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瓏下卷第8章只緣前塵淺回顧

    章節(jié)字數(shù)：974更新時間：7-11-39:34

    盛夏的陽光照在深黑朝服之上，滾滾的熨著熱度，嵌絲銀線微掠出絲輕光，一晃同那迎面白玉龍階的耀目混了去，夜天凌舉步出了宮門，略站了站，卻聽身后有人叫道：“殿下。”

    回頭一看，是刑部尚書吳起鈞，點點頭道：“回衙門？”

    吳起鈞深吸了口氣，耿直的臉上微微一動：“這幾日刑部里面亂的很。”是亂啊，有官員進了刑部大牢，帶著多少探問的求情的甚或要挾的，睜眼閉眼盡是一層層的人和關(guān)系，都在面上那古板和嚴苛后隱著。

    夜天凌劍眉輕挑，目光遠遠向外望去：“怕也沒幾日可亂了。”

    吳起鈞聞言稍怔：“殿下不打算查了？”兵部戶部兩處牽扯了這些貪官污吏，費了如此艱辛難道竟要在此時罷手？

    銳利的嘴角帶起絲鋒刃般的笑，夜天凌眼中淡淡清冷：“我?guī)讜r過不查？”

    吳起鈞道：“殿下曾過，吏治不清，天下渾濁，臣一直銘記在心。”

    夜天凌眉心微擰，淡淡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若要點到為止，這數(shù)百萬的虧空依舊會耗在哪里，有些人即便該殺，你此時也動不了他，你心里要有個數(shù)。”

    吳起鈞細思這幾日案子的進展，朝堂上竟真透出來這般形勢。千絲萬縷，若當真徹查，上至皇親國戚下至滿朝文武那是場大變動，天帝年老求穩(wěn)，怕是不會大興問罪。

    他抬頭迎上那耀目驕陽，清吏治，盼了多年的事在這一刻如此之近卻又遙不可及：不禁心有不甘：“殿下，如今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啊！”

    夜天凌微微點頭：“所以該忍的時候要忍，該放的時候要放，多少人也等著這個機會挑我們的不是，急功近利反會功虧一簣。此事定了要做，便不容有誤。”

    眼前這位王爺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透著份冷銳，似是不可動搖的剛毅堅定，吳起鈞鄭重一揖，聲音低卻篤定：“起鈞追隨殿下，總有一日叫滿朝皆清，貪吏無容身之處。”

    夜天凌面上依舊沉定，只道聲：“好。”卻又看了他一眼道：“于刑罰上尚要多斟酌，凡事要把得住分寸，那些御史們口中的酷吏也不是什么好名聲。”語中微帶薄責，但更是點醒。

    吳起鈞肅容道：“法不嚴不以責眾，治國需用重典。”

    夜天凌道：“你記住，現(xiàn)在還不是你用重典的時候，將來會給你這個機會。”罷接過晏奚手上的馬韁，翻身上馬。卻迎面碰上夜天湛也自同汶門出來了，夜天湛見他在前，微微勒馬，清澄眼底笑的溫雅：“四哥近日辛苦！”

    夜天凌眉宇一抬，水波不興中穩(wěn)隱著股傲然自若：“彼此。”

    寥寥數(shù)語，剎那鋒芒。

    驕陽似是在夜天湛眼中綻開光澤，發(fā)襯的俊面如玉，笑道：“我先走一步，改日約四哥去上林苑行獵。”

    “好。”夜天凌淡淡道，提韁轉(zhuǎn)身往凌王府方向去了。夜天湛亦微縱馬韁，卻同夜天凌背道馳去。

    似雪般刺目的陽光，灼灼灑耀金碧瓊宇，遮掩了一切。

    凌王府門前，一個侍從匆忙出來，跑得甚急。夜天凌一抬頭，晏奚上前喝道：“慌跑什么，哪里去？”

    那侍從見了夜天凌，忙跪下回話：“殿下恕罪，白夫人遣的速去請張醫(yī)侍，跑得急了竟沒見著殿下。”

    夜天凌眼底一動，翻身下馬：“看什么人？”

    “府里沒。”

    張醫(yī)侍是素來給王府女眷診病的，夜天凌心里微微不安，惦記著卿塵，入府便往漱玉院去。

    漱玉院水色寧靜，幾人在灑掃殿院，卿塵卻不在，也無人知道去了何處。

    夜天凌回頭對晏奚道：“去找吳總管或白夫人過來。”

    晏奚答應(yīng)著出去，不過稍會兒，凌王府總管內(nèi)侍吳未之便出現(xiàn)在夜天凌面前，夜天凌問道：“王妃呢？”

    吳未之垂手答道：“回殿下，王妃在思園兩位夫人那兒。”

    夜天凌十分意外：“王妃無恙？”

    “無恙。”

    “為何去請張醫(yī)侍？”

    “千洳夫人……懸梁自盡了。”

    夜天凌聞言眸中掠過隱隱詫異，吳未之低聲道：“殿下昨日吩咐將兩位夫人送去別院，今日差人去請千洳夫人時便見夫人尋了短見。幸好發(fā)現(xiàn)的及時，王妃正在以金針施救。”

    “王妃怎么？”

    “什么也沒。”

    “知道了，你下去吧。”夜天凌淡淡道。

    吳未之覷了覷夜天凌臉色，極冷，如高峰峻嶺，無動于衷。他躬了躬身，退出漱玉院，略一思索還是往思園去了，卻見白夫人掩門出來搖了搖頭。

    “怎么，救不了？”吳未之心里一沉，問道。

    “人是救過來了。”白夫人朝屋里看了一眼。吳未之隱約聽到有人哭道：“王妃，千洳不敢奢求別的，只求能留在府中，求王妃別逐我出府。”

    一時間屋中似乎只有千洳的抽泣聲，吳未之輕聲道：“起來，王妃也不像計較的人。”

    白夫人掠了掠微白的鬢發(fā)，只不解道：“王妃方才同兩位夫人，以前你們是身不由己，自現(xiàn)在起路可以自己選，是去是留也自己。唉！這王府中的女人誰還由得了自己？”

    吳未之亦愣愕，搖頭道：“我是看不明白了。”

    “只一樣是明白的。”白夫人舒了口氣：“咱們殿下對王妃是著緊到了心里。”著眼角竟帶著絲笑，誰能想到會有這么個人呢？

    倆人心領(lǐng)神會，同時看了看屋中。像是過了許久，一個低婉的聲音淡淡道：“你自己愿意留在凌王府，誰也不會趕你走。但性命珍貴，往后不要用這種法子輕賤自己。一者，你若死了，只有在乎你的人才會傷心，否則就是白白送死。二者，你若真的喜歡四殿下，就不為他想想？朝中之事已夠他勞神，這不是更添亂？三者，你對得起生養(yǎng)你的父母嗎？你若真的想留在他身邊，就得讓自己配的起他。”

    千洳那柔軟的，帶著絲微啞的聲音凄然道：“千洳什么都不想，千洳可以永遠不讓四殿下見著自己，只求王妃別趕我走。”

    極深的一絲嘆息，那淡雅的聲音又道：“好好歇著吧。寫韻，你跟我來。”

    門微微一聲輕響，卿塵帶著碧瑤和寫韻出來。見白夫人和吳總管都在，站下道：“白姑姑，差人好生照看著這邊，別輕待了。”

    白夫人答應(yīng)著，卿塵回頭問寫韻：“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寫韻斂眉答道：“但憑王妃作主。”

    卿塵不語，蹙眉看她。寫韻一愣，頓時醒悟，所有的都是自己了算啊，她略有些激動，清聲道：“寫韻想等……等千洳姐姐身子好了再走。”

    卿塵微微一笑，點頭道：“好，需要什么便找白夫人取，牧原堂那里我會書信過去的。”想了想，又將手中那包金針遞給她：“這個送給你，你穴位認得很準，好好學。”

    寫韻雙手接過了那金針，竟像是在夢中一般。天都最大的醫(yī)館，有著最好的名醫(yī)，牧原堂開醫(yī)科招弟子，是男女都可以入學的啊，難道她真的也可以去學醫(yī)術(shù)嗎？寫韻抬頭，正遇上那雙清澈的鳳眸，秋水瀲滟，潛靜里帶著絲鼓勵的笑意，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能不能入了醫(yī)科還要看你自己，牧原堂也不收無用之人。回頭我叫碧瑤給你送幾醫(yī)書過來，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寫韻俯身便拜了下去，語中哽咽：“多謝王妃！”

    卿塵挽手將她扶起來：“既然選了這個，以后或者還有苦吃，到時別為今日后悔。”

    “寫韻絕不會后悔。”一聲堅決的回答，似是充滿了希翼，叫看在一旁的白夫人疑惑著，眼前這雙向來溫順的水杏清眸竟是從未有過的明亮，她不得不承認這時的寫韻，是她見過最美麗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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