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明帝在群臣的恭維聲中冷笑,別開目光朝鳳翼笑道:“看鳳卿的年紀(jì)與朕相仿,年紀(jì)也算不小,不知道可否成婚?”
群臣都詫異的安靜下來,鳳翼心中大為吃驚,腦子中瞬間閃過千百種念頭,卻沒時間細(xì)細(xì)思量其他,“微臣謝皇上關(guān)心,只因常年漂泊在外、浪跡江湖,后來又一直在軍營中廝混,所以還沒來得及考慮兒女私事。”
“那怎么行?”明帝的語氣似乎大為可惜,指著下面的群臣道:“他們這些文官中間,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偏生苦了你們在外的武將,家和國乃密不可分,為國拼命效力自然應(yīng)該表彰,卻也不能耽誤婚姻大事。”
鳳翼仿佛預(yù)感到什么,躬身微笑道:“是,微臣聆聽皇上教誨。”
“這算得上什么教誨,朕不過是想替你做個大媒而已。”群臣都漸漸有些醒悟,卻猜不透皇帝為何突然有此雅興,明帝側(cè)朝傅廣楨笑道:“正好傅家小姐云英未嫁,郎才女貌、堪為良配,不知兩位卿家覺得可好?”
傅廣楨先是閃過一絲失望,細(xì)想反倒慶幸起來,如今皇帝身邊不僅有寵冠后宮的宸妃,還有先皇后之妹純嬪、漢安王之妹齡嬪,更有六宮才藝各驕的諸色女子,自己那女兒才貌平常,即便進(jìn)宮也未必能爭得一席之地。而眼前的鳳翼生得清逸灑脫,又是駐守青州的大將,今后自然不愁聲名顯赫的時候,這樣的女婿還能有什么不滿意?況且皇帝賜婚乃是臣子家莫大的榮耀,因此忙道:“老臣謝皇上恩典。必定將婚事籌辦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到時候皇上若肯賞臉一去,那就更是傅家上下之幸,合族皆慶吶。”
明帝滿意的點點頭,笑道:“朕做的大媒,自然是要去的。”
君臣二人一唱一合,底下群臣更是會見機(jī)奉承,齊聲道:“臣等給皇上道喜,給傅大人和鳳將軍道喜,天賜良緣、上上之喜。”
明帝這才想起鳳翼似的,朝他問道:“鳳卿,對這門婚事可還滿意?”
除非想將皇帝和群臣統(tǒng)統(tǒng)得罪,否則又豈敢出言反駁?即便是回答稍有閃爍,也會給她帶來無窮的麻煩,而自己亦不能在朝堂上安生立命。鳳翼此刻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一顆心緩緩的往深淵中下沉,極力保持平靜的語速回道:“恐怕微臣高攀了傅家小姐,只有今后克盡職責(zé)、為國效力,以不負(fù)皇上恩典,傅大人的賞識。”
傅廣楨正滿面春風(fēng)的接受同僚賀喜,聽得鳳翼自謙,趕忙轉(zhuǎn)身回笑道:“鳳將軍客氣,是小女高攀了將軍,老夫也跟著風(fēng)光了。”
“你們都是一家人,還這么客氣?”皇帝的心情似乎很好,群臣趕忙附和著說笑起來,好似那大喜事是自家事一般,明帝在上笑道:“鳳翼雖然職責(zé)在邊關(guān),也不可太冷落新娘子,朕準(zhǔn)你一個月的假期,等到年后再回青州罷。”
鳳翼的神色靜無波瀾,微笑道:“是,微臣謝皇上恩典。”
前面的喜訊傳回來時,慕毓芫正在親手給小皇子縫制小襪,猛地被嚇了一跳,竟然失手扎破手指,潔白的雪緞上頓時綻放出一朵艷麗的小花。“娘娘——”吳連貴不敢高聲言語驚動外人,趕忙找了絹子替慕毓芫裹住手指,又將一對將成的小襪丟在火盆里,遲疑道:“皇上一會便過來,大喜的事,娘娘可千萬別不高興。”
有種無形的巨大漩渦掩藏在深宮內(nèi),與之沾上便無可抗拒,一輪輪的旋轉(zhuǎn)下去,究竟有多少人淹沒在里面?想到那些不該摻雜進(jìn)來的人,想到那些至深至重的情意,慕毓芫的心中便有種掏空般的難受,卻不知說什么是好。
“娘娘,七皇子醒了。”雙痕打起簾子進(jìn)來,笑吟吟道:“現(xiàn)在正玩得高興,特別喜歡抓周那天得的小筆筒,將來必定寫得一手好字……”說話間忽然看到慕毓芫手上的絲絹,疑惑道:“娘娘,你的手——”
“沒什么,別大驚小怪的。”大約是繡針扎的傷口甚小,手指上只有不顯眼的一處小紅點,慕毓芫順手將絲絹扔到火盆里,起身道:“吩咐底下預(yù)備些清爽的小菜,再燙上一壺好酒,今兒皇上高興,咱們——”原本順暢的聲音頓了頓,柔和的微笑里帶著一絲無奈,“呵,也得陪著皇上高興才是。”
今冬的雪下得特別厲害,似乎永無止境的飄落著,如此嚴(yán)寒的天氣一直延續(xù)到鳳翼成婚的日子,熱鬧的喜事更添上一種厚厚的沉重感。原本卑微到被家人輕視的女子,忽然變成京城最為風(fēng)光的新娘。面對這毫無預(yù)兆的莫大恩典,傅素心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該用什么心態(tài)去接受。
“小姐,真真了不得。”說話的是陪嫁丫頭小珍,今天也算得上她在傅家最揚(yáng)眉吐氣的一天,喜孜孜道:“今兒可是皇上親自主婚,外面的公侯大臣、王妃夫人暫且不用說,連后宮里最受寵的宸妃娘娘也來了。”說著忍不住低頭偷笑,掩嘴道:“小姐你在里面還沒看到,那些個回來參加婚事的姑奶奶們,都恨不得自己晚生幾年,等到今天才嫁人呢。”
看著鏡子里鳳冠霞帔、光彩照人的自己,簡直陌生的有些不認(rèn)識,完全可以想象出幾個姐姐們眼紅嫉妒的模樣,傅素心淡淡笑道:“嗯,隨她們?nèi)チT。”
小珍卻不以為然,撇嘴道:“哼,活該氣死她們!”
“好了,大喜的日子。”傅素心不愿在舊事上多加糾纏,止住小珍的牢騷,“傅家的人雖然待我情薄,好歹也是養(yǎng)育一場,況且以后也再不用回去,還說那些陳年往事做什么?將來好好的過日子,也算是守的云開見月明了。”
說到將來,小珍又興奮起來,“嘖嘖,方才我偷偷出去瞧過,咱們的新郎官長得真是——”似乎為想不出合適的詞而皺眉,最后拍手道:“反正就是好看的不行,跟那個什么安一樣……”
“呵,那是潘安。”傅素心也不禁被逗笑,然而笑完卻忍不住有些落寞,那個陌生的男子長得如何都不要緊,自己何嘗會在意這個?只是命薄如自己,真的可以遇到托付終身的良人么?或許近二十年的委屈,終于讓上天在閑暇時生出憐憫,于是才賜予自己這份難遇的良緣,只求但愿如此罷。
盛大的婚事喧嘩著大半個京城,鳳翼一直周旋到近半夜才得離席,雖然被同僚們灌下不少酒,心中還是依然很清楚,以至于行到新房門口不由自主地遲疑,舉在半空中的手象定格般的僵硬住。原不曾期望今生能夠娶到心中的人,然而也沒想到會是如此不得已的婚姻。走到今天,固然是自己的不幸,可是里面的女子又何其無辜?
寒冷夜風(fēng)裹著霧騰騰的白絮飄飛著,有冰涼的東西落在領(lǐng)口里化開,鳳翼猛然間清醒許多,新婚之夜獨自站在新房外頭算什么?終于還是推開門,燈火輝煌的新房洋溢著濃濃的喜氣,錦繡紅的床帳上灑著蓮子、花生、紅棗等物,那素未謀面的新娘正雙手合攏坐在床側(cè),或許正在從蓋頭下觀看自己的腳步,以此揣測未來的夫君是何等模樣?
輕輕掀開那方金線紋繡的紅緞,那女子的睫毛有些輕微的顫抖,原本安靜的雙手也有些不知所措,鳳翼想緩解一下她緊張的情緒,溫聲笑道:“你叫素心,聽說還有個小名叫素素,對嗎?”
“你怎么知道?”傅素心帶著些許驚喜抬起頭,目光卻頓在鳳翼的臉上,似乎有些不能相信,站在面前的男子就是自己此生的夫君,緩緩低下頭道:“這個名字只有娘親喚過,已經(jīng)很多年都沒有聽到了。”
有關(guān)于傅素心的一切,皆是宮中吳連貴傳給自己的消息,只是能想到這樣細(xì)碎如發(fā)之事的人,除卻她還能有誰?鳳翼在心里輕輕嘆息,目光卻落在傅素心手腕上的一對綠玉髓鐲子上,玉絲清澈瑩透、琢工細(xì)密工謹(jǐn),綠潤潤的好似要沁到人的心里去,忍不住贊道:“上好的綠玉髓越簡單越顯玉質(zhì),很襯你干凈的氣質(zhì)。”
傅素心臉上一紅,輕聲道:“是宸妃娘娘的賞賜,想來是極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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