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瓏下卷第19章奇謀險兵定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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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武二十六年冬,長風(fēng),晴冷。
青州西岷侯府,兩名便衣侍衛(wèi)攜西岷侯廖商密信手令,護(hù)著北晏侯來使秘密出城,行至江邊臨岸雇了舟楫,順?biāo)畺|上。
壅水悠悠,過盡千帆。
長楫入水輕點,不急不慢,那舟子年紀(jì)不過二十左右,身量挺瘦,形容樸實,招呼客官進(jìn)了艙中避風(fēng),自在船頭掌楫。
客船雜在往來行舟間,遠(yuǎn)遠(yuǎn)看去似是大江之上一落飄葉,行了幾程,悄無聲息不見了蹤影。
河道愈窄,漸漸入了密林山岵。
一個侍衛(wèi)自艙內(nèi)出來,“咦”了一聲,回身對舟子喝道:“這是何處?如何離了主江?”
“此是一段近路,大爺沒走過?”那舟子似是漫不經(jīng)心往他身后瞥了一眼,隨意道:“此程盡處,便是豐都鬼城。”
前途曲幽,杳無人跡獸蹤,太寂靜了反叫人心底悚然。
話中別有洞天,那侍衛(wèi)隱約覺得不妙,看到舟子眼中露出絲與其身份極其不符的精光,驚覺中方要發(fā)作,猛的腳下船身晃動,身體失衡的片刻,眼前微花,一桿竹楫已迎面襲來。
侍衛(wèi)駭然抽刀,那長竹如附鬼魅,挾著勁風(fēng)銳利,千重虛影中一點淡光疾馳破入他匆忙抵擋的刀勢中,不偏不倚穿喉而入,驟然帶起一蓬細(xì)微的血花。
手中之刀似是嘎然被斷了生機(jī),凝空僵住。他雙目圓瞪,不能置信的低頭看著身前,喉間“咯咯”兩聲啞嘶,伏地倒斃。
另外一個侍衛(wèi)察覺有異,匆忙持刀撲出艙外。
身形未穩(wěn),背后殺機(jī)襲來,猝不及防時頸間輕電般帶過一絲冰涼,回頭處,見那北晏侯密使手中寒光閃過,白練耀目,鋒芒之上那抹的鮮血,變成了他看到的最后景象。
舉手之間,一切悄無聲息。船依舊沿水行駛,平穩(wěn)悠然。
那北晏侯密使順勢一帶,身前侍衛(wèi)倒入艙內(nèi),反手亦將另一具尸體拽入。抬手在面上抹了抹,露出來面目,身上長袍抖落,底下是件粗布衣服,殺人的劍早不知隱往何處。
他自一個侍衛(wèi)身上搜出什么東西,躬身出了船艙,撈起搭在近旁的竹竿笑道:“衛(wèi)統(tǒng)領(lǐng)好槍法。”
衛(wèi)長征亦笑道:“冥執(zhí)兄的快劍,叫人看得手癢。”邊邊伸手在船篷之上擺弄幾下,烏篷客船化做漁船,再看不出先前痕跡。
冥執(zhí)道:“若不是四殿下有令軍中不準(zhǔn)私斗,倒真要討教幾招。”
衛(wèi)長征無奈聳肩,兩人相視呵呵一笑,長風(fēng)順?biāo)D(zhuǎn)過幾道河灣,施施然往江水郡城中去了。
三日后,虞夙接到入蜀密使飛鴿傳書,言與西岷侯議成,一切依計而行。白紙黑字下著朱紅信印,確鑿無疑。
于此同時,蜀中壅水雙渠穿山嶺大功告成,命名“安瀾渠”。
十一月壬辰,西岷侯廖商以“正君位”之名自青州起兵舉事,與虞夙兩相呼應(yīng),兵分水陸沿淵江而上,欲取壅江水道南攻伊歌。
當(dāng)日,虞夙叛軍出臨安關(guān)迎擊湛王大軍,一反避退之勢,行動狠辣,北疆戰(zhàn)況立時吃緊。
其子虞呈率西路叛軍猛攻幽州,幽州地勢平原坦蕩,不易死守。十一皇子率幽州將士化守為攻,與叛軍多次激戰(zhàn),兩相抗衡,將虞呈叛軍生生阻于城外二十里。雙方日有交戰(zhàn),戰(zhàn)事不定頻頻多變。
各處消息傳至天都,舉朝驚憂。
兩路平叛大軍被北晏侯攻勢纏住,無暇兼顧西藩,青州、封州,岳州、衡州數(shù)處重鎮(zhèn)已完落入西岷侯手中。
朝臣各執(zhí)己見,太極殿朝議,竟有大臣上書天帝言議和之策。
天帝震怒,連貶中書郎奉恒、按察使成綸、都指揮同知唐匡等幾品大員,即刻降旨革西岷侯廖商世襲爵位,撤西藩,發(fā)討逆檄文,卻未動一兵一卒。
廖商兵取扼于雍、淵兩江咽喉處的江水郡城,江水郡督使岳青云拒不順逆,率將士兩萬迎擊叛軍于豐嶺,寡不敵眾,且戰(zhàn)且退。
西路叛軍聲勢奪人,兵鋒大盛。
烽煙四起,西北皆亂,數(shù)十年盛世分崩離析。
軍報戰(zhàn)情頻頻飛奏入城,時日漸寒,江水郡似是極為冷清,城中軍禁,商鋪街道空無一人,倒真顯出幾分冬季的蕭索來。
卿塵同斯惟云遙立在壅水高處,風(fēng)冷刺骨,長浪擊岸。
斯惟云雖是身著厚袍,卻仍不住咳嗽,卿塵極為擔(dān)憂的看了他一眼:“惟云,你這病是思慮憂勞過甚,兼之外感風(fēng)邪,著實不易在此吹風(fēng)。”
斯惟云原便清瘦的臉上頗為蒼白,強(qiáng)忍下胸中不適,道:“不在這一時,事關(guān)重大,豈能讓王妃一人在此承擔(dān)。”
卿塵嘆了口氣,常人道嘔心瀝血,這一壩雙渠工程之大時日之短,確叫斯惟云傾盡心神,如何能不傷身。安瀾渠一成便是一場大病,今日非常之時,他硬是掙扎起身,否則要她自己掌控這長堤陡門助夜天凌行兵,是無礙,心中倒也真有幾分忐忑。
千古江水,在人的超智慧下蓄水成湖,改流入川。眼前戰(zhàn)事成敗在際,自此蜀地水旱從人,斯惟云所做之事,不敢后無來者,但確實前無古人。
卿塵知道斯惟云性情平和嚴(yán)謹(jǐn),時而也是個執(zhí)拗之人,勸而不得,只好道:“待此間之事落定,不管這渠壩還有什么未曾完結(jié)之處,你必須歇息些時日,昨日我的方子先服用著,好好調(diào)養(yǎng)。”
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偏偏亦雜著酸楚,斯惟云低頭微微咳嗽,再開口時聲音已平寂無瀾:“惟云遵命。”
卿塵無奈搖了搖頭,斯惟云似乎永遠(yuǎn)不會如杜君述或是陸遷一般在她面前談笑自如,不過或也確像夜天凌所言,此方是斯惟云之所以為斯惟云。
每個人都會用不同的方式生存于世間,這也正是人的難得之處。
沿著這山河遠(yuǎn)遠(yuǎn)望去,斯惟云心中似乎豁暢了許多。
目所能及之處,壅水大壩截江而立,十二道陡門交錯分布扼于各處,分水湖蓄水?dāng)r洪,安瀾渠穿山過水,蜿蜒長流。
自然山川廣袤的力量人所不能及,卻也能處處為人所用,造福民世。人生于自然,長于自然,用于自然,此時看來一切都如此和諧平靜,卻又暗藏生機(jī)。
浮生短暫,多少人荒唐虛度,空過蹉跎。而自己卻能將畢生心愿付諸現(xiàn)實,天地間這番做為足引以為傲。他迎風(fēng)一笑,不由道:“今生不枉來世一趟,斯惟云雖死無憾了!”
卿塵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是什么話,人世中難道再無留戀?何況還有多少大事等著你去做呢。”
斯惟云聞言怔忡了稍許,與卿塵清雋的目光微微對視,默然不再言語。
人性喻六欲七情,豈會真的了如浮云無牽無掛?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道:“此后王妃但有用得著惟云之處,請盡管吩咐,惟云在所不辭。”
卿塵眸光通透,在他臉上一頓,只淡淡笑:“怕是難,此時要你臥床靜養(yǎng)都不行。”
斯惟云語塞,正尷尬,卿塵卻放過了他,靜靜轉(zhuǎn)身望向前方,唇角微抿,俯瞰山巒,眼底是一片幽深的清肅。斯惟云心中輕輕一震,這神情竟似極了凌王,叫人幾乎不敢逼視的風(fēng)神中沉斂的是深穩(wěn)從容。一身沖淡平和下竟仿佛居高臨下的看著一切,一切又都不在心中。
惶惑時醍醐頓悟,他眉心舒展,同卿塵一并望向遠(yuǎn)處,削瘦的身子如松柏迎風(fēng)挺立,風(fēng)骨肅然。這世上還有多少事等著他去做,能共同處事,得使天下安瀾,亦何其幸也!
苦苦執(zhí)著,人卻著實只應(yīng)該做自己該做之事。
前方突然響起破空之聲,一道煙花升上半空,爆開鮮明的血色,刺人眼目。
“來了!”兩人同時一震。煙花為信,表示己方兵將已撤出江岸。
便是此時,卿塵與斯惟云對視一眼,纖眉微揚,目中掠過清光明銳,回身斷聲喝道:“傳令開閘!”
令出,隆隆聲響,幾乎同時傳入耳中。
江上十二道陡門水閘緩緩升起,分水湖中所蓄江水應(yīng)勢而出,洪峰奔騰,夾著千軍萬馬之勢鋪天蓋地的瀉往江中。
飛流激濺,白浪滔天,如同十二道怒吼的蛟龍,撼動江河。
遼闊江面上激起猛烈的水霧,腳下大地亦微微震動,聲勢驚人。
平靜了許久的壅水瞬間卷起洪浪咆哮怒吼,再不復(fù)往日溫柔風(fēng)貌,似乎要毀滅一切,猙獰萬分。
謀出于智,成于密,敗于露。
稱病不朝,暗中入蜀,筑堤蓄水,練軍調(diào)兵,一切都行得極為隱秘。夜天凌將西岷侯一舉一動看盡眼中,卻是連朝中近臣也鮮有幾人知曉他已到了西蜀,多少人還在猜測凌王失勢,甚至更有凌王已被天帝幽禁的傳言。
此處,西岷侯起兵之機(jī),朝中不早不晚傳出凌王奉旨治江的旨意。岳青云亦適時散布消息,令西岷侯得知夜天凌竟到了江水郡軍中。而后引兵節(jié)節(jié)敗退,詐作不敵,西岷侯果然下令水軍騎兵兩路夾擊緊追不舍,務(wù)必要將夜天凌生擒活捉。
以夜天凌在軍中威信,手中領(lǐng)兵不敗的神話象征著天朝精兵常勝不衰,此番若遭擒則是給天朝軍心致命一擊,這正是叛軍迫不及待想要的效果。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對與錯,成于敗,生與死,往往便在這一步之間。
等待十五萬東蜀軍的,不是匆忙迎戰(zhàn)的玄甲軍,而是壅江沉寂了多時的大水。
五萬騎兵貪功冒進(jìn),自水流淺緩的古浪河段渡江追擊退往江水郡軍隊,卻不料遭逢滅頂之災(zāi)。
洪水無情,往日脈脈江州化做猛獸深淵,同時將陳列江中的十萬水軍千艘戰(zhàn)船瞬間吞沒,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岳青云待洪水稍退,揮軍反攻,緊追窮寇。
西岷侯廖商在親衛(wèi)拼死救護(hù)下幸免于難,率殘兵往青州方向退去。
叢林荒野,蕭零于瑟瑟寒冬。
曾威震西陲的東蜀軍殘部尚余三萬人許,深夜倉皇回軍,行至桐嶺飛仙渡,離青州已不足百里。人馬皆疲,幾近極限,領(lǐng)軍方傳令安營暫歇。
散兵疲將狼狽歇于林間,為怕引來追兵,一律不得燃火照明,但黑夜中尚秩序井然,倒不愧歷來素有訓(xùn)練。
高石嶙峋,枯樹殘葉,黑??一片?人的死寂。
忽爾不遠(yuǎn)處夜鳥飛起,掠的深林一陣微響。
廖商一生戎馬生涯,此時縱精力疲憊卻警覺猶存,手按往劍柄,沉聲喝道:“傳令警戒,以防有變!”
像是呼應(yīng)他這句話一般,四周來沉寂黑暗的山林突然亮起火光,幾乎是在一瞬間照亮四野,將東蜀軍余部所處的地方映的清晰無比。
如此迅捷整齊的火把,看人數(shù)不在萬人之下。而最可怕的是兩邊山崖同時燃亮,陷他們于居高臨下的包圍之中,這悄無聲息卻又分毫不差的行令,普天之下唯有一支軍隊可以做到。
前方微微伸出的山崖之上火光最盛,映出百名玄甲戰(zhàn)士,肅然而立。當(dāng)先一人傲然立馬崖前,火光明暗,一身利落的輕裝武士服在黑夜中削出清拔輪廓,神色清冷俯視過來,正是叛軍欲先擒之而后快的夜天凌。
“侯爺,別來無恙。”夜天凌面無表情,出聲道。
廖商此時既反,早已廢了臣屬之禮,夜天凌王滅他十余萬東蜀軍,當(dāng)真見之如仇,恨不能生啖其肉,喝道:“夜天凌!你竟敢蓄水淹城,與老夫使詐!”
夜天凌嘴角徐徐輕挑,似是帶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兵不厭詐。”
廖商驍勇善戰(zhàn),此生經(jīng)歷大戰(zhàn)役無數(shù),雖經(jīng)慘敗仍不十分將對手放在眼中:“以巧為謀僥幸得勝,何足稱道?如今既狹路相逢,正好一較高下,讓老夫看看你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匹夫之勇。”夜天凌淡淡道:“自己束手出降,王留你一命。”
廖商仰天長笑:“子狂妄,以眼下你我兵力,勝負(fù)尚且難料,你口出狂言為時過早。”
夜天凌冷眸掃過東蜀軍,黑夜深沉,他銳利的目光卻凜然洞穿人心肺腑,眼前潰敗之軍退而不亂,倒頗叫人欣賞,便是這樣的對手才有趣。
“侯爺看來是想殺回青州東山再起吧。”面對依舊三倍于己的兵馬,夜天凌似在談風(fēng)論月,顯然未將其放在心上。
廖商冷哼道:“老夫兵歸青州,必先取你首級祭旗!”
“哦?”夜天凌輕描淡寫應(yīng)了聲,隨意抬手。身后暗處縱馬轉(zhuǎn)出一人,廖商一見之下心中大震,此人正是青州巡使羅盛。
“見過侯爺。”羅盛拱手,遙遙致禮。
不過數(shù)日之前,羅盛將青州城拱手讓于廖商起兵立事,供兵械、糧草輜重之物,出謀劃策左右隨行,不料此時竟出現(xiàn)在凌王軍中。
廖商在此見到羅盛只道他因己方兵敗而歸順凌王,既驚且怒,怒極拔劍長指羅盛道:“反復(fù)人,無怪你青州守軍不出一兵一卒,原來私下背叛于我。”
羅盛神情肅穆,揚聲道:“侯爺此言差矣!我羅盛乃天朝巡使,受君之恩食君俸祿,豈會當(dāng)真縱逆叛亂?我等不過是遵四殿下密函行事罷了。”
青州既是如此,封州亦不遠(yuǎn)矣。此時東蜀軍由進(jìn)可攻退可守頓時變做進(jìn)退兩難,廖商欲據(jù)蜀中天險重新立足的方略再不可行。
夜天凌漠然道:“王遣工匠軍民搶修引水渠保青州封州,并不打算白手送與侯爺作亂。”
壅江大水,沿江重鎮(zhèn)原絕無幸免,東蜀軍眾將士不少當(dāng)?shù)厝耸希藭r聽得青封兩州居然無恙,多數(shù)暗中松了口氣,慘敗之事倒成了其次。
羅盛趁機(jī)道:“侯爺體諒這些跟你的將士,莫要執(zhí)迷不悟。如今多少父兄妻兒翹首盼歸,何必去同逆賊虞夙一并送死。”
東蜀軍陣后突然掀起騷動不安,廖商喝道:“何事驚慌?”
有士兵飛奔來報:“北面追兵臨近,約有兩萬人許,請侯爺示下!”
便是岳青云率軍追至,前后夾擊,東蜀軍殘部已入合圍之勢。一方初逢大敗,兵疲馬倦;一方乘勝追擊,士氣長足,優(yōu)劣之勢立判。
天邊月上東山,波瀾清冷。
夜天凌早已料到此時,眸中深寂不現(xiàn)喜怒,只淡淡問道:“侯爺可知王為何要在這飛仙渡攔你?”隨著他的話音,身后火光高亮,那方山崖之上原來雕鑿了幾個大字。
蜀中安瀾。
銀鉤鐵畫,每字如有丈余,刻于高聳巖石之上,年歲過盡,風(fēng)雨猶堅。
此乃開國之初收定蜀中之后,蜀中民夫工匠自發(fā)所鑿而成。既是昭顯天朝盛世,亦希望自此始蜀中安靖平定,永無亂日。
東蜀軍中一陣寂靜。山風(fēng)強(qiáng)勁吹的火光招展涂滿高巖陡壁,搖擺不定的明暗映入人人心底。
“這四個字侯爺應(yīng)當(dāng)熟悉。”夜天凌語中從容:“自古戰(zhàn)者,勝敗百姓皆苦。你鎮(zhèn)守川蜀天府之地,為何不體恤蜀中軍民,偏要枉自興兵,倒行逆施?”
廖商冷笑:“冠冕堂皇之言,蜀中興亡都在老夫掌間,你休想以三言兩語亂我軍心。”
夜天凌語鋒微冷:“以一己之私,陷百姓于不安,陷將士于不忠,你若不降,便莫怪王無情了。”
“休得胡言!”廖商人老脾氣彌暴:“老夫生平不識降字!”
“好!”夜天凌眼中精光驟盛:“王佩服,便憑此言留你尸無防。”抬手處,長劍離鞘斜指天峰:“東蜀軍眾將士,廖商叛逆欲亂西蜀,王念汝等無知被惑,不欲深究。此時棄械投明,一切既往不咎,若負(fù)隅頑抗,殺無赦!”
話音落時,萬劍出鞘。
殺氣,玄甲軍疆場浴血的狂肆殺氣彌漫于黑夜之中,無聲無息攝人心魂。
東蜀軍氣勢完被壓制,其中突然有人揚聲道:“我等已然作亂,此時縱降也是叛軍之名了!”
夜天凌劍峰側(cè)處耀起一刃寒光:“你等能保得性命至此,足見皆是東蜀軍中精銳之兵,王素來愛才,愿歸順我軍中之人,王以夜天凌三個字保其無恙。”
夜天凌三字,乃軍中之信,兵中之義,凌王言出素來無悔。
廖商幡然醒悟,再拖延下去,手下之兵軍心必亂,不覺之中又中了夜天凌之計,揮劍喝道:“三軍聽令,與我殺出重圍!”
話音甫落,身側(cè)幾名部將對視一眼,揚劍而出,竟齊齊發(fā)難將廖商挾持在手,身旁親兵猝起反抗寡不敵眾,數(shù)合之后便被斬殺拿下。
唐初傳下軍令,玄甲鐵騎強(qiáng)駑戒備。東蜀軍陣前生變,亂作一團(tuán)。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廖商性情暴烈剛愎自用,眾將中早有不滿,羅盛依凌王授意暗中籠絡(luò),致使西藩起兵便難以齊心合力。壅水一戰(zhàn)廖商一意孤行幾乎葬盡東蜀軍精銳,如何能再使眾將為之賣命?
夜天凌居高臨下看著眼前騷動,面如平湖,漠然冷肅。
游刃有余,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此兵之上者。
“我等愿歸順?biāo)牡钕拢 睅酌麞|蜀軍將士率部屬俯身請降。
身后軍中數(shù)處響起呼聲,“西岷侯已然被擒,都降了吧!”夜天凌嘴角不易察覺的微微挑起,羅盛安插進(jìn)東蜀軍的這些人倒很懂得如何把握時機(jī)。
東蜀軍殘部經(jīng)此大劫皆不愿再為叛亂而戰(zhàn),此時已然主帥被俘,一旦有人呼吁,紛紛附和,去劍解甲就地跪降。
夜天凌馳韁縱馬,率玄甲鐵騎緩緩行至陣前。
廖商橫遭大將叛變,破口高罵眾人無義,須發(fā)皆張怒到極處,直罵的幾名軍將神色尷尬。
夜天凌眉目冷然,眼中寒光微攝:“廖商,他們既愿歸降便已是王部屬,王帳下將士豈容你辱罵,再不收聲莫怪王無情。”
廖商被兵將壓持卻依舊暴躁如雷,白眉豎揚罵道:“老夫兵定西陲之時,你還不知身在何處,如今竟敢如此同老夫話!滿腹陰謀詭計,有事真槍實劍一見高低!”
“北王陰,西王烈,名不虛傳。事到如今還是這副口吻,便是不敗在我手中早晚亦斗不過虞夙。”夜天凌俯視他道:“你可叛我天朝如何怨他人叛你?”
廖商雙目圓瞪,突然哈哈大笑:“天朝夜氏一族又是什么好東西,你叛我我叛你,你們這些皇子們哪個不是包藏野心!”
夜天凌不怒反笑,目如驚電掠往廖商眼中攝他猛然住聲。他在馬上低身于廖商耳邊,淡淡道:“那你就更不防留著性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謀事。”
語中孤絕,氣度狂傲,廖商愣了愣,夜天凌揮手道:“押下去。”眸間冷冷一瞥:“王耐心有限,你若再敢口出妄言,馬糞灰土總夠你吃!”
凌王言出必行絕不玩笑,此乃人盡皆知。倘若在人手中受辱還不如戰(zhàn)死,廖商想到此節(jié)倒收了斥罵,立刻被人押走。
夜天凌看了看東蜀軍,淡聲道:“東蜀軍仍是蜀中重兵保障,自此時起既入王麾下,王一視同仁。羅盛,協(xié)助眾將即刻清點人數(shù),救治傷員,分發(fā)補(bǔ)給,整頓休息,天明前前來復(fù)命。”話聲淡淡卻透著沉凜然霸氣,傳遍三軍。
東蜀軍將士早折服于凌王手段之下,此時稍整隊列,數(shù)萬人單膝跪俯行軍禮,齊聲道:“東蜀軍愿追隨四殿下,將功折罪!”
夜天凌傲然回馬,遙望天際,風(fēng)飛大氅,峰巒盡處薄云飛揚,天,便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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