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謝宜華并不動容,緩緩道:“皇上子嗣良多,有壽王、齊王那等國家重器,還有佑綦、佑嶸幾位聰明皇子,臣妾有無所出有何分別?既然臣妾犯下祖制宮規(guī),還請皇上依例降罪便是。”
“呵,朕還不知賢妃如此能言。”明帝冷聲一笑,“照你這么說,你沒有皇嗣,讓朕平日也少些操心,還是在為朕著想了?”說著向前走近一步,俯在耳畔道:“你以為朕傻了、糊涂了?你是為什么選秀進(jìn)宮,朕心里一清二楚!”
謝宜華臉色微變,“請皇上降罪臣妾,不必再問。”
明帝輕聲一哼,冷笑道:“世上竟有你這等可笑的人?明知是假的、不存在的,卻心甘情愿欺騙自己,還十年一日,真是枉費(fèi)眾人贊你敏慧通透!你到底是聰明吶,還是傻呢?”
被皇帝一語道破多年心事,謝宜華似乎有點虛脫,退后扶住椅子手站穩(wěn),聲音卻依舊篤定,“不管這一生是聰明、還是傻,總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心中無愧,縱有今日也不后悔。”
“住口!”明帝忽然莫名動怒,喝道:“朕今天就讓你后悔!”
“呵,但憑皇上處置。”謝宜華反而笑了,抬眸正對著皇帝的視線,有種洞悉心事的明了之色,清聲道:“皇上若是真心憐惜皇貴妃,就不該讓她傷心難過,讓她一腔真情真意化作苦水,難道不對么?”說完平靜的福了福,轉(zhuǎn)身沒入內(nèi)殿。
明帝忍受著胸腔內(nèi)的無名業(yè)火,心內(nèi)氣血翻涌,雙拳關(guān)節(jié)握得亮白,只想把周身物件都摔個粉碎。正在當(dāng)口,卻見多祿從外間跑進(jìn)來,低聲稟道:“皇上,皇貴妃娘娘過來了。”
慕毓芫并不是一個人來的,手上牽著兩個孩子,一左一右,正是八皇子佑嶸和十一公主佑馥。比較之下,八皇子與皇帝更為親近一些,領(lǐng)著妹妹上前行禮,怯聲道:“父皇,兒臣給你請安。”
“唔,都起來罷。”明帝扶起一雙嬌小兒女,強(qiáng)自緩住心潮。
慕毓芫并不知先時爭執(zhí),只柔聲勸道:“皇上,賢妃雖然犯下過失,可是看在她悉心照顧佑嶸、佑馥的份上,還望能夠從輕處置。兩個孩子都還這般的小,怎么可以沒有母妃照顧?”
明帝清楚她話里所指,也知道謝宜華對待皇子公主甚好,但是先前余怒未消,聲音頗為冷淡,“她既然敢私服禁藥,不愿意有朕的子嗣,那就不配再為皇嗣之母!”
十一公主雖然是萱妃所生,但自小由謝宜華撫育,感情極深,此時上前抱住皇帝哭道:“父皇,不要再生母妃的氣了……”
“皇上——”
“這后宮里,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妃子。”明帝打斷慕毓芫的話,看著膝前的年幼兒女,沉吟片刻道:“往后,佑嶸和佑馥就先由你照看。”
慕毓芫眉頭微蹙道:“如今國中水疫橫生、四方不安,正需要漢安王那樣的輔國之臣,即便是為朝廷著想,皇上也該稍加寬待一些。”
“滿朝都是忠臣,不缺他漢安王一個!”明帝想到午后的折子,心下不免另有一番安排,又道:“難道漢安王的妹妹犯錯,就不該處罰?難道朕降罪了賢妃,漢安王就不再是忠臣?”
“皇上,如何這樣說呢?”慕毓芫見皇帝并不動容,反倒何胡攪蠻纏起來,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漸低,“近來皇上總是咳嗽不安,何必再傷肝動氣的?縱使不想聽臣妾的話,也該保重自己身體才是。”
“好,朕都聽你的。”明帝溫和笑著,朝多祿吩咐道:“讓奶娘帶著佑嶸、佑馥到泛秀宮,朕先跟皇貴妃一起回去。”
“那賢妃……”
“不必再替她求情了。”明帝不容慕毓芫再說下去,將多祿喚進(jìn)來冷冷道:“傳朕的旨意,賢妃謝氏違禁宮規(guī)、恣意犯上,褫奪四妃封號,廢為庶人!”
“……”慕毓芫欲言又止,終是無聲。
明帝聽她低頭沉默,眸光水色也似乎有些黯淡,微有不忍,握了纖細(xì)的素手在自己掌心,微笑道:“走罷,朕還想喝你做的桂花糖水呢。”
“是。”慕毓芫不便硬違旨意,只得跟著皇帝上輦。
二人回到泛秀宮,皇帝卻因前面政務(wù)繁忙,只及交代好皇子公主的安排,稍歇了一會便又走了。慕毓芫讓人去學(xué)堂找到林太傅,給九皇子兄妹請過假,又把八皇子和十一公主叫來,幾個孩子年紀(jì)相仿,不多會便玩到了一塊兒。她自己當(dāng)然坐不住,吳連貴早早預(yù)備好車輦,稍稍收拾衣裝,一路急行再次來到鍾翎宮。
因為謝宜華位分被廢,已經(jīng)不能住在鍾翎宮主殿,掖庭令特意回稟過,所以暫時安置在清嵐堂的東院。文貴人自然也得知消息,自西院迎出來請安,又道:“娘娘恐怕有所不知,方才賢妃娘娘與皇上爭吵,也不知說了什么,聽聞皇上很是生氣。”
“好,我知道了。”慕毓芫在人前與她不多話,點了點頭,吩咐道:“如今住在這兒的已不是賢妃,別叫錯讓人忌諱,往后你多加照顧著些,先下去罷。”
“是。”文貴人輕聲答應(yīng)下,轉(zhuǎn)身告退。
慕毓芫讓雙痕等人在外等候,自己翩身進(jìn)去。謝宜華正坐在榻邊擺著棋子,抬頭看見人,起身微笑道:“娘娘,怎么親自過來了。”神情里面不見半分憂慮傷感,與尋常無二,只是環(huán)顧屋內(nèi)一圈,才略帶歉意道:“剛剛收拾出來,都不知道讓娘娘坐哪兒。”
二人平日時常對弈,慕毓芫揀了對面位置坐下,伸手捻起一顆潔白瑩透的棋子,心中一時感慨萬千。棋子在空中頓了半晌,也沒有落下,抬眸看著謝宜華的微笑,忍不住嘆道:“本來還想著能夠求情些許,你又何苦……”
謝宜華輕輕搖頭,淡聲道:“所有事情皆是由嬪妾而起,娘娘不必太掛懷,也不要再去懇求皇上,免得將娘娘也牽扯進(jìn)來。再說,現(xiàn)在這樣清清靜靜的,嬪妾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倒是更輕松自在了。”
慕毓芫不愿意接她的話,轉(zhuǎn)口問道:“身上的傷怎么樣,摔得厲害么?”
謝宜華淡然微笑,“無妨,只是蹭破了點皮而已。”
“那就好。”慕毓芫點了點頭,“早知道張昌源進(jìn)來,應(yīng)該讓你事先回避的,陰差陽錯,結(jié)果讓寶妃看出不妥來。”
“那寶妃年紀(jì)雖小,心思卻是深重,娘娘何必自責(zé)?”謝宜華反倒安慰她,想了一會又道:“再者皇上對她頗為寵愛,比起先時的萱妃、朱貴妃來說,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看她此次對嬪妾,只要抓住一丁點兒機(jī)會,寧可摔傷自己也在所不惜,娘娘也得多防著點兒。”
“不消說,我自然都知道。”慕毓芫微微頷首,心內(nèi)稍有微澀感慨,緩緩放下手中的棋子,輕聲嘆道:“從前萱妃、朱貴妃雖然圣眷不錯,但是皇上總有尺寸,并非凡事都肯應(yīng)允,也沒生出什么大動靜來。再看寶妃有孕那次……”說到此處,更是勾起往昔的舊火,“鬧得人仰馬翻、舉宮不安,能夠如此生事不息,說到底,都不過是皇上存心所為罷了。”
謝宜華輕笑道:“所以說,臣子家還是碌碌無為的好。”
慕毓芫不想在此上糾纏,帶過話題道:“素日里,因為你撫育著佑嶸、佑馥,皇上還時常夸贊你,說是總算不負(fù)賢妃之名。再加上漢安王勞苦功高,皇上也頗為倚重,又不比云瑯?biāo)麄冋腥思芍M,多少都有些舊情分在其中。不知怎么回事,這次皇上卻是半分也不肯松口,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君心難測……”謝宜華說這話的時候,不由笑了笑,“若是傳到皇上耳朵里,又該多加上一層罪了。”
“你還拿自己開玩笑。”
“呵,娘娘別再皺著眉頭了。”謝宜華轉(zhuǎn)眸看向窗外,秋意濃厚,風(fēng)里卷雜著些許臨冬的清冷氣氛,回頭笑道:“想來皇上還在生氣,寶妃必定會在身邊多言,嬪妾沒什么事,娘娘還是先回去罷。”
想起日間之事,慕毓芫忍不住冷笑,“此事皆由寶妃而起,當(dāng)年你遣她回府,心里自然記恨著你,所以才生出這么一段事故。眼下這會兒,不知她正如何得意暢快,且由她樂幾天,此事絕不會這么輕易過去了。”
當(dāng)日賢妃和寶妃一起摔倒,結(jié)果查出賢妃服藥禁孕,導(dǎo)致被廢為庶人,一下子從四妃之位跌落到最末,委實讓人驚心動魄。而寶妃那邊,則有皇帝三番五次的垂問,不論飲食、醫(yī)藥,都比從前更為精心周密。另外,也不知是嘉獎查出賢妃一事,還是心疼寶妃摔傷,皇帝甚至放出話來,只要寶妃有孕便可擢升為貴妃。后宮局勢漸漸生變,淳寧宮的風(fēng)頭水漲船高、日益穩(wěn)固,照今時發(fā)展下去,頗有要追趕上當(dāng)年朱貴妃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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