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瓏下卷第5章只與天公試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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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王府的車駕候在宮外,晏奚靠在車旁,遠遠見卿塵出來便將車簾打起,車內伸出夜天凌穩持的手,卿塵握著他的手上車,問道:“這么多日沒上朝,竟沒什么事纏身?”
夜天凌瀟灑靠于座中:“盼著我忙嗎?我已去了一趟慈安宮了。”
卿塵微微一笑:“也不是,只是好奇,前些時候忙的什么似的,怎么今日便沒事了呢?”
夜天凌彈彈衣袖,淡淡道:“我將虎符交了。”
卿塵愣住:“什么?”
“今日朝上,我將神御軍的兵權交收了父皇。”夜天凌重復了一遍。
卿塵愣愣看他半晌,兵權,那是多少人想而不得的東西,又有多少人對夜天凌手中兵權諱畏甚深。
她亦清楚,倆人這場姻緣是天帝欲將夜天凌推起的征兆,這時候,夜天凌必定要退一大步,以換取一種微妙的平衡。不忍黯然垂眸:“是因我們的婚事?”
夜天凌不甚在意的道:“算是吧。”
卿塵悶悶的道:“我這個妻子,讓你失去了如此重要的東西。”
夜天凌見她認真了,眼中嘻笑意趣微微收斂:“這么在乎?”
卿塵被這沉定的聲音牽起一絲酸楚,輕眉淡鎖:“這是最大籌碼,沒有了兵權,等于失去半邊天下。”
夜天凌傲然一笑,眸中那點星光微綻,輕淡,卻攝人心神:“帶了這么多年的兵,難道調兵遣將還非用那一道虎符?莫要看了你的夫君。”
凝視他眸光狂放,卿塵瞬間豁然,想了想道:“如此的話,九殿下神策軍那邊怕不交也得交了?”
夜天凌軒眉微挑,而后道:“那便看他是不是個聰明人了。”
“聰明,只可惜有時候聰明的過了。”卿塵一直不喜歡夜天溟:“我賭他不交。”
“他交還是不交,都無關大礙。”夜天凌語氣略有些鋒峻:“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大皇兄,更不該對你有不軌之心,做了便要付出代價。”話雖的峻肅,卻伸手將卿塵摟過懷中。
卿塵點頭,夜天溟若交兵權,則失了手中最后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在軍中他斷沒有夜天凌這般影響力;若不交兵權,那么除非起兵奪位,否則天帝也容不了他幾時了。
天帝若上收了兩軍的兵權,那下一步怕就是清王手里的京畿衛了吧。卿塵遠遠的想著,卻又一愣,夜天溟那些非分舉動她并沒有對夜天凌提過,探詢的看去:“你怎知道他對我……嗯……嗯?”
“嗯?”夜天凌劍眉輕揚,繼而冷哼一聲:“他每次看你,便如當年看你姐姐纖舞,我豈會不知?”
卿塵突然笑道:“你知道他在看我,那豈不是你也在看著我?”丹唇微抿,眸中靈動,頗有些調皮的意味。
看著卿塵如花笑靨,夜天凌俯身將她鎖在如夜空般深幽的眼底,似笑非笑有些不明含義的曖昧,低沉的,慢慢的在她耳邊道:“嗯,我一直看著你。”
卿塵來揄挪別人的神情毫無抵抗力的轉成羞澀,往他臂彎里躲去,夜天凌環著她,饒有興趣的低頭,嘴角掛著絲寵溺的微笑。卿塵嗔他一眼,靠在他懷中半晌,靜靜道:“過些時候我送你樣東西,或者也能彌補一二,只是要費些時日。”
夜天凌低頭問:“什么東西?”
卿塵微笑道:“先不告訴你!”
夜天凌倒也沒有追問,只看著她清澈的眼睛道:“只要你在,莫這些,即便傾盡天下又如何?”
淡淡一句話,直撞入心扉,傾覆了神魂,卿塵嘴角勾起笑意,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感覺,如他一般傲然道:“四哥,我可為你深閨添香便能同你披荊斬棘,你娶了我,定也不負天下。”
夜天凌眼中一波,轉而笑:“這么強悍的女人,也只有我敢娶,別人誰要?”
卿塵不服抬頭:“你不要,總有人要!”
夜天凌臂彎一緊,緩緩道:“他敢。”
卿塵見他那霸道,卻開心不已,揚聲清笑,夜天凌也抑不住,笑了起來。
笑聲依稀,穿窗而去,連車外的晏奚都感染了幾分,不禁咧開嘴,只覺暮春熏然,人生如斯,竟是無比的美好。
天機府是夜天凌每日必到之處,待回府,便同卿塵一并前去。正巧冥執自外回來,帶了夜天凌前幾日要的東西來,問道:“殿下看看這些可夠齊?”
夜天凌接過翻了翻,往案上一擲,面上已帶了幾分薄怒:“混賬東西,不想竟如此無法無天!”
卿塵伸手拿來,見都是些官員欺民霸世貪贓枉法的罪證,有些當真出人意料的可惡,也難怪夜天凌動怒。
陸遷他們已看過了,道:“戶部不整國將危矣!我等知道閥門腐朽有官必貪,卻誰也不想到了如此地步。”
夜天凌眼光微凌:“我此次將兵權暫放,便是要騰出手來拿這個毒瘤開刀。”
杜君述問道:“殿下終究是將兵權交了?”
夜天凌點了點頭。
“那殿下之后打算從何處動手?”左原孫問道。
“便從這些人身上。”夜天凌指著案上,冷冷道。
“為不惹人注目,殿下還是不出面的好,”杜君述道:“也最好不要從戶部查起,否則恐怕千難萬難。”
“那便從軍餉查。”卿塵將手中東西放下,淡淡道:“查軍餉,一查一個準,既面上在兵部已放了手,便正好由兵部來。由士兵處起,一兵一餉可動軍心,皇上也不會不管。借刑部的手,整頓兵部從而往戶部插。”
杜君述道:“軍餉也不是沒查過,但查不下去,別下面官官相護,就是皇上那處似是也沒那么大的決心去動,之前也整過幾次,都只能點到為止。”
“這次能走的遠些。”卿塵鳳眸微挑:“事情一定要從神策軍營里起,鬧大了到皇上那處,正是給皇上一個收兵權的機會,皇上豈不樂得順水推舟?”她點了點案上的紙頁:“至少這些,到時候一個也跑不了,而此事的關鍵在于可以動他。”
“他?王妃是指……”陸遷看過來問。
“嗯。”卿塵點頭:“人人自顧不暇時,是最好的時機。”
“倘若他自己將兵權交出來呢?”陸遷道。
卿塵笑著搖頭,看向夜天凌:“還是那句話,我賭他不交。”
夜天凌臉上的那絲怒氣已消失,冷冷清清:“軍餉不得嚴整,以后的硬仗就更難打,正好借此時機一并辦了。”
話間南宮競、夏步鋒等夜天凌手下幾員大將求見。夏步鋒進門幾乎連禮數都忘了,只問道:“殿下,您這是何故放了軍權和兵部的事?”
夜天凌瞥了他一眼:“嚷什么嚷?帶了這么多年的兵,還是一副急躁性子!”
夏步鋒打仗是難得的猛將,但天生性急率直,為此也沒少遭夜天凌斥責,當下沒敢再作聲。
夜天凌道:“平日要你多和左先生他們學著點兒兵法,你倒沒事便去歌舞坊。南宮,不是了讓你看著他嗎?”
夏步鋒吶吶道:“還是讓殿下知道了。”
南宮競笑:“我是看著他呢,誰知看了些時候,方知那個藝兒姑娘對老夏真是一片癡心,老夏他也喜歡的緊。兩情相愿的,我總不能棒打鴛鴦。”
夏步鋒一張黑臉竟突然紅起來,只在旁撓頭。夜天凌看過去,道:“這算什么?若真喜歡便將人娶回府去。”
夏步鋒倒有些意外,瞪眼道:“殿下竟準了?還不是因她那出身,我怕殿下責罵……”
夜天凌皺眉道:“我是要你們少去那聲色之處,她雖在風塵,但你若真喜歡她,還管她是什么出身?糊涂!”
卿塵抿嘴笑著,夏步鋒因夜天凌早有嚴令軍將不得交際青樓場所,一直不敢將那藝兒姑娘帶回府邸,此時突然遂了心愿,大概又沒想明白這話,只納悶著。
南宮競丟下這話題,正色對夜天凌道:“殿下,您放了軍權和兵部的事,神御軍幾十萬人聽誰的?”
夜天凌淡淡道:“聽你們的。”
南宮競錯愕,隨即便恍然,鄭重道:“我等定不負殿下所托。”
夏步鋒問道:“殿下,那撤藩的事要等到什么時候?”
夜天凌負手立在窗前,道:“若我所料不錯,過不久那三藩王便會有自行請撤的折子來。屆時若處理不當,四藩必反,如今業州、定州、燕州、景州、肅州這幾處尚都在北晏侯控制中,此時興兵怕是事倍功半。”
左原孫點頭道:“戰火方平,國空虛,今年又天災四起,都不是時機啊。大江沿岸今春又有洪災,惟云在湖州治水,也著實不易。”
陸遷道:“這時候若撤藩,的確勝負難料,弄不好前功盡棄。”
左原孫斟酌道:“若能拖到明年,業州等便無大礙,只是燕州……殿下,那柯南緒恕我無能無力。”
夜天凌看他道:“柯南緒此人和你并稱雙絕,如今或可一見高低了。”
左原孫閉目一笑,卿塵自那一瞬間從他眼中看到了閃逝而過的痛恨,那樣閑灑通淡的人身上露出的令人心悸的冷厲,那一刻冰寒,竟是殺氣。
然而左原孫的語氣仍舊是平靜:“殿下可有想過,若是朝廷硬要此時撤藩,該當如何?四藩,尤其是那北晏侯,怕是也早也耐不住了。”
旁有制肘,胸有良策而不知是否能以得行,窗外明媚的春光在夜天凌臉上投下分明淺影,卻有一道凌厲自他眼中透出:“他耐不住了?我也忍了這么多年。數次與突厥之戰都因他從中作梗而不能盡殲之,他倒知道一旦沒了異族之患,藩侯便形如雞肋,撤藩勢在必行。此次便顛倒過來,先靖內后攘外。”他緩步站到案前,在那攤開的地圖上一點,修長手指沿北直上:“撤藩的仗是必打的,早來便有早來的打法。安了內藩直接指兵漠北,畢其功于一役,我要讓東西突厥一并再無翻身之日。”
數人無語,都凝神在那圖上打量,南宮競看了半晌,道:“燕州,易守難攻,怕是最難的一處,不過在這圖上還看不究竟。”
夜天凌對左原孫道:“這些還得勞煩左先生。”
左原孫微笑著看了卿塵一眼,道:“殿下還有……”卿塵忙悄悄搖頭,左原孫話鋒一轉:“還有時日,殿下便放心。”
陸遷從圖中抬起頭來:“便是勝,之后休養生息也大費年月。”
杜君述亦道:“雖不是不能打,但只苦了將士百姓們,實乃下策。”
夜天凌眉峰微鎖,眾人不,卻都清楚知道,握權,也是勢在必行的了。各自心中細細斟酌,前方后方,都得想最壞的打算,亦要十分穩妥才行。
養精蓄銳,志圖高遠,等了許久的一刻,如今箭已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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