是那過眼即散的風與煙。
身的精力都離我而去,象是無數的手,向無數的方向拉扯撕擰,痛得我大口大口的噴出血。
衛展寧垂著頭,身子軟頓。
我頹然地松開了手,身子向后靠在石墻上。
“走吧……”
這兩個字耗盡一生心力。
走吧。
囚牢里,剩了我一個人。
已經,沒有什么堅持的理由了。
為什么還要忍耐,為什么還要堅持……
完沒有……
我快要死了,我知道……
一直提在胸口的那個信念,已經沒有了……
我在一片絕望后的廢墟里,突然想起高中時的語文課。
懶洋洋的下午,語文課,大多數的人都在瞌睡。
頭頂華發的語文老師,在陽光下的飛塵萬點中,念著李商隱的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我輕輕的念叨。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輕輕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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