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還有劉青。”

    商行舟感嘆道：“如果不是你提起，我甚至都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即便他現(xiàn)在是事實上的天下第一人，但也不會無視像劉青這樣的可怕刺客。

    所以想不起來就是真的想不起來，并不是以此表示自己的輕蔑與不在意。

    徐有容道：“他確實很容易被人忘記。”

    “最好的刺客，就用如此。”

    商行舟帶著幾分欣賞之意道：“蘇離與那位離開后，他進步了很多。”

    徐有容知道他的那位不是自己的老師，而是那位傳中的刺客領(lǐng)，道：“是的，所以我確信陳留王會死。”

    商行舟沉默了會兒，道：“想來在很多地方，你也有類似的安排？”

    徐有容道：“別處的計劃要做的粗疏許多，新任英華殿大主教關(guān)白，稍后會回到天道院，但我不確定后續(xù)。”

    商行舟點頭道：“莊之渙對此事頗為不滿，若局勢動蕩，或者他會向關(guān)白出手。”

    徐有容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那么關(guān)白便會死了。”

    明明在己方一位重要人物的死亡，她的神情卻還是那般平靜，就像在講述與自己完無關(guān)的事情。

    商行舟靜靜地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

    直至此時，他才真正的把她當作了對手。

    “再然后呢？”

    “各種死。”

    “怎么死？”

    “不過是你殺我，我殺死你就像那夜一樣。”

    徐有容的眼神變得有些淡，仿佛在看著極遙遠的地方或者過去。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與莫雨被圣后娘娘送出了京都，并沒能看到。

    十余只紅雁飛起，有的落下，有的飛向更遙遠的地方。

    天書陵那邊的消息6續(xù)在京都街巷里傳開，初春原野上來近的煙塵，也證明了那些傳言。

    離宮前的人群騷動不安起來，急散去，但大朝試還在繼續(xù)進行。

    主教與執(zhí)事們在宮殿前匆匆來回，神道上更是充滿了奔跑的身影，護教騎兵早已出，一片肅殺。

    凌海之王看著陳長生，神情凝重道：“要開始了。”

    陳長生走到殿門前，道：“如果”

    凌海之王與戶三十二等人望了過去，有些緊張。

    陳長生不聞不問世事已經(jīng)多日，如果是與徐有容的默契，或者是在準備什么底牌，那么今天必然都要拿出來。

    “我是如果。”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轉(zhuǎn)身望向他們道：“算了，沒有如果，你們按照紙上的去做。”

    完這句話，他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紙做的蜻蜓遞了過去。

    凌海之王等人打開紙蜻蜓，匆匆掃了一眼，頓時震驚起來。

    不知道陳長生交待了怎樣荒唐的諭令，但他們必須執(zhí)行。

    石池里的清水從邊緣溢出，然后順著青石道流出殿外，悄然無聲。

    只有當池水被攪動的時候，才會出清脆有若靳的聲音。

    陳長生盛了一瓢水。

    青葉不在，水自然不是用來澆它的。

    他舉到嘴邊，緩緩飲盡。

    唐三十六盯著他的眼睛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陳長生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水漬，道：“飲清水可能清心。”

    唐三十六神情嚴肅道：“不燒沸的水，你從來不喝，更不要用袖子擦嘴。”

    陳長生看著他道：“難道你沒有現(xiàn)我已經(jīng)改變了很多？”

    唐三十六問道：“你什么地方變了？”

    陳長生認真道：“我活的更自在，更隨意了。”

    唐三十六看著他明亮的眼睛，看著他認真的神情，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道：“你該去照照鏡子。”

    陳長生明顯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有些茫然。

    唐三十六聽著殿外傳來的動靜，微微皺眉道：“你真的不擔心？”

    陳長生曳道：“既然打不起來，那么何必擔心？”

    唐三十六不解問道：“什么意思？”

    陳長生轉(zhuǎn)身望向那間石室，不知為何，情緒有些復(fù)雜。

    “我比有容更了解我的矢，當他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絕對不會給對方任何開戰(zhàn)的機會。”

    現(xiàn)在雙方已經(jīng)在天書陵形成對峙之勢，唐三十六無法相信陳長生的判斷，只能認為是他的自我安慰。

    陳長生把那張紙蜻蜓交給凌海之王等人的時候，他并不在場。

    “真的不用皇輦圖？”

    他看著陳長生的眼睛問道，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以及嚴肅。

    陳長生沉默不語。

    唐三十六道：“如果你確信皇帝陛下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會站到你這一邊，那么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凌煙閣已經(jīng)被天海圣后用霜余神槍毀了，但是皇輦圖的陣樞還在皇宮里。再加上唐老太爺雖然保持著中立，礙不灼家長房正在逐漸掌權(quán)，大爺派了很多執(zhí)事入京，如今在各處的商鋪與行會里隨時準備聽從唐三十六的調(diào)遣。

    擁有唐家的幫助，余人隨時可以啟動皇輦圖。

    那時候，就算那些王爺控制下的諸路大軍入京，也不可能是他們師兄弟的對手。

    這并不是唐三十六第一次對陳長生提起此事。

    陳長生依然保持著沉默。

    唐三十六終于明白了，他并不是在猶豫，而是用沉默表明心意。

    陳長生相信如果真到了深淵之前，師兄一定會護著他。

    但因為某些原因，他不想動用皇輦圖。

    “為什么？”唐三十六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如果用了皇輦圖，會太像三年前那個夜晚。”

    陳長生停頓了片刻，繼續(xù)道：“我也會太像矢了。”

    唐三十六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支持以及安慰，然后走到了殿外。

    陳長生走回石室。

    這些天，他一直在這間石室里練劍。

    石室里的布置很簡單，樸素到有些寒酸，除了地面的那張蒲團，什么都沒有。

    但這時候，石室里忽然多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何時來的？

    他又怎樣瞞過了離宮里數(shù)千名教士的眼睛？

    那是一個白蒼蒼的老人，右手里拿著一枝沒有干的筆，左手里是畫盤。

    畫盤里的顏料是灰色的，老人的衣服也是灰色的，應(yīng)蒼白的頭與眉毛都被染成了灰色，與石室的墻壁顏色一模一樣。

    難道，這位老人是把自己畫在了石室的墻里？

    如果這是真的，這是何等樣神奇的畫技？

    那位老人看著陳長生，有些滿意，道：“好在你還明白以天下為重的道理。”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道：“其實我并不是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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