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到房子里看看?”雷嘴里問道,心里卻想著我。十三歲的他,莫名其妙地就迷上了我。那是一連串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有一次從學(xué)校走路回家,我走在他前面,穿著一件奇怪的方格裙,外套上沾著“假日”的毛,我甩甩一頭棕發(fā),自以為下午的陽光在我身后留下一圈圈光影,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了一站又一站。幾天之后,他在社會學(xué)的課堂上站起來朗讀報告,他應(yīng)該念“一八一二戰(zhàn)爭”的報告,一不注意卻念了《簡愛》的讀書心得,我看了他一眼,他覺得我看他的樣子很可愛。雷走向斐納更家的舊房子,房子即將被拆除,露絲的爸爸已經(jīng)在一天深夜把屋里值錢的門把和水龍頭拆了下來。雷走進屋里,露絲卻依然站在落水洞邊,就在此時,露絲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站在她旁邊,目光鎖定在哈維先生棄尸的地方。
“蘇茜。”露絲輕輕呼喚我,出我的名字,她更加覺得我實實在在就在她身旁。
但我什么也沒。
“這些年來,我一直為你寫詩。”露絲,她想服我留下來,她等這一刻已等了一輩子,現(xiàn)在愿望終于成真。“蘇茜,你難道不想要什么嗎?”她問道。
她的話音未落我就消失了。
露絲兩眼昏花,站在賓州暈黃的陽光下繼續(xù)等待。她的問題則始終縈繞在我的耳際:“你難道不想要什么嗎?”
鐵路另一側(cè)的修車廠空蕩蕩的,霍爾決定休假一天,帶塞謬爾和巴克利去看摩托車展。巴克利看上一部紅色的微型摩托,不停地撫摸前輪的鑄模,霍爾和塞謬爾站在一旁看著巴克利。巴克利的生日快到了,霍爾來想把塞謬爾的中音薩克斯風(fēng)送給弟,但外婆卻有不同的意見:“他需要一些可以敲打的東西,親愛的,那些靈巧的樂器你自己留下來吧。”于是霍爾和塞謬爾一起出錢給弟買了一套二手鼓。
外婆在購物中心挑選一些簡單又高雅的衣服,不定媽媽會聽她的話,換上這些她親手挑選的衣裳。憑著多年練就的靈活的手指,她熟練地翻揀架上的衣服,最后從整排黑衣服當(dāng)中挑出一件深藍色的連衣裙,我可以看到旁邊有個女人眼中充滿了羨慕。
在醫(yī)院里,媽媽大聲念昨天的晚報給爸爸聽。爸爸看著她嘴唇上下移動,并沒有專心聽她念些什么,只等著有機會再吻她一次。
還有琳茜。
光天化日之下,我看到哈維先生轉(zhuǎn)彎開到我家附近,他以為自己像以前一樣不起眼,也不怕會被人看見,殊不知有很多鄰居都他們永遠記得哈維先生的模樣。大家始終覺得他是個怪人,后來大家很快就推論出他提到亡妻時那些變來變?nèi)サ拿郑欢ǘ际撬窒碌氖芎φ摺?br />
琳茜一個人在家。
哈維先生開車經(jīng)過奈特家,奈特的媽媽正在前院的花壇那兒摘花,車子一經(jīng)過,她馬上抬頭看看,雖然這部七拼八湊的老爺車看起來相當(dāng)陌生,但她沒有看到駕駛座上的哈維先生,她以為是鄰居家孩的大學(xué)同學(xué)開車來這里玩,所以沒有多加注意。
哈維先生向左轉(zhuǎn),順著下坡的彎路繞到他以前住的街上。“假日”在我腳邊發(fā)出哀鳴,以前我們每次帶它去看獸醫(yī),它都會發(fā)出同樣的聲音。
盧安娜·辛格背對著哈維先生,我從她家飯廳的窗戶里看到她在整理書柜,書柜井然有序,她正把新買的書按字母順序上架。社區(qū)里的孩童在院子里蕩秋千,踩著翹杖,拿著水槍追來追去,他們都可能是下一個受害者。
他繞到我家附近,開車經(jīng)過吉伯特家對面的公園。吉伯特夫婦都在家,吉伯特先生已經(jīng)年老體衰了。過了公園之后,他看到他以前住的房子,雖然房子的外漆已經(jīng)不是綠色,我的家人和我始終管它叫“那棟綠色的房子”。新屋主把房子漆成熏衣草般的淡紫色,還加修了一個游泳池,房子旁邊,靠近地下室窗戶的地方多了一個杉木搭建的大陽臺,陽臺上擺滿了長春藤盆栽和孩子的玩具。屋子前面來有一排花床,現(xiàn)在被鋪成走道,新屋主還在前庭裝上防霧玻璃窗,隔著窗戶,他隱約看到一個像是書房的地方。他聽到后院傳來女孩的笑聲,有個女人拿著修剪樹葉的大剪刀,戴著遮陽草帽從大門走出來,她看到坐在橘色老爺車里的男人,忽然覺得心中一陣抽痛,好像有人在她肚子里拳打腳踢。她猛然轉(zhuǎn)身走回屋內(nèi),隔著窗戶盯著車內(nèi)的男人,等著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順路往前開,經(jīng)過好幾戶人家。
我的寶貝妹妹在家。隔著窗戶,他可以看到琳茜在我家樓上。她把頭發(fā)剪短了,這些年來也變得更纖細,但他知道樓上的女孩確實是琳茜。二樓的窗邊有張繪圖用的架子,她把它當(dāng)成書桌,坐在那里看一心理學(xué)的書。
就在此時,我看到他們逐一從馬路那頭現(xiàn)身。
哈維先生瞄了我家一眼,心想我家其他人不知道在哪里。他正想著我爸爸的腳是不是還有點跛,在天堂的我,看到了動物和女人的鬼魂緩緩飄離哈維先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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