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很快就涌進來六七百人,將原先演員的位置占得滿滿的,而對話竟也這么接了下去。
在上一個方陣的最后一人,一邊揮手向觀眾告別一邊走出場外,同時講出自己那句臺詞后,新上場的人也終于找到機會開口。
“到這外來文化啊,我就認識一個人,特別崇尚外來文化,尤其是來自西夷**的文化,推崇的不行!”
這位方陣之中最先開口的演員同樣是站在人群正中,顯然其地位非凡,而臺詞也比一般人長一截”。不過完以后,他也就回歸隊列,帶著蠢呼呼的笑容罰站去了。
接下來,這六七百人又講了一個關于過分推崇外來文化的李四鬧的笑話,同樣是講一個荒唐的故事講得陰風測測,同樣是在故事的最后加入了大量的教和宣傳,同樣是程找不到笑點何在,偏偏主席臺上有兩人仍是笑得滿地打滾。
玄墨實在忍不住了,起身走到王陸身邊,猶豫了一下然后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我,剛剛那個故事,到底哪里好笑了?”
王陸此時正捶地不休,聽玄墨問起,抬起頭來答道:“哈哈哈,我,哈哈,跟你,哈哈,,哈哈哈哈,剛剛那個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必須先笑完……”
玄墨愣了一會兒:“我知道了,你慢慢笑吧。”
等她回到自己座位的時候,總感覺自己像是被當成傻瓜戲耍了。
不久之后,第二個方陣講完了故事,依次退場,第三個方陣又邁著整齊的步伐入場,同樣是六七百人的規(guī)模,同樣帶來了一個新的漫長故事……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故事講完以后,王陸和王舞的笑聲了很多。
看來對于金丹真人來,連續(xù)狂笑兩個多時辰也是極大的負擔啊。玄墨這么想著,瞥了一眼王陸,結(jié)果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在地上打滾的時候,似乎從芥子袋里取了什么東西要往嘴里送。
玄墨身為地仙的反應速度何其迅捷,念頭一轉(zhuǎn)便伸出無形之手握住了王陸的手,**他將手中的東西展示出來。
兩枚圓滾滾的丹藥。
“這是什么?”玄墨一邊問,一邊自己已經(jīng)爆出了答案,“哈,忘憂丹?能讓人陷入極度喜悅,忘卻一切煩惱而大笑不停的丹藥?原來,這就是你們的笑點?”
被人如此捉奸在床,王陸無可抵賴,只好從地上爬起身來,順便踢了一腳仍在笑個不停的師父,示意她不必再笑了。
“哈哈,我,哈哈哈,剛剛哈哈哈,已經(jīng)把哈哈哈哈,藥吃了哈哈哈哈。”
“……好吧,那你慢慢笑吧。”王陸嘆了口氣,然后對玄墨道,“其實這一切都是個誤會。”
玄墨恨不得一個耳光扇過去:“你真以為這種理由能糊弄過關了?!”
王陸正色道:“我并不是在糊弄誰,而是在盡我所能,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那些在場上揮灑汗水表演相聲的演員們需要的正是我們的笑聲和掌聲!所以我就算嗑藥也要把笑聲獻給他們!當然,要是不嗑藥也能笑是最好不過,可惜……”
“……原來你也知道他們講的相聲一點都不好笑啊!”
王陸道:“這個嘛,只要不是白癡,都不會覺得他們的相聲好笑吧,但是至少很正能量,很主旋律,很有教育意義嘛……你聽,現(xiàn)在不就在講如何正確對待外來文化嘛!”
“相聲不是用來教的好吧!”
王陸道:“這個問題可以以后討論,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除了教相聲,他們不會講其他的相聲啊。”
“那就不要找他們來表演啊!”
王陸聳聳肩:“那他們可就要餓死了。這些演員其實很可憐的,除了這種不好笑的相聲,他們根不會其他任何一種相聲。在我找到他們參加開幕式之前,他們大多在各自的藝術圈里生存艱辛,萬幸有一些國家的君主喜歡藝術,所以他們還能掛靠在某些地方混口飯吃……但其實也不乏那些連掛靠資格都沒有,真的餓死的相聲演員呢。”
“然后呢?”
“然后,我覺得這次開幕式是一個機會,將他們的情況展示人前的機會。相信我,比起那些名利雙收的相聲演員,這些人才更能代表九州**的相聲整體情況。”
“那又怎么樣呢?”
王陸道:“這個開幕式,就是我們?nèi)f仙盟在向你們展示今日九州種種,比起一味的炫耀光鮮,我更愿意讓你們看到一個真實的九州**。其實你不覺得這些演員和我們有些像嗎?”
“哦?”
王陸指著場上一位正在竭力表現(xiàn)臺詞的演員:“看他,雖然只有一句臺詞,但至少在他表演的那一刻,那句臺詞就是他的部,他會竭盡所能。”
玄墨冷冷地看了一眼場上:“表情僵硬,臺詞也念錯了一個字,這就是他的竭盡所能?”
“是啊,雖然在你我看來不值一哂,但那就是他們的部了。”
話間,王陸一揮手,只見比武場內(nèi)的情景陡然一變。在幾百人一人一句的相聲之外,又多了很多畫面。
玄墨心中只是一凜。
按照規(guī)定,任何人不得在節(jié)目中干涉場內(nèi),王陸方才一揮手就帶出許許多多畫面,并非他用了什么神奇的法術,而是……他早就算定了時間!
也就是,難道他連此刻的對話都算好了?!
不過很快她就沒有閑暇去考慮這些事了,因為場內(nèi)的畫面已經(jīng)紛紛延展開來。
里面記錄了那些相聲演員的日常。
令人不忍直視的日常。只見一間簡陋的茅草屋內(nèi),一位衣衫襤褸的婦人沙啞地道:“老張,昨天二哥和嫂子又來了。”
名為老張的漢子眉頭緊鎖:“又是來要錢的?我教跟他們過,我肯定會還的,只要張員外再辦一次相聲會,我就能賺到錢還他們。”
婦人只是嘆了口氣:“張員外什么時候才會再辦一次相聲會啊,而且就算再辦,就會請你去嗎?上一次表演,不是一點都不好笑嗎?”
老張生氣地拍著桌子:“我是跟縣城里赫赫有名的大師偷學的段子,怎么會不好笑?!而且寓教于樂,張員外家的少爺不正是無法無天,需要人勸他向善嗎?”
婦人張了張嘴,沒有話。
老張火氣更大:“我知道你想什么,寓教于樂沒有用對吧?我學來的段子不好笑是吧?你等著,這兩天我就能想出好笑的段子!”
然后畫面一轉(zhuǎn),卻是老張在一片荒蕪的河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著話:“然后,然后那后生就連忙轉(zhuǎn)過頭來,這一轉(zhuǎn)頭不要緊,您猜怎么著?他,他看見他老婆了。”
完,老張愣了一會兒,看著河水潺潺,抓了抓蓬亂的頭發(fā),又重復了一遍。
“這一轉(zhuǎn)頭不要緊,您猜怎么著,他看見他,他老婆了。”
沉默了一會兒,老張再一次開口重復著那句話:“他看見他老婆了……”
講到此處,就連他自己都能分明感覺出這句臺詞是何等枯燥無味。
看見他老婆了,那又怎么樣?有什么好笑的嗎?應該會有吧,應該會有吧?!可是如果真的有的話,為什么沒有人笑啊,為什么我講的相聲,從來就沒有人笑啊!
我只是想講個相聲,我只是想聽到別人笑啊!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能……
“哈哈哈!”
驀然間,他忽而仰起頭來哈哈大笑,笑聲在四野回蕩,仿佛歡暢,卻總透著凄涼。而笑到一半,老張已是泣不成聲。
“為什么,為什么一點都不好笑啊,為什么啊!”
再然后,故事到此為止,畫面一轉(zhuǎn),卻是對場上一位正在念臺詞的演員給了特寫。
正是老張,只是比起故事中,現(xiàn)在的他顯得精神許多,穿著一身嶄新的沒有補丁的素色長袍,須發(fā)都被精心修理過,整個人如同年輕了十歲,就連臉上的皺紋都似被抹平了。
盡管他只有一句臺詞,但此時此刻,他卻在這句臺詞中傾注了所有。
“這一轉(zhuǎn)頭不要緊,您猜怎么著?他看見他老婆了,哈哈哈哈!”
最后一句,場上六七百人齊聲歡笑。
主席臺上,玄墨已經(jīng)看呆了。
而比武場外,通過轉(zhuǎn)播招牌觀看節(jié)目的觀眾也是震驚萬分。
這種驚天大逆轉(zhuǎn)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些拙劣的相聲演員身上,為何忽然點亮了人性的光芒啊!?
如果之前的群口相聲表演還只是場令人作嘔的鬧劇,那么現(xiàn)在再看老張那張笑臉,人們心中卻忽而多出幾分溫暖和欣慰。甚至有人嘴角不由微微上浮了少許。
王陸充滿自豪地道:“看吧,觀眾們已經(jīng)用他們的表情給這個節(jié)目走出了最為公正的評價!”
“這種完出于同情和憐憫的贊許也值得驕傲嗎!?這……簡直是欺詐啊!”
王陸道:“怎會是欺詐,老張真的只是個拙劣的手藝人啊,我只是將他的拙劣恰到好處地展示出來。”
“這種用藝術手法涂脂抹粉過的展示身就意味著不真實!”
“你也知道這是展示啊,這就是一場大戲,一出節(jié)目,不是新聞采訪,你質(zhì)疑我不該用藝術的表現(xiàn)手法,不覺得可笑嗎?”
玄墨頓時語塞,尤其看到身邊那幾個感情單純的地仙已經(jīng)深受感染,開始隨著場上相聲演員們的笑聲而一道歡笑時,她就真的是無話可了。
“好吧,這一次算你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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