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宣布開始后,就下臺坐在了第一排,由局長林樂文主持接下來的內容。林樂文也不廢話,站在臺旁,邀請第一位競聘者上臺。
第一個上臺的居然是招商辦主任高駿,也就是之前李睿否定的那位,這個人也確實不善言辭,一臉嚴肅的走到臺上,又略有幾分緊張的看著臺下黑壓壓的人群,隨后磕磕絆絆的開始了自己的競聘演說:“尊……尊敬的李縣長,尊敬……尊敬的局領導們……”
李睿聽到這擺了擺手,高駿嚇得一哆嗦,急忙閉上嘴巴,緊張之極的看著他,生怕自己剛才說錯話惹惱了他。
“我說一下,今天的競聘活動時間非常寶貴,所以大家上臺后就不要向領導致敬了,我們是選拔人才,不是選拔奴才,大家上臺就直接開始競聘演說!”
李睿言簡意賅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隨后揮手示意高駿繼續。
李睿自己都沒想到,他這番話引了轟動,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鼓掌,隨后熱烈如潮的掌聲響起來,一時間整個大會議室里都是掌聲。
“這位李縣長真是個好領導啊!”
“是啊,說的話太好太經典了,不是選拔奴才,是選拔人才,多好啊!”
“這位李縣長的工作效率,是我見過的領導里面最高的一個!”
“有這位李縣長管理提調,咱們招商局的事業一定能夠搞好!”
眾人熱烈的討論起來,把活動現場的氣氛又拔高了一截。
李睿聽得雖然內心高興,卻也不能任由他們說下去,回頭巡視眾人一眼。眾人被他目光掃及,紛紛閉嘴,開始安靜的聽著臺上高駿演說。
高駿感激的看了李睿一眼,道:“好,那……那我重說。我……我叫高駿,是招商辦的主任,想競聘副局長一職。下面我先介紹下我的個人情況……”
他開始有些緊張,不過到底是當科室主任的,很快鎮定下來,語不急不慢的表這人生中的第一次競聘演說,說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才說完。他下臺后,很快有第二個競聘副局長的干部走上臺去……
這次公開招聘副局長的機會實在是太過珍貴,而且勝出后的收獲實在驚人,所以凡是有資格競聘的人都想嘗試一下,反正就算不被選中也沒什么損失,因此全場氣氛從高駿上臺開始就顯得特別火爆,而接下去上臺表演說的人也是絡繹不絕,正印證了那句“你方唱罷我登場”,一直到十一點,都還有人上臺言。
十一點二十四分,最后一個競聘者下臺后,競聘副局長活動的第一步算是落下帷幕。林樂文眼看李睿沒有讓大家下班吃飯的意思,就趁熱打鐵,開始第二步,宣布開始投票,推選三位最得人心的副局長候選人。
投票為不記名制,凡是局內的干部職工,每人都有投票的權利,在紙條上寫明自己最欣賞的三位競聘者的名字——競聘者可以自己選自己,寫完等著活動工作人員來收就好。這也是招商局第一次通過試行選舉制來選拔副局領導,有著里程碑似的重大意義,而本次選拔過程中所體現出來的開明、公正、與時俱進,也必將深深影響一大批領導干部的成長。不過話說回來,這只是事業單位選拔人才的一種新奇方式,而且最終任命還需要通過政府常務會議做出決定,后者是絕對不可變革的人事任命制度。
會議室內響起油水筆在紙上摩擦出的密集的“沙沙”聲,每個人都在認真書寫自己中意的競聘者名字。
李睿把林樂文叫到桌前,小聲道:“收上投票就先下班,等下午再繼續。”
林樂文答應下來,眼看大家都寫得差不多了,就吩咐工作人員去臺下收集投票,收上來放到一個紙盒里,等下午上班后再開盒唱票。
中午,在招商局對面的一家飯店——同時也是招商局的定點飯店里,林樂文請李睿吃飯。李睿對這種小吃小請倒也不排斥,畢竟之前還請過林樂文呢,一起吃飯還能加深感情,更便于工作的展開。
吃到一半時,李睿接到一個陌生人的來電,接聽后才知道,對方是城關派出所的朱所長。
“……李縣長,我現在給你介紹一下案情進展啊,經過我們的大力追緝,涉嫌砍人的四個犯罪嫌疑人扛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已經于上午九點鐘來我所投案自,當時就將他們全部刑事拘留,現已審訊完畢,他們對砍人的行為供認不諱,愿意接受法律制裁,目前正等待進入下一步程序。至于引這個傷害事件的肇事女司機,也已經主動投案,并作出說明,她已經與受害者一家取得了私下和解,她愿意賠償受害者一家的各方面損失與醫藥費,而受害者本人也與她簽下和解協議書,明確表明不追究她的法律責任。這對我們派出所來說也是一個較好的結果,不知道李縣長你意下如何?”
簡單寒暄過后,朱所長介紹了下今天上午的案情進展,語氣不冷不熱,對李睿似乎并不如何熱情。
李睿聽完又是忿忿又是吃驚,忿忿的是,這個案子在自己這個副縣長正式介入之前,幾乎就沒有任何動靜,不管是砍人的四個小流氓還是那個女司機,都沒被抓獲,也沒人來自,可自己昨天強勢介入后,今天早上四個小流氓就來自了,那個女司機也露面了,這簡直就是對公正最大的諷刺、對法律最重的踐踏;吃驚的是,那個女司機竟然和受害者一家達成了私下和解,擺明要用錢擺平這場刑事案,然后她也就能逃脫法網、重回人間享受美好生活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他心里還有幾分不爽,自己費心費力的為崔廣麗一家討還公道,她們倒好,一點骨氣都沒有,為了錢就能出賣自己的人格與尊嚴,難道她們這是傷勢好點了,已經忘了疼了嗎?
“朱所長,我想問一下,那個女司機是如何與崔廣麗一家達成私下和解的?或者說,她給了崔廣麗一家多少錢?”
電話彼端的朱所長略一凝噎,苦笑道:“不好意思啊李縣長,這個我還真沒問,不過這個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已經達成私下和解了,所以……呵呵,案子到此為止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你看好不好?”
李睿肚子里非常氣悶,心說我看好不好有個屁用,我看不好,難道你還能更改這個案子的結果、強制抓人不成?
朱所長見他不搭言,總結道:“請李縣長放心,我一定派人監督肇事女司機賠償到位,同時嚴懲四個砍人的犯罪嫌疑人,保證人人得到公正。”
李睿懶洋洋地說:“好吧,那就先這樣吧。”說完掛了電話,起身道:“樂文,你先吃,我有點急事,要去縣醫院一趟。”
林樂文微微吃驚,道:“那下午的競聘活動……”
李睿笑道:“我會準時回來參加的,放心吧。”說完甩開大步向外走去。
此時他肚子里全是氣,一點胃口都沒了,也就再吃不下去,他現在只想盡快趕到縣醫院,找到崔廣麗一家,質問他們,為什么那么沒有骨氣,看到錢就暈了頭,就屈服于權貴勢力?難道勞苦大眾是權貴可以用錢就肆意踐踏欺辱的嗎?
十來分鐘后,李睿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崔廣麗一家所住的病房,走進去一看,一家六口人都在,包括那個小丫頭,不過除去那小丫頭外,人人愁眉不展,面帶屈辱之色,崔廣麗本人臉上還有幾道紅印子,似乎剛被人打過不久。
崔廣麗眼見李睿又趕過來,微微吃驚,起身道:“你怎么又來了?”
李睿指著她的臉,納悶的問道:“你臉這是怎么了?”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崔廣麗眼圈登時就紅了,嗓子也堵住了,一句話說不出來。
她老公憤憤的道:“還能怎么了?讓那女司機找來的地痞流氓打的。”
李睿越奇怪,道:“她又找人打你們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是昨晚上……”
崔廣麗老公語氣激憤的將昨夜那一幕講給了李睿聽,說到激動處氣得呼呼喘氣,說完眼圈都紅了,恨恨地道:“病房里也就是沒刀,要是有刀,我他媽干脆就豁出去了,捅死他們一群臭流氓!媽的,欺負我們都欺負到這份兒上了,我們都住院了還他么不放過我們,他們還是人嗎?”罵完又罵自己:“我他么也真不算個爺們兒,眼睜睜瞅著老婆被他們欺負都不敢還手,我他么活著還有什么勁?”
他兄弟勸道:“哥,你少說兩句吧,人家是什么勢力?!說句難聽的,人家就算打死咱們,也就是賠點錢的事兒,咱們這小老百姓怎么跟人家斗?”
這話說出來,頓時引了一片唉聲嘆氣,病房里的氣氛又凄苦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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