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露陽的身體微僵,有些艱難的抬起頭來,面色漸漸發(fā)白。
當二錢道人已經死了的時候,二的神情依舊極其的平靜,好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這種神情,讓他覺得自己對于二而言同樣的微不足道,甚至連申辯都是無力。
“你什么時候覺得我是謊?”
他停頓了很長的時間,才看著二開口道。
二看著他,道:“從一開始。”
這片河崗上的茶園平時沒有人來,隨著凈琉璃和二的到來,尾隨著大批的人群,甚至有些尋常的長陵百姓也跟了過來,此時雖然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對于平時一直處在很清幽環(huán)境里的張露陽而言,四周的聲音卻是來噪雜,來令他的頭腦發(fā)脹。
他不相信二能夠殺死錢道人,但是這些巍了整個茶園的人那些人臉上的神情,那些嗡嗡嗡不斷充斥他耳廓的聲音,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是事實。
錢道人死了。
如果在同一天里,自己也死了,那她會怎么樣?
他突然之間明白了二的想法。
“你太惡毒了。”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不讓一個垂死的老人看最后一眼,那才是最大的惡毒。”二不看他的眉眼,抬頭看著遠處的群山,慢慢的道。
聽到二的這句話,張露陽的身體停止了顫抖,但變得更加的冰冷起來,“我不會答應你的挑戰(zhàn)。”
“在長陵,一名劍師,尤其是修為高過別人的劍師不敢接受別人的邀戰(zhàn),會被人看不起,受人唾棄。看來你為了她,甚至可以不顯己的聲譽,不惜別人對你的看法。”
二平靜的看著張露陽,微嘲的搖了曳,“可是她會對你這樣么?”
張露陽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二,道:“會。”
“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二看了他一眼,道:“我可以和你打個賭。”
張露陽道:“什么賭?”
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賭我在這里等到日落,她都不會來這里。如果她在日落前到了這里,我便放棄挑戰(zhàn)你。”
張露陽沉默了片刻,道:“不是每個人都很自由。”
“我同意你的法。”二看著遠處長陵的城廓,道:“每個人都不自由,關鍵在于每個人愿意付出什么樣的犧牲。”
“你對她沒有信心。”
二頓了頓,然后看著他的眼睛接著道:“如果你和我一樣有信心,那你就敢和我賭。”
張露陽的面色變得更加慘白了些,他抬起頭看著二,道:“如果她在日落前到來除非你也放棄挑戰(zhàn)她。”
他這句話得有些凌亂,但是二和凈琉璃卻很明白他的意思。
凈琉璃覺得張露陽的這句話也很厲害,所以她忍不拽起頭來看著二。
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二沒有任何的猶豫,笑了笑,道:“好,如果她會在日落前到來,我就放棄挑戰(zhàn)她。”
張露陽的眼睛明亮了一瞬,但不知為何,看著二平靜而充滿信心的面容,他的心臟卻又驟然沉了下去。
接下來他又沉默了許久的時間。
然后他雙膝著地,對著二跪了下來。
茶園周遭一片嘩然。
誰都不明白這個茶園的主人為什么突然對二跪拜下來。
凈琉璃也是吃了一驚。
在她看來,既然賭約已成,那雙方靜待結果便是,而且二的態(tài)度如此堅決,即便張露陽跪下乞求,二也不可能改變主意。
“他這是自受羞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跪在我們的面前,自然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這個時候二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二轉頭看著不能理解的她,接著道:“若是我們只是平靜的在這里喝喝茶,吃吃飯,容宮女自然不一定會來,但他必須要讓容宮女來。”
凈琉璃瞬間明白,聲音微寒道:“所以他必須讓容宮女知道他在受著最大的羞辱,他不在意今后長陵人怎么看他,也不在意容宮女怎么想他,他只是想要讓容宮女到這里來,他只是想容宮女贏得賭約,今后可以不必死在你的手中。”
二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很可憐。”
凈琉璃皺了皺眉頭。
她莫名的理解二這句話的意思是容宮女根不會來,從頭至尾,張露陽都是愛上了一個不值得他如此深愛的人。
“我可以再幫你一把。”
二走到了跪著的張露陽的身前,平靜的道:“我可以讓你承受這樣的羞辱。
張露陽垂下了頭。
雖然是他自己的瘍,但是無數噪雜的聲音充斥在他的耳廓,他還是因為羞辱而渾身不斷的輕顫。
他繼續(xù)跪著。
二便一直繼續(xù)在他的身前站著。
似乎永無停止。
皇宮里。
容姓宮女始終在檐下等著。
有關那輛馬車的訊息,在確定行往茶園之后,便不停的傳入她的耳中。
此時她距離那片茶園很遠,視線根不可能穿出皇宮,穿出半個長陵,看到那個茶園的影子。
然而這些消息,卻是讓她好像置身在茶園之外。
她似乎可以親眼看到張露陽跪在二的面前。
她的身體也不斷的顫抖著。
除了凈琉璃之外,沒有人知道張露陽和二的賭約。
但是她很清楚張露陽為什么會承受這樣的羞辱。
她也很清楚,只要她出現在茶園,答應二的挑戰(zhàn),這樣的事情就會結束。
她現在還有著可以殺死二的把握。
可是皇后不想讓她出現在二的面前,不想讓她和二決斗。
她的身體始終顫抖著,她也垂著頭。
她眼前的花圃里,光線的色澤由金黃慢慢變暗。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
夏日的那一輪酷日在天空中慢慢移動,漸漸西落。
茶園外的很多人都等得焦躁起來。
在他們的視界里,茶園里的那名中年男子還在二的身前跪著,也不知道要跪到多久。
這是在乞求原諒么?
他要乞求二原諒他什么事情?
這些人不能理解。
茶園里的張露陽的面色卻是來慘白。
像他這樣的修行者,即便跪個一天一夜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然而此時,他的汗水卻是濕透了他的衣衫,然后再被熱意蒸干,他身上的衣衫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鹽霜。
他的體力都開始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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