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前,隔著被子推了推,指尖傳回的清晰觸感,提醒他應該換厚被了……嗯,因為秋來天涼？

    莫雨睜開眼睛,醒了過來。她摘下耳里的裘絨,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旁若無人起身,坐到銅鏡前整理儀容,把黑發梳至柔順,然后開始洗臉上的殘妝。

    她再次展現了聚星境強者的神奇手段,纖纖指間無中生有出現數個水團,在陽光下如寶石般散發著光彩。

    看著她將那些水團輕輕撲在臉上,細致地搓揉,陳長生忍不住搖了搖頭。

    從上次看見莫雨起床理妝的畫面后,陳長生便經常會想起這件事情,覺得這實在是太浪費生命。

    是的,不是暴殄天物,而是浪費生命。

    那些晶瑩剔透的水團,是她用真元凝聚的,真元,是靠冥想引收星光轉換的,冥想是需要時間的,時間就是生命。

    修行到如此境界,卻把能力用來洗去臉上殘妝,當然是浪費生命。

    看著銅鏡里少年不以為然的神情,莫雨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道：“只有從天地間凝取的水,才是最純凈的水,不需要任何器具承載,才不會被污染,用來凈面乃是無上佳品�！�

    陳長生沉默不語。

    莫雨從抽屜里取出綿紙,輕輕蘸去臉上殘著的水痕,心想和男子這些事情,實在是雞同鴨講。

    旋即,她想著這形容不妥。

    然后,她想著自己為什么要對他解釋？

    “國教學院這些天的平靜,會維持到大朝試前�！�

    她起身,看著陳長生面無表情道：“你應該很清楚,這代表著何等樣的寬仁與慈悲,所以你們最好也老實些�！�

    陳長生想了想,沒有什么。

    “聽……大朝試里,你準備拿首榜首名？”莫雨看著他饒有興致問道。

    陳長生聞言微異。

    他從西寧來到京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拿大朝試的首榜首名,但這種事情,如果出去,比要娶徐有容更會惹來別人的嘲笑和議論,所以他只對極信任的兩個人提過。

    落落和唐三十六知道,那只黑龍也知道。

    莫雨又是從哪里聽的？

    他想到一件事情,只是已經記不清楚那次與東御神將府里的霜兒姑娘話時有沒有提過。

    他不想把自己的目標宣諸于眾,但既然被人當面問起,也不會否認,撒謊與遮掩,向來不是他習慣的處事風格。

    “是的,我想試著看有沒有可能。”他看著莫雨道。

    莫雨的神情漸漸變得冷靜起來,因為陳長生這句話時的平靜神情,竟讓她生出不可取笑的念頭。她微微皺眉道：“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等狂妄無知的癡人。”

    陳長生道：“只是想想�！�

    “前些天,你有沒有見過誰？”

    莫雨忽然問道。她問的是見過誰,沒有具體的形容,連名字也沒有,因為她很肯定,如果陳長生見過那人,便一定會記得,也一定就會知道自己問的是誰。

    陳長生要在大朝試拿首榜首名,是圣后娘娘對她的。

    國教學院的太平,也是圣后娘娘賜予的。

    她一直不明白娘娘的態度,為何在那今夜發生了改變,想試著找出其間隱藏著的聯系。

    陳長生微怔,心想這些天自己在國教學院里修行讀書,連院門都沒有出過,哪有遇到……

    他忽然想起在百草園里對坐飲茶無語的那名中年婦人,不由微凜,莫雨是在打聽那名中年婦人？她想做什么？以莫雨在宮里的薰天權勢,他擔心會給那名中年婦人帶去麻煩。

    “誰？”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反問。

    這是很巧妙的應對方法,莫雨果然沒有想太多,她看著陳長生于凈的眉眼,想著圣后娘娘言語間提到這少年時的情緒流露,來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古怪。

    心念微轉,她看著陳長生笑了起來,平時淡漠高傲的眼睛里,頓時多出了很多誘人的媚意,輕聲問道：“我在你床上睡過兩次,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什么香味,你晚上再蓋時,有沒有嗅一嗅？”

    她笑的眼睛瞇了起來,于是媚意變成了絲,聲音也微顯嘶啞,卻很好聽。

    陳長生向后退了兩步,保持著距離,回答道：“沒有。”

    莫雨隨他向前,睜大眼睛,隔著很近的距離,看著他很認真地問道：“為什么呢？”

    她看似沒有刻意做什么,眼睛卻很亮,很容易讓男子心慌。

    “因為那天你走后,我就把被子換了�！�

    陳長生道：“呆會兒你走后,我也會換被子的。”

    房間里變得很安靜,窗外的金色秋林在風里輕輕搖晃,仿佛在嘲笑那些螞蚱蹦跳的姿式很難看。

    莫雨的身體變得很僵硬,片刻后,她緩緩站直,看著他的眼睛問道：“為什么？”

    陳長生誠實道：“衛生問題。”

    莫雨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寒聲問道：“你覺得我不于凈？”

    陳長生認真回答道：“我知道潔癖并不是好習慣,而且你每次睡的時候都不脫外衣……這個真不行。”

    莫雨強行控制住把這整幢樓毀掉、把陳長生挫骨揚灰的沖動,噔噔噔噔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她想了想陳長生先前的話,轉身偏頭問道：“你是嫌我的衣裳臟,不是嫌我人臟？”

    陳長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此時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她偏著腦袋好奇發問的樣子,著實有些可愛,甚至有些像落落的感覺,哪里像那個蛇蝎心腸、權高位重的莫雨姑娘？

    莫雨看著他甜甜一笑,媚聲問道：“既然這樣,那以后我脫了外衣睡,大不了連里面的衣裳也脫了,光溜溜的裹著你的被子,這樣的話,事后你還會不會換？”

    陳長生哪里遇過等場面,微微張嘴,不知該如何言語。

    莫雨微羞低頭道：“若這還不行……那我先沐浴,把身子洗的白白凈凈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陳長生的嘴張的更大,只能發出一個音節——那音節絕對不是計道人教給他的龍語。

    “��？”

    “害羞了？”莫雨以手掩唇笑著問道,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還是不要吧。”

    陳長生醒過神來,看著她語重心長道：“畢竟男女有別,而且你在宮里有暝宮,在桔園有府邸,為什么非要到國教學院來睡呢？為什么非要睡我的床呢？這要讓別人知道,對姑娘你的清譽……”

    莫雨哪里有時間聽他教誨,眼睫微動,輕聲問道：“難道你不動心？”

    陳長生想了想,撓頭道：“我很少想男女方面的事情,而且……確實也不大懂。”

    莫雨的眼里盈盈盡是笑意,道：“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

    陳長生向后再退兩步,來到窗前,義正辭嚴道：“姑娘,我有婚約在身

    他的房間不高,就在二樓,跳到地面很輕松。

    “不逗你這個孩子了�！�

    莫雨格格笑著道：“起來,你和徐有容那個瘋丫頭還真的很像,只要需要,隨時可以把婚約拿出來當擋箭牌,只是,如果你不是徐有容的未婚夫,

    陳長生搖頭道：“不會�！�

    他想都沒有想,便給出了答案,這很傷人。

    莫雨有些惱火,道：“為什么？”

    陳長生道：“因為你有病�！�

    莫雨大怒,道：“你才有病”

    陳長生心想自己確實有病,不過這個不足為外人道,看著她認真道：“我是真的病,你憂思過重,盜汗失眠,我想無論在宮里還是桔園,你都很難睡著,才會凌晨時分到處走�！�

    莫雨微微挑眉,看著他一言不發,心想這你是怎么知道的？

    最近這一年來,她飽受失眠盜汗之苦,夜晚根無法入睡,白天又要陪侍圣后娘娘,要批閱奏章,根沒有閉眼的余暇,只能強撐著,如此日復一日,她便是聚星境的強者,也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她隨身帶著能隔音的裘絨,腰間系著寧神的香袋,都是為了能夠睡著。

    但這些沒有任何作用,直到前些天,天海家攻擊國教學院,她做為幕后之人,來國教學院看熱鬧,順便控制事態、想要**陳長生解除婚約的時候,竟不知不覺在這張床上沉沉睡去。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陳長生的這張床,除了于凈之外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為什么卻能讓自己睡的如此香甜？那床被褥花色素淡,用的材質也是普通棉布,為什么感覺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味道,能夠讓自己無比安心？

    莫雨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以為那日的經歷只是湊巧。但這些天,她的失眠變得來嚴重,尤其是圣后娘娘去了百草園后,她想的事情太多,根無法入睡,到今天實在是熬不住,所以來到了這里。

    她告訴自己,今天來到國教學院是要警告陳長生,同時想打聽一下娘娘與這件事情之間的聯系,但當她看到陳長生的床的第一眼,她便知道,原來自己只是想到他的床上睡一覺。

    “憂思過重？”莫雨看著他問道,神情有些凝重,眼眸深處更有一絲寒意

    （同學們,今天周一噢,大家不要戀床,起來投票啦）

    三t ᝧ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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