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每次頒榜都會附加簡短的點評,此次換榜,天機閣大概已經想到會引來世間很多議論,在最后對徐有容和陳長生二人未入點金榜也做出了解釋,表明這是因為天機老人非常期待二人的周園之行。
至此,整個**都知道了陳長生和徐有容要進周園。
從去年青藤宴開始,陳長生和徐有容的婚約傳遍了整個世界,這個故事里充滿了各種恩怨情仇、青梅竹馬、逆襲與等待,紛紛擾擾,難以道盡,現在,故事的男女主角終于要在周園里相遇了,這自然引來了無數人的關注。
作為這個故事的另外一個主角,秋山君沒有出現,但他的師弟在場。梁笑曉看著陳長生的目光愈發冷淡。因為在天書陵的那些時光,七間對陳長生的觀感有所改變,此時聽著議論聲,臉上也露出了憤憤不平之色。
“就算他在周園里再有奇遇,難道便能在點金榜上奪了魁首?難道就能與秋山君相提并論?”
“為何不能?雖秋山君已然聚星成功,但不要忘記,秋山君要比他大四歲。”
這些議論里并沒有提到陳長生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的就是他。
葉漣跟著師姐站在人群中,看著前方的陳長生的背影,不像當初那般,眼中只有厭憎與憤怒,只是有些好奇。
陳長生感受到四周投來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南人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善,感覺壓力很大,又微感惘然,在世人眼中,他與徐有容可能是青梅竹馬,可能愛恨相交,卻只有他自己清楚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知道徐有容長什么模樣,相信徐有容對他也沒有任何印象。
行出京都南門,隊伍稍作停歇。辛教士從最前面那輛由天馬拉著的車里走了下來,來到陳長生身前。
陳長生有些意外,問道:“難道是主教大人帶隊?”
辛教士搖頭道:“老大人最近身體有些不好。”
陳長生看著最前面方那輛車輦,好奇問道:“那車中是哪位國教的大人物?”
辛教士看著他笑著道:“我正是來請您登車。”
陳長生怔住,半晌后才醒過神來,有些不敢確認道:“你是……此次往周園,由我帶隊?”
辛教士正色道:“是的,教宗大人把事情都交付給您了。”
陳長生想著先前宗祀所和天道院的那些教士、老師前來請安問禮的畫面,無語想著,自己或者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離開京都,來到汶水城,十余輛車輦陸續通過城門,這些車輦的轅上都有離宮的徽記,前數日城中的教殿便收到了消息,做了安排,城門守軍哪里敢做盤查,早早便把城門打開,官道兩側更是擠滿了聞訊前來圍觀的民眾。
“誰是陳長生?”
“神國七律來了幾個?”
“徐鳳凰直接從南溪齋走,不會在隊伍里吧?”
“陳長生在哪輛車里?會不會是第一輛?喲,你瞧瞧那天馬的翅膀雪白的……和咱家的床紗差不多。”
民眾們熱情地議論著,對著隊伍里的那些車輦指指點點,那匹駿美神奇的白色天馬自然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當人們知道陳長生就在第一輛車輦時,更是向前方涌了過去,街道上頓時變得嘈雜混起來,甚至不斷聽到有人大聲喊著他的名字。
一個來自西寧鎮的少年道士,通讀道藏,拿了大朝試的首榜首名,在天書陵里一日觀盡前陵十七碑,成為國教學院的院長。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是一段傳奇,他就是傳奇。
無數雙目光落在那輛車上,灼熱無比,仿佛要把窗紗都燎破。
雖然有大朝試后在京都游街的經驗,陳長生還是有些不習慣這種待遇,只覺得臉面滾燙無比。
倒是坐在他對面的折袖,依然面無表情,絲毫不受車外傳來的聲音與那些炙熱目光的影響。
前往周園的隊伍直接去了汶水城的教殿,自有辛教士帶著下屬教士去打理一應具體事務,陳長生這個國教學院的院長,名義是此行的帶隊者,又哪里需要去做這些事情,換句話來,他和房門上貼著的門神意義相仿。
教殿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房間,各學院宗派的修行者分批入住,離山劍宗最近這些年名頭太過響亮,七間和梁笑曉住進了東院,圣女峰的兩名少女住在他們隔壁,陳長生自然住的最好,汶水城的主教熱情地把他請進了主殿,折袖也老實不客氣地跟著。
簡單清洗整理過后,還未來得及休息,便有教士來報,有人前來拜訪陳院長。
陳長生怔了怔,猜到來人是誰,趕緊換了身于凈衣裳,走到殿前。
一名管事模樣的男人站在殿前,只見此人衣著樸素,腰間系著的一塊玉快卻絕非凡物。
見著陳長生,那名管事拜倒見禮,顯得極為恭敬。
見著這幕畫面,汶水城當地的教士們很是吃驚。
汶水唐家向來倨傲,即便是天海家和秋山家也不怎么瞧得起,這位大管事平日里連主教大人的面子都很少給,為何此時表現的如此謙卑?要知道國教學院院長只是個虛職,位秩只在國教內部起作用,就算陳長生與唐家那位獨孫交好,也不至于有這般大的面子。
陳長生對那位唐家管事抱歉道:“按道理,我這個做晚輩的,怎么也應該去拜訪一下老太爺,只是此行周園時間急迫,而且教宗大人讓我負責帶隊,所以不便離開,還請管事代我向老太爺請安。”
完這句話,他取出在京都時候就已經備好的一個匣子遞了過去。
這匣子里是藥。當初他和唐三十六在百草園里偷了無數藥草奇果,再加上落落送過來的那些人類世界極少見到的紅河特產,由離宮教士煉制成了好些丹藥,除了破境通幽的時候服用了些,還剩下很多,用來幫助修行效果不顯,但用來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則是最好不過。
那名管事接過匣子,連聲致謝,然后也從懷中取出一個匣子,神情謙恭雙手奉上,是唐老太爺給陳院長的見面禮,便告辭而去。
回到主殿幽靜的房間里,陳長生把那個匣子擱到桌上打開,只見匣子里是一個圓形的金屬球。這個金屬球約拳頭大,顯得極為沉重,表面非常光滑,卻有一些如鱗片般的線條,將這個金屬球分割成了三個部分。
折袖走到桌畔看了一眼,神情微變,然后沉默了很長時間。
陳長生看著他問道:“怎么了?看你很吃驚的樣子。”
折袖看著他道:“你究竟和唐三十六是什么關系?”
陳長生不解道:“我和他就是朋友。”
是的,唐三十六是他進京都后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如果只是朋友,唐家怎么會把這個寶貝送給你?”折袖面無表情道。
陳長生伸手從匣中取出那個看似尋常無奇的金屬球,仔細地打量著,沒有看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這是什么東西?”
折袖走到他身前,看著那顆金屬球,向來沒有什么情緒波動的眼中,也多了些異樣的情緒。
人類世界各國的城防陣法,都是由唐家設計制造,最好的兵器軍械也是由唐家設計制造,**三十八神將的盔甲也部是由唐家設計制造,就連紅河圍繞著的白帝城,據都是由唐家先祖親自設計督造的。
這個在汶水畔傳承千世的家族,有錢到連圣后娘娘都有些忌憚,無法下手。
汶水唐家的寶貝,當然不是普通的寶貝。
折袖道:“百器榜上的那些神器,至少有十七樣出自唐家。現在唐家依然能制造出一些非凡的兵器,雖然因為那些珍稀的礦石已然枯竭,無法及得上當年百器榜上的那些神兵,但在設計精巧方面猶有過之。百器榜上的神器現在大多都被那些宗派學院藏著,就像霜余神槍一直被供奉在大周皇宮中一樣,當世強者最想得到的當然就是唐家生產的兵器,所以哪怕是肖張這么瘋癲的家伙,也不敢得罪唐家。”
陳長生忽然覺得掌中的那顆金屬球變得沉重起來。
折袖繼續道:“如果我沒有看錯,你手里的這個金屬球應該就是黃紙傘。”
陳長生微異重復道:“黃紙傘?”
他隱約記得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不錯,當年離山劍宗那位蘇師叔,向唐家訂制了一個法器,唐家把他的原初設計進行了一些修改,最后用了三十年時間才制造成功,那個法器就是你現在手里拿著的金屬球,名字就叫做黃紙傘。”
“茍寒食他們常提到的那位師叔祖?……既然是那位傳奇強者訂制的法器,為什么現在還在唐家?”
“因為最后那位蘇師叔沒有來取。”
“為什么?”
“因為……他出不起錢。”
房間里一片安靜。
陳長生覺得掌心里的金屬球又沉重了數分,聲音都變得緊了起來:“這東西……很貴?”
折袖道:“黃紙傘是唐老太爺親自取的名字。”
陳長生噫了聲,表示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黃紙就是紙錢。”折袖看著他道。
陳長生想明白了,紙錢與世間流通的銀票不同,面額可以隨便寫。
如果把紙錢上的數目變成真實的,那該是多少錢?
世間除了唐家,還有人能拿出這么多錢來嗎?
難怪那位傳奇的離山師叔,明明親自設計了這個法器,最后卻不得不忍痛放棄。
這把黃紙傘,令世間所有人囊中羞澀。
現在卻落在了他的手中。 三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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