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洞的山門口,十余名留守的白羊洞師長滿臉喜氣的看著不遠處崎嶇山道上出現的白羊洞的人馬。
祭劍試煉的最終消息傳來,白羊洞在最后的三名勝者中占了兩席,而且新入門的天才丁寧更是有著極其優異的表現,這不僅讓所有白羊洞的人感到了光彩,甚至心中還生出了一些消。
丁寧下了馬車,少不得是一番見禮,接受賀喜。
“蘇秦呢?”
一名師長沒有見到蘇秦的身影,已然知道蘇秦左手被廢的他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李道機。
李道機回答道:“在祭劍試煉結束之后,他便從青藤劍院不辭而別,既然沒有先回來,那便代表著他不會回來了。”
這名師長頓時一聲長嘆:“鋒芒太盛,咄咄逼人,連張儀這樣的溫和的老實人都要針對,終于太過…只是可惜了好天賦。”
“你今日里要在白羊洞休憩,還是要回你梧桐落的家里?”
走在最前方的薛忘虛此時卻是微微側轉過身體,看著丁寧問了一句。
“已經數日沒有回去了,我姨想必也擔心我,所以還是要回梧桐落家里休息。”丁寧微微蹙眉,有些思索的涅,輕聲道:“我也正想和您些事情,我自幼在市井里面長大,便習慣那種地方,白羊洞這樣的清凈,反而不甚自在,所以今后我想多在外面修行。”
“修行追求舒服自在,最舒服的狀態,便是最有利修行。”
薛忘虛沒有拒絕,但是轉過頭去之時,眼底里卻是涌現出許多復雜的情緒,“你先隨我來。”
丁寧平靜的跟在薛忘虛的身后。
“青脂玉珀不是凡品,你準備怎么用?”薛忘虛在前方問道。
丁寧回道:“準備今夜回去就煉化了,省得牽掛。”
薛忘虛沉默了數息,出聲道:“這想法也好,雖然青脂玉珀是在第三境至第四境破境時最有用,還有在第六境之后,能讓修行者更好的接納一些命物,但是未來變數太多,只看眼前也不錯。”
丁寧奇怪的看著他:“洞主,您今天好像有些沉悶,完不夠平日里灑脫啊。”
薛忘虛笑了起來:“是么,連有些心事你都看得出來?”
笑之間,兩人一前一后,在白羊洞沿著山壁開鑿出的山道上行高,兩人的步伐頻率雖然不快,然而和后方白羊洞的所有人卻都拉開了距離。
因為后方所有白羊洞的人已經部停步,部震驚的看著他們。
薛忘虛領著丁寧,走向最高處那座道觀。
自從杜青角離開白羊洞之后,便只有李道機有資格進入那座道觀,這座道觀是白羊洞的起源處,自有非凡意義。
丁寧終于確定今日的薛忘虛有些不同尋常,然而他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話,只是平靜的跟隨著。
在經卷洞前方,山路已絕。
薛忘虛繼續前行,踏入虛空。
丁寧也沒有猶豫,就如先前的跟隨一樣,一腳往前方空處踏出。
他的身影微墜。
一股天地元氣從前方涌來,又將他穩穩托起。
天地間就像是多了一張無形的梯,他和薛忘虛在白云之間行走。
山道上,李道機等人的神色來凝重。
道觀里的陳設極其簡陋,因為嵌入山壁,所以連光線也有些黯淡。
薛忘虛沒有解釋什么,只是一味前行,直至正對道觀最里的山壁。
他揮了揮腰間的白玉劍。
這是白羊洞宗主的掌劍,同樣也是打開禁地的鑰匙。
當一股精純的白色元氣吹拂在前方的山壁上,看似平整毫無間隙的山壁便驟然噴出一條氣浪,然后緩緩移動,現出了內里的洞窟。
一團柔和的白光出現在丁寧的面前。
他看到前方這個方圓不過數丈的洞窟四壁都是凝脂般的白玉為墻,而這數面墻壁上,是字跡及圖錄,顯然是記載著一些劍經。
“經卷洞里的劍經雖然也有些可取之處,但這幾部劍經更具特色。野火劍經防守有余,但殺意不足。”薛忘虛看著平靜端詳的丁寧,道:“你領悟力非比乘,我也不提建議,你可以自行挑選一部修行。”
丁寧點了點頭,他緩步走入這個白玉為壁的洞窟,微蹙著眉頭,逐一掃過玉壁上的每行字跡。
他的眉頭皺得來深。
在看過所有的玉璧之后,他轉身看著薛忘虛,異誠真的問道:“那我能挑選兩部么?”
薛忘虛微微一怔。
他沒有馬上回答,在凝視丁寧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我都只學了一部,但你若是覺得對你有用,別是兩部,部都可以學。”
……
蘇秦垂首凝立在一扇緊閉的大門前。
大門的后方是連綿的重重院落,華貴而深。
這是驪陵君府。
在祭劍試煉結束之后,他獨自離開青藤劍院,沒有人知道他最終卻到了這里,在這里低著頭等待著。
看著此刻甚至沒有什么知覺的左手,他牽動唇角,艱澀的笑了笑,笑容里充滿痛意。
他的出身原貧苦,所以即便資質出眾,在參加一些宗門的大試時也受諸多威脅和排擠,最終只能屈安于白羊洞。
在白羊洞里,他已然鶴立雞群,連青藤劍院狄青眉也有意招攬,白羊洞又是皇后都關注的修行之地,今后只要他行事令皇后順心如意,自然有大好的錦繡前程。
他已經怕極了再過那種貧苦而受威脅和排擠的日子,只想成為那種可以威脅和排擠別人的權貴,然而突然出現的一名酒鋪少年,一場試煉,一醬毀滅了他目前擁有的一切。
和心痛相比,身體的痛楚已經無知覺。
深深的院落里,高貴清雅的書房中,驪陵君抬頭看著呂思澈,溫和的道:“那名酒鋪少年再度令我感到意外。”
呂思澈歉然道:“是我的失誤。”
“和你無關,任何人都不會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表現,尤其我還和他親自交談過,我也不能將他和這樣的怪物聯系在一起。”驪陵君看了呂思澈一眼,“那蘇秦還在門口站著?”
呂思澈點了點頭,“還在候著。”
驪陵君微嘲道:“他和你如何辭?他為什么覺得他有資格等待我的回復?”
呂思澈平靜道:“他求見時,他的左手雖然廢了,但五氣運行,天地元氣的感知,對于劍技的領悟,這些還是遠超尋常的修行者。即便他右手無法施展精妙的劍技,但他畢竟在這個年紀已經踏入了真元境,若是有朝一日突破第五境,用飛劍之時,失去左手便也沒有什么妨礙。”
“想的倒也不錯,用飛劍便不會手。只是飛劍遠攻之時,面對近身刺殺便沒有多少防御能力,所以長陵的那些到了第五境的修行者,哪一個不是兩柄劍?難道到了第五境,還要多找一名近侍在他身旁專門守著他不成?”驪陵君搖了搖頭,緩聲道:“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收拾心情,并想出一些對策,再加上之前的表現,他的性格又太過狠辣∴比墨塵在明知不可為之時,還因為我的賜劍而最后一搏,我更欣賞墨塵,我認為你送出的這柄雪蒲劍,已然有了價值。”
呂思澈心中亦是同等判斷,他道:“那要將他趕走么?”
驪陵君沉吟了數息的時間。
“正值用人之際…先看看是否可造,是否可以為我所用。”數息之后,他做出了決定,看著呂思澈道:“讓他為我養馬,沖洗馬廄。”
……
蘇秦霍然抬首。
他面前已經關閉很久的大門終于打開。
然而出現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名青衣丫鬟。
他頓時感覺到了什么,臉色微白。
“你隨我來。”
青衣丫鬟隨意的看了他一眼,就像是指揮更粗鄙的奴仆般道,然后轉身,看都不看站在門外的蘇秦一眼。
蘇秦深吸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穿過數重偏院,青衣丫鬟掏出一塊手帕,嫌惡的捂住了鼻子,在一處馬房外停了下來。
她轉頭看著蘇秦,看著蘇秦左手紗布上滲出的點點血跡和青黃色藥跡,眼神也不自覺的嫌惡了起來,好像他的身上和那些馬廄里的糞便一樣臭,她將手帕捂得更緊了些,快速的道:“主上吩咐了,你可以留在這里幫他清洗馬廄,幫他好好養馬。”
蘇秦的臉色更加蒼白。
他看到這名青衣丫鬟身后馬房里那些橫流的糞水,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要和這些東西為伍,竟要蒙受這樣的羞辱,他一時連任何的話都不出來。
“你到底想不想留在府里?不想留在府里,就現在跟我出去。”青衣丫鬟惡狠狠的了一句,然后直接動步。
蘇秦依舊沒有話。
青衣丫鬟的眉頭微挑,正要發怒,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蘇秦深吸了一口氣,走向前方的馬房。
他開始擔水,沖洗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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