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樓上的洗手間里,把水開得嘩嘩響,還揉亂架上的毛巾。看到這些奶黃色毛巾,她馬上就知道是外婆選的。她覺得這種顏色非常不實用,把姓名縮寫繡在毛巾上也沒什么意義。但她轉念一想,卻嘲笑起自己來,這些年來她向來講求實際,但這種生活態度究竟對自己有什么好處?她的母親雖然有時喝得醉醺醺,卻充滿了愛心,個性雖然浮華,但活得實實在在。如果她能接受人死不能復生的事實,為什么不能學著接受尚在人間的親人呢?浴室、浴缸或是水龍頭周圍都看不到我的身影,我不在媽媽上方的鏡子附近徘徊,也沒有縮身子,躲在巴克利或琳茜的牙刷上。但這些年來,我每天都想著:大家都好嗎?我爸媽會破鏡重圓,永遠在一起嗎?巴克利什么時候才會把心事告訴大家?爸爸的心臟病真的痊愈了嗎?我從未停止想念他們,也希望他們不要忘了我。盡管歲月飛逝,我知道我會一直惦記著他們,也知道他們會永遠惦記著我。
霍爾在樓下握著巴克利的手腕,教他怎樣用鼓棒:“像這樣,對,輕輕滑過鼓面。”巴克利照著做,然后抬頭看看坐在他對面沙發上的琳茜。
“巴克,好酷喲。”我妹妹。
“聽起來好像響尾蛇。”
霍爾非常滿意,“就是這樣。”他,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他和巴克利同臺演出的情景。
媽媽走回樓下。進了客廳,她先看爸爸一眼,默默地向他示意她還好,內心雖然百感交加,但她支撐得住。
“好了,大家注意,”外婆從廚房大喊,“塞謬爾有件事要宣布,大家坐好!”
每個人聽了都不禁大笑,但氣氛依然有點尷尬。雖然每個人都期待這個家團聚的時刻,但聚在一起卻不知如何是好。塞謬爾和外婆走進客廳,外婆端著一個擺了高腳酒杯的盤子,等著幫大家斟滿香檳,塞謬爾很快地瞄了琳茜一眼。
“外婆會幫我為大家斟酒。”他。
“這事她最內行。”媽媽。
“艾比蓋爾?”外婆。
“嗯?”
“我很高興你回來了。”
“幫大家倒酒吧,塞謬爾。”爸爸。
“我想,我很高興和你們大家在一起。”
霍爾知道他弟弟還有話要:“喂,大演家,你還沒完呢!巴克,來一點鼓聲吧。”這次霍爾讓巴克利自己打鼓,我弟就敲起鼓來為塞謬爾打氣。
“我想的是,我很高興沙蒙太太回來了,沙蒙先生也回家了。嗯,還有能娶你們這個漂亮的女兒我感到很榮幸。”
“得好!得好!”爸爸。
媽媽站起來幫外婆端盤子,然后她們一起把酒杯遞給大家。
我看著家人啜飲香檳,想著他們在我生前與死后所經歷的一切。塞謬爾大膽地向前跨出一步,在家人的注視下吻了琳茜,我看著他們,往事歷歷在目,一幕幕地浮現在我眼前。
我的死引發了家中親人的這些改變,有些改變平淡無奇,有些改變的代價相當高昂,但我過世之后所發生的每件事情,幾乎件件都具有特殊意義。這些年來,他們所經歷的一切就像綿延伸展的美麗骨干,把大家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我終于開始認清:沒有我,他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我的死最終造就了家庭的融溶和合,猶如身體上的骨骼,盡管有了缺失,但在不可知的未來終將長出新的骨干,變得圓滿完整。我現在明白了,我以性命的代價換來了這一神奇的生命循環。
爸爸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女兒,另一個女兒的朦朧身影終于消失無蹤。
霍爾答應弟晚餐后繼續教他打鼓,弟這才不情愿地把鼓棒收起來。大家一個跟著一個走進飯廳,塞謬爾和外婆在餐桌上擺好精美的碗盤,桌上放了外婆的拿手餐點:斯圖發氏冷凍意大利面和薩拉·李冷凍奶酪蛋糕。
“外面有人,”霍爾隔著窗戶看到一個人,“是,雷·辛格!”
“請他進來吧。”我媽。
“他要走了。”
除了爸爸和外婆留在飯廳之外,其他人都跑到外面追雷。
“嘿,雷!”霍爾打開門大叫,他差點踩到擺在門口的蘋果派,“等一下。”
雷轉過身,他母親在車里等他,車子沒有熄火。
“我們不想打擾你們。”雷對霍爾。琳茜、塞謬爾、巴克利和一個他認得出是沙蒙太太的女人都擠在大門口。
“那是盧安娜嗎?”媽媽大喊,“請她進來坐嘛。”
“沒關系,真的不用麻煩。”他站在原地不動,心想:蘇茜在看著我們嗎?
琳茜和塞謬爾離開人群,朝著雷走過去。
此時,媽媽已經走過門口的車道,靠在車窗旁和盧安娜話。
雷瞄了他媽媽一眼,盧安娜正打開車門,看來準備逗留,“除了蘋果派之外,我和雷什么都吃。”她對我媽,兩人一起走向大門口。
“辛格博士還在工作嗎?”我媽問道。
“他永遠都在工作。”盧安娜,她看著雷和琳茜、塞謬爾一起走進屋里,“你哪天再過來和我一起抽幾口沖鼻的香煙吧?”她。
“就這么定了。”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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