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回到了百草園。族人們知道她今天的心情特別好,因為她一路跳著過來,輕靈的腳步像是踩在云上,因為她哼著曲,清脆的聲音像是黃鸝鳥,因為她的眉兒似乎要飛起來一般。
金長史和李女史對視一眼,趕緊跟了過去,他們自然知道殿下心情好的原因,只不過他們看不到藏書館里發(fā)生了什么,不免有些疑惑,拜師成功就值得這么高興?那個國教學院的少年到底有什么好的?
落落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換了身清爽的衣裙,從侍女手里接過涼好的金眉喝了兩口,走回前廳,望向二人道:“有什么要問的趕緊問,我今晚得早些睡,明天要早起去做功課,可不敢耽擱!
金長史心想殿下你什么時候如此勤于功課了?當然,腹誹自然不能出口,他陪笑著道:“去的稍晚些也不算什么大事,難道那少年還敢對殿下您如何?”
“那是我的先生,別那少年那少年的,以后……你們就稱呼他陳先生吧!
落落想著先生閱讀修行時的嚴肅感覺,還有對時間近乎嚴苛的珍惜,看著二人可憐兮兮道:“如果早課就去晚了,先生真的會生氣的,我可不想第二天就要挨教鞭!
金長史聞言微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那少年居然敢對自家殿下動鞭子!如果這讓八百里紅河兩岸的人們知道,只怕京都城都要被掀翻!
他正準備把陳長生狠狠教訓兩句,忽然感覺衣袖被李女史輕不可覺地扯了兩下,才注意到殿下沒有任何不高興,可憐兮兮的樣子更多是裝出來的,里面竟有藏之不住的歡喜!
金長史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無法理解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他完想不明白,那個叫陳長生的少年……好吧,那位陳先生,除了勇氣與善良,到底有什么樣的事,竟能讓殿下崇拜成這樣!
“先生不是普通人!
落落自然知道族人們在想什么,看著金長史茫然的模樣,看著李女史擔心的神情,平靜道。
金長史不便開口,李女史與她更親近些,忍不住咕噥道:“連洗髓都沒成功……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吧?”
落落道:“你們覺得,一個洗髓都不能成功的普通人,可以解決我父親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金長史有些猶豫,道:“或者……是運氣?”
落落想著下午的經(jīng)歷,驕傲道:“不,先生最不需要的就是運氣!
李女史不解問道:“既然……這位陳先生不是普通人,那他為什么會進國教學院?他在隱藏什么?”
“沉默地讀書修行,不顯山不露水,只在溪里做只無人聞津的游魚,只待某朝風雨大動,那只魚兒躍過龍門,變成真正的巨龍,俯瞰著整個大陸,名聲顯于天地之間……”
落落的眼睛來明亮,聲音也來大,“先生的想法,真的很帥!”
金長史苦笑無語,心想這是現(xiàn)實的世界,哪來這么多故事里的情節(jié)?殿下看著成長了很多,原來還是個孩子啊。
第二日清晨五時,落落準時醒來——當然,如果按照平時的作息習慣,貪睡的姑娘肯定爬不起來,但侍女在她的命令下從四時三刻開始便不停地在院子里敲鑼\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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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3鼓,她想不起來也不行。
她披著衣裳,揉著眼睛,推開房門,有些惱火地咕噥道:“吵死人了!”
那幾名侍女強抑著恐懼與不安敲著鑼鼓,臉色蒼白,此時聽著殿下發(fā)怒,更是嚇的跪倒在地,連連請罪。
“我就是隨便!
落落打了個呵欠,示意她們起來,道:“你們沒有錯,有功,呆會兒去李媽媽那里拿賞銀……就按照昨夜定好的規(guī)矩,能在五時之前把我弄醒,就有賞,如果我醒不了,那你們當月的月錢就沒了!”
侍女們彼此看了看,確認殿下是真沒生氣,這才心有余悸地站起身,趕緊端來各式用具,替殿下洗漱整理,又有人拿了十余套衣裙,請示殿下應該穿哪件。
落落挑了套最素雅、最簡潔的裙子穿了,隨意用了碗青稉粥,吃了塊薰肉夾餅,然后掀開桌上已經(jīng)備好的食盒,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拎起向院墻走去。
推開那扇嶄新的木門,便從百草園來到了國教學院。
墻那邊沒有木桶,自然也沒有洗澡的少年,昨日的遭遇讓陳長生記憶太過深刻,用過晚飯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木桶搬進了樓里,同時也沒忘了給樓裝上鎖,給廁所的窗子上拉了個簾。
國教學院悄然無聲發(fā)生著變化。
因為這里現(xiàn)在不再只有陳長生一個人。
國教學院,現(xiàn)在有兩個學生了。
……
……
讀書,然后修行。
這依然是國教學院主旋律。
除了不能在露天洗澡,如廁的時候可以放聲歌唱……陳長生覺得現(xiàn)在生活最大的變化,是自己的飲食到了極大的改善,從落落拜師后的第二天開始,他便開始吃她從百草園帶過來的早餐、午餐以及晚餐。
對于百草園做的三餐,他非常滿意,無論是菜式的多樣性、果蔬雜糧精\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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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nb89的搭配、營養(yǎng)均衡還是口味,他覺得已經(jīng)超過了自己最好的想象——西寧鎮(zhèn)舊廟都是師兄做飯,營養(yǎng)沒問題,口感真的很一般。
他很滿意這些食物,更滿意于落落的表現(xiàn),質(zhì)上,這些食物以及用心就是她的表現(xiàn),她的心意。
落落很親近他,每時每刻都想呆在他的身邊,他稍不留神,姑娘就會抱著他的手臂,湊到他懷里不停嗅著,就像一只可愛的貓,而如果不是他堅決反對,她甚至不會回百草園去睡覺。
陳長生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并不是很習慣落落表現(xiàn)出來的尊重與依賴,雖然他直到現(xiàn)在還誤以為她只有十來歲,但和女孩子這樣親近,難免會尷尬,只是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好到他愿意忍受。
只不過他的修行依然沒有任何突破,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天,引星光洗髓一直在做,他的身體卻沒有任何變化,便是意志堅定如他,現(xiàn)在也開始懷疑自己,至少他覺得自己的運氣似乎不大好。
他不知道落落曾經(jīng)對她的族人過,他是最不需要運氣的人。
落落的運氣則非常好,如果有氣運的話,她的氣運所向披靡、無可阻擋!
從認識陳長生的那一夜開始,到拜他為師,再到現(xiàn)在不過數(shù)十天時間,暮春還未結(jié)束,陳長生便替她找出了三種真元運行線路,鐘山風雨劍訣,她掌握了十七式!
暑意剛剛到來,大朝試的預科考試也結(jié)束了。
京都城的大街巷上一片熱鬧,無數(shù)來自大陸各地的學子,或者狂喜或者悲痛,或者借酒慶;蛘呓杈茲渤睿茦翘幪幧獗M,還未入夜,那些出名的青樓便已經(jīng)掛起了彩燈。
陳長生最近因為修行的問題,情緒有些低落,他知道弦一味繃緊不是好事,自己需要舒緩一下心神,于是,他終于走出了國教學院,拿出寶貴的半天時間,去看些\u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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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景,有趣或者令人無語的是,他沒有去離宮看長春藤,也沒有去奈何橋數(shù)石頭,而是……帶著落落,走到百花巷口,坐在井邊的檐下看著街上發(fā)呆。
落落一直對他言聽計從,無論他做什么決定,她都毫無怨言,她認為他做的任何決定都是對的,就算看著有些荒唐,但背后肯定隱藏著一些自己暫時還看不明白的深意,直到今天,她終于不高興了。
“先生……”
她坐在石階上,看著井口的青苔,嘟著嘴,百無聊賴地踢著身前的一片青葉,想抱怨幾句,卻沒有出口,她總覺得既然難得出來一趟,總得走遠些吧?和先生逛街,想著就很有意思呢。
“怎么了?”
陳長生拿著兩根冰棍,道:“不想吃?我一個人吃兩根會鬧肚子的!
落落心想先生還是疼自己的,于是便高興起來,從他手里接過冰棍,與他并排坐著,看著街上的人潮人海發(fā)呆。
她舔著冰棍,問道:“今天怎么這么熱鬧?”
陳長生喀嗒一聲,把冰棍咬掉半截,含混道:“剛才買冰棍的時候,聽人,大朝試的預科考試結(jié)束了。”
落落睜大眼睛:“啊!”
陳長生回頭望向她,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太涼?”
落落望向他,有些不確定道:“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
陳長生開始認真地回憶,眉頭擰的來緊,然后某刻忽然放松。
“我想起來了,我們要代表國教學院去參加青藤宴!
是的,大朝試的預科考試結(jié)束了,夏天來了。
青藤宴便要召開了。
落落問道:“我們要去嗎?”
陳長生想了想,道:“還是去吧。”
落落問道:“但好像沒人來通知我們。”
陳長生道:“如果教樞處忘了,我們剛好可以不去。”
落落美美地舔了口冰棍,道:“嗯,聽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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