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山劍宗為何要挑戰國教學院?因為他們來替秋山君提親,卻被陳長生阻止,顏面盡失,必須想些方法找些回來,正如茍寒食坦承,只有那樣他們才可以平靜地離開大周皇宮,哪怕那也很勉強。
如果按唐三十六的安排,國教學院無論連勝還是連敗,陳長生都可以不用出場,那么離山劍宗自然無法挽回那些顏面,落落心想這雖然有些……無恥,但似乎挺有趣,于是以沉默表示支持,而陳長生其實真的很想和那位傳能夠通讀道藏的茍寒食談談,想對唐三十六些什么,那個家伙卻已經到了場間。
風蕭蕭兮夜宮寒,唐三十六站在廣場上,撫劍四顧,英姿逸發,殿前階上那些青矅引和圣女峰的女弟子目現異彩,卻哪里想到此人來到場間之前,已經做了很多很無聊卻又令人惱火的安排。
隔著十余丈距離,看著七間瘦弱的模樣,唐三十六怔了怔,然后想起一件事情,望向莊換羽感慨道:“看看這孩子,兩年前那該得多?你也好意思贏。”
莊換羽自然不會接話,冷笑了兩聲,意思和陳長生先前某句話相同——的你現在能打贏對方似的。
神國七律的名聲何其響亮,但除了真正見過他們的人,誰也想不到,居然有像七間這樣的孩子,他看著唐三十六行禮見過,臉上的神情明顯有些緊張,甚至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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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些怯怯。
唐三十六微微皺眉,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七間應道:“再過兩個月就滿十四。”
這種時候唐三十六哪里會放過莊換羽,看著他的位置嘖嘖了兩聲,然后望向七間問道:“這么……不打行不?”
七間神情微肅,像個道:“學院用殿下身份壓人,用長輩承諾壓人,用大義名份壓人,我家師兄不在場間,無法自辯,何其無辜,我這個做師弟的,自然要替師兄討個公道。”
唐三十六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道:“錯!拿父母之命、師門之言壓人的是你們,用身份地位壓人的是你們,試圖拿大義名份壓人的也是你們,這些事情都是你的那些長輩先做的,我們只是回擊罷了,至于你家師兄……他要娶陳長生的未婚妻,難道還是陳長生對不起他?不要忘記,婚約在前,白鶴也還在那兒。”
陳長生和落落的身后,白鶴正在銅柱上曲頸微歇,在夜色里白的非常醒目。
七間沉默片刻,不再多言,手握住劍柄,緩緩將劍從鞘中拔出。
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便自有一股強大的氣息油然而生。
瘦弱的少年,竟然給人一種宗師臨場的感覺。
殿前觀戰的人群忽然安靜下來,徐世績等人神情微異,便是茅秋雨的神色也變得鄭重很多。
陳留王贊道:“神國七律,果非凡子。”
唐三十六神情嚴肅,將劍自鞘中拔出。
他自幼便以天賦著稱,驕傲冷漠,便是從汶水來到京都,進入天道院后,依然如此。
他知道七間是自己在同齡人里所遇過的最強之敵,他知道像離山劍宗這樣的玄門正宗所傳授的課業,要比自己的家傳功法強大很多,如果自己能在天道院再學習兩年,或者才能真正地超神國七律。
但今夜,他還是想贏。
他低頭望向地面,靴畔的磚縫里生著一株野草。
他抬頭望向七間,道:“來吧。”
七間神情肅然,道:“請!”
聲音猶在幽靜的殿前夜空里回蕩,磚縫里那株野草,忽然向后方折去,仿佛要斷掉一般。
夜風驟起,兩道殘影乍現,向著廣場正中央而去。
轟的一聲巨響!
唐三十六和七間相遇,他們手中的劍也已相遇,無數厲風呼嘯而起,繞著他們的身體狂舞,拂動他們的衣衫,發出啪啪的碎響,就仿佛有一場暴雨,落在了離宮外的青藤上!
兩把劍在夜色里相遇,映著星光,如有溪水在上面流過,絕非凡品。
“汶水劍!”
有人認出了唐三十六手中劍的來歷,那把明亮如鏡,可鑒星辰的劍,竟赫然便是汶水唐家的宗劍——汶水劍!
唐老太爺居然把家族宗劍,交給唐三十六隨身推至京都,這明他是何等樣寵愛這個孫兒,明他對唐三十六寄予了怎樣的厚望,更代表著唐家已然決定把傳承交到唐三十六的手里!
有人因為汶水劍而震驚,亦有人因為七間手里那把劍而動容。
瘦弱少年手里拿著的那把劍,劍面略顯黝黑,啞然無光,甚至仿佛連劍鋒也沒有,較諸尋常的劍要更寬一些,看著不像是劍,倒更像是一把鐵尺——是的,這把劍就是“鐵尺”!
鐵尺劍,乃是離山戒律堂長老的法劍!
離山掌門竟然讓七間拿著法劍行走**,可以想見對自己這個關門弟子有怎樣的期望!
……
……
唐家宗劍對上離山法劍,究竟誰強誰弱?
這是殿前觀戰的人們最想知道的事情。
至少現在看起來,這兩把劍都沒有顯出敗象。
唐三十六和七間根沒有聽到觀戰人群發出的驚呼,他們的心神都在劍上\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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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兩劍相交處為界,夜空里出現兩個半弧形的光面,將兩名少年的身體罩在其間,相對相沖。
在半弧形的光面上,反耀著黑色夜穹里的繁星,更有無數兇險至極的力量暗流。
無數勁意,從半弧形光面的殘尾間向二人身后噴射而去,發出嗤嗤的厲響。
二人腳下的石坪,哪里承受得住這般恐怖的切割,伴著碎石的聲音,還有令人牙酸的喀喇聲響,石坪上出現了十余道裂口,像蛛一樣,快速向著四周蔓延。
天道院院長茅秋雨微微挑眉,雙袖輕拂,一道精純至極的氣息,將殿前的石階盡數籠住。
他是世間有數的強者,道號兩袖清風,一身修為,盡在拂袖之間,唐三十六和七間的戰斗再如何激烈,也不可能波及到殿前石階上觀戰的人們,但他卻沒有管廣場上的人們。
一聲鶴鳴,白鶴振翅而飛,破開夜色,落到未央宮的殿頂。
金玉律站到了陳長生和落落的身前。
松宮握住劍鞘,低聲咳了兩聲。
十余道裂口,到了雙方身前,便驟然停止,現也無法前進。
看著場間的畫面,觀戰的人們有些錯愕,很是震驚。
一個是聞名已久的少年強者,一個更是傳中的神國七律,都是青云榜上有位次的人,他們表現出超乎年齡的強大,也無法令人們感到吃驚,人們吃驚的是現在的局面。
戰斗開始之前,人們都覺得,汶水唐家雖然是千世大族,但論起傳承肯定比不上離山,單論招式或者是精義,唐三十六應該不如七間,但他畢竟年齡更大,修道更早,至少在真元數量上要更強些。
誰曾想到,首劍相沖,兩名少年比拼的便是真元數量和精純程度,七間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唐三十六自己很明白這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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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和七間擁有同樣的天賦,離山劍宗的洗髓方法以至坐照內觀的法門,要比唐家強,長年修行下來,哪怕只是極細微的差別,最終也會導致很大的差距。
而且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他比七間懶。
雖然為了迎接青藤宴,為了挑戰莊換羽,他在最近數月苦修不輟,連陳長生也沒有怎么見,但……這只有數月時間。
他是世家子,如莊換羽所,含著金匙出生,自幼受老太爺寵愛,過著美好幸福的生活,稍微修行的辛苦些,祖母便要責怪家,婢女便要想著法地讓他偷懶……
而離山劍宗子弟多是苦寒出身,七間也不例外。唐三十六用**去想,也知道對方修行的刻苦程度,肯定要遠遠超過自己。不要看對方十四歲未滿,冥想的時間卻肯定比自己多……
殿前夜空里忽然響起一陣清鳴。
夜風大亂,那兩個半弧形的光罩上繁星的倒影也亂了起來。
如果那是一池水,就像是有人往池子里扔了塊石頭。
汶水劍與鐵尺劍相遇后,第一次分開。
然后再次相遇。
瞬間,兩劍相交數十次。
那陣清鳴便是兩劍相觸的聲音,因為太快,所以聲音太密,竟給人沒有中斷的感覺。
清鳴驟起驟止,夜風忽靜。
兩道身影驟分,然后靜立于地,依然如前,相距十余丈。
唐三十六低頭,望向地面。
此時風靜劍寧,那株野草早已重新挺直腰身。
只是先前,那株野草在他靴畔,此時,卻在他的靴前。
唐三十六抬起頭來,望向對面的七間,發現那個瘦弱少年還是站在原地。
“了不起。”
他道:“我以為自己怎么也比你多吃了兩年飯,最不濟也應該和你差不多,沒想到卻多退了半步。”
七間看著他認真問道:“你要認輸嗎?”
唐三十六覺得受到了極大的羞辱,道:“你覺得我像那么無聊的人嗎?”
七間有些困惑,問道:“那為何你要這番話。”
唐三十六嚴肅道:“我是在檢討……我以后真的不能再這么懶了。”
陳長生在他身后道:“確實不對。”
七間誠懇道:“你有此認識是極好的。”
“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今天夜里我還是得先贏了你。”
唐三十六衣衫微鼓,眼神微亮。
七間神情微凜,靜心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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