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劍光亮起,與橋那邊煙雪里涌來的光明相比,是那樣的暗淡,完不值一提。劍在雨霧里畫出的軌跡,落去的方?也是那樣的尋常無奇,任誰來看,都是一記很普通的劍招。然而就在劍鋒挑起的那瞬間,自天紛紛飄落的雨霧與煙雪頓時停止,就連齋劍帶來的光明都斂沒,向著無垢劍湮去!
大光明劍尚未到來,挾煙霧而至的是劍意,其形無形,其意無象,然而陳卻提前看破了隱藏在光明之后的齋劍的意圖,因為他用的是慧劍,他用整整七天時間洗亮了自己的慧眼,他要見真實。
能猜到隱藏在煙霧里的劍意,能看到尚未發現的真實,不代表就能夠輕易破之,他是怎么做到的?無垢劍那看似隨意地一挑,那記劍招明明普通至極,但卻特別合適于當前,就像一幅工筆花鳥畫,他看似無心隨意地落下最后一筆,墨線是那樣的扭曲無力,然而若稍隔遠一些看,你才會看到,那是一根梅枝。
隨意的點墨,也有可能是點睛,平凡的一筆,有時候也能讓整幅畫面生動起來。
問題在于,要在合適的時機、合適的局面下點下那團墨,落下那一筆,需要平時無數次的練習與感悟,這樣才能知道這一筆應該落在哪里,而且應該用怎樣的筆法。
這是什么筆法?這是什么劍?
大船甲板下面的某層響起一道有些不自信的聲音:“梅廬劍?”
話的人是宗祀所的一名教習,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站到船首,但隔著里許的距離,他勉強還是能夠看清楚陳在雨霧里挑起的這,他覺得陳的劍招很眼熟,很是吃驚,下意識里便了出來。
有很多人都聽到了這句話,再回想起陳的那,發現居然真的就是宗祀所極不出名的梅廬劍,一時間竟沒有人能夠出話來,陳在上涉獵極廣的事實早已讓人震驚到麻木,只是他怎么就能想到、并且敢于用這樣一門非常普通的劍法來破徐有容的大光明劍?而且眼看著居然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嗎?不,這是剛剛。
世間五大絕招之一的大光明劍,哪里這么好破,就在陳的劍招破雨霧而起,初露鋒芒之時,煙雪里微微斂沒的光明忽然間再次勃發,化作了無數道劍痕,挾雪帶雨再次斬向陳。
光明還在煙雪里,徐有容還在橋的那頭,已然有無數劍招紛沓而至,劍招均自隱而不發,只憑煙霧里的痕跡,便能感覺到這些劍招是多么的精妙絕倫,威力無窮。
這便是大光明劍最不可思議之處。光明行于之間,能擬萬物,能擬萬劍,就算陳在上的修為再高,但遇著這樣能夠自行變化的繁錦似花雪的絕招,又能怎么辦?
徐有容的劍根沒有任何停頓,就在那名宗祀所教習驚呼出聲的同時,齋劍破雪而出,距離陳只有十余丈的距離,大光明的劍勢已然過了石橋,來到了他的身前。
與過往天在國教學院門前的戰斗不同,陳沒有動用耶識步,試圖脫離對方的劍勢或者搶攻,因為與南客戰斗過的他很清楚,想要與天鳳血脈比拼速度,是非常愚蠢的選擇。
而且既然他在雪橋上畫出了道,徐有容接下了道,那么他這時候又如何能退?他眼神情平靜而專注,看著煙雪里的滿天光明,毫不猶疑,雙手握劍,自上而下,向著光明最盛處斬去!
大船上響起唐三十六的喝彩:“倒山棍!破!”
徐有容的齋劍尚未真的落下,破煙雪而至的是劍意。
同樣,陳化國教學院倒山棍為劍,也未能真的破掉大光明劍。
煙雪里的光明,已然變化了三道劍意,而陳也相應出了三劍。
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暫的時間里。
劍光照亮了被煙霧雨霧籠罩的奈何橋,然后再未斂沒,一道接著一道。
洛水上仿佛進入了盛夏的雷雨天,不時有閃電亮起。
然而煙雪凝成的云層,楸終還是那般狂暴強大,沒有被閃電撕開,向著橋那頭移動。
無論是船上的人們還是洛水兩岸的民眾,都已經無法看清楚奈何橋上的細節,比如輕飄的衣袂與白紗,只能隱隱看到雨霧與煙雪里陳和徐有容的身影。
緩步前行的徐有容散發出來的神圣氣息來濃,光明的威壓來強,就像是離宮里的神像,而站在原地的陳則依然一如先前,平靜沉默地仿佛是石頭,任憑流水如何沖洗都不改其形,不動其心。
一者以動,一者以靜。
靜的是心,動的是劍。
無垢劍就像是閃電,齋劍則更像是一輪明日,但在雨霧與煙雪里,實際上更像是兩艘行駛在暮時大海上的船,迎風而行,破浪而去,漸漸變得來近,終有一刻便會相遇。
直到此時,陳和徐有容的劍還沒有相遇,但劍意已經相遇了無數次。
洛水上發出無數道清脆的劍鳴,緊接著便是劍鋒切開一切堅硬事物的嗤啦聲響。
擁有強大的陣法保護,即便兵船都無法撞毀的奈何橋,在兩把劍掀起的光海與巨浪里,顯得那樣的脆弱,堅硬的橋面上出現了無數道裂痕,飛出來的石屑瞬間又被劍勢碾碎,兩側的欄桿上多出了無數如蛛般的密痕,靜靜看著洛水無數年的石頭雕刻而成的獸頭,更是被飄濺的劍意,割的石屑亂飛,斷耳殘面。
洛水兩岸的民眾隔得遠些,看不清楚橋上的畫面,只能看到落雪里的光線,聽到聲音,饒是如此,心神亦是激蕩不安,船上的人們隔得近些,更是被雨霧煙雪里的絕妙劍招震撼的驚呼聲聲。
“那是天蕩劍法嗎!”
“漁歌三唱!”
“他怎么會絕情宗的劍法!”
驚呼聲來自下方,站在船首的人們看著奈何橋,沉默不語。
是的,這個上確實沒有哪種劍法能夠完?破掉大光明劍,因為圣女峰的這記劍招太過不可思議,當光明現于煙霧里的那瞬間,陳想起道藏上的記載,也有相同的感慨——他沒有見過如此繁復近乎包羅萬有,卻又如此簡單已然暗合的劍法,甚至連想象都沒有想象過,大光明劍已然是的彼岸,自修道以來,他唯有在魔域雪原上看到蘇離斬開通往南方的那記劍時,曾經有過類似的感受。
以他現在的修為,要破掉大光明劍,只有兩個方法,那就是動用離山法劍的最后一式,或者像當初在周園里、或是在潯陽城里面對朱洛時那樣,動用藏鋒于劍鞘里的劍池萬劍,然而前者的結局必然是同生共死,無法選擇,后者則是他自己都無法控制萬劍齊出的后果,那會超他這七天時間的推演計算,所以也不能選擇。
,他用的方法是蘇離教給他的第三劍,也是蘇離自己都沒有學會的那。只不過這一次他取的是劍意,而不是那的身,他沒有用那防守,只是用了那的笨拙,因為那個方法怎么看都很笨。
他用無數劍,來破徐有容的。
光明照耀俗世,能仿天上人間一切劍意。
那他就把天上人間的所有劍,部施展出來。
這種方法很笨,但能夠學會天上人間所有劍、并且知道應該何時出劍,出何劍,才能在光明之前,破其無形之形、無意之意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笨人?
大船下方的青藤諸院教習和看不懂,站在船首的物們則非常清楚這一點。
所以看著雪橋之上于之間的劍意,他們沉默了很長時間。
禮部尚書不是修道者,按捺不住問道:“多少劍了?”
凌海之王面無表情道:“陳院長出了四十三劍!
司源道人情緒復雜道:“都還沒有完!
這兩位國教巨頭的話都是對的,而且并不是分別陳與徐有容。
徐有容的這記大光明劍,確實還沒有施展完畢。
陳的四十三劍,當然可以理解為。
船首一片安靜,事實上最的時候,一直有人在話。
當陳出第六劍的時候,蘇墨虞輕聲道:“我輸了!
當陳出第九劍的時候,一名自伽藍關回朝述職的神將微微皺眉,搖了搖頭。
當陳出到第十的時候,薛河的手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斷臂。
當陳出到第二十七劍的時候,折袖搖了搖頭。如果他和陳正面較量,在這里便會輸了,當然這是論劍,并不是搏。然后他看了唐三十六一眼,有些不解,心想難道你能比自己撐得更久。
唐三十六一直沒有自己什么時候會輸,此時卻感慨道:“這些人的劍都學到狗身上了嗎?”
船首很多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卻無法反駁。
世人皆知陳通讀道藏,難道他還學會了世間所有的劍法?
……
……
(沒有存稿且忙碌如狗的,就是這么悲傷,我很懷念上個月的工作狀態,想要爭取從下周二努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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