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海陵王對被人陷害一事心中猶恨,撂起身上的錦袍坐下,鎖眉道:“根據臣弟近日查到的線索,那趙鐵的來歷頗為可疑,平時生活起居也與他人迥異,多半是霍連國潛伏在中原的奸細。”
“霍連人?”明帝豁然睜開眼睛,起身冷笑道:“呵,想行刺朕引發中原大亂,狼子野心不小!那天的一劍倒是懸的很,若非宸妃稍微阻擋的話——”
海陵王急道:“皇上千秋萬歲,必定不會被小人得逞。”
“世上哪有千秋萬歲的皇帝,朕要你來哄么?”明帝朝大殿環視一圈,最后將目光落在鎦金纏龍的御座上,冷聲道:“天下不安分的人何止千萬?朕坐在這個位子上早看得清楚,只是卻由不得他們恣意,有非分之想者統統當誅!”
“皇上,不如聽個小曲解解悶?”王伏順貓著腰身進來,笑道:“老奴聽說蝶姬不光琵琶彈的好,嗓子也是極清的,皇上要不要傳她來唱一曲?”
“人都被你叫了過來,那就隨便唱兩支聽聽。”見海陵王要告退下去,明帝抬手止道:“不是什么要緊的人,你也下來聽罷。”
二人坐在側殿閑閑飲茶,隱約可以看到水晶珠簾后的蝶姬,依舊是一襲羽藍色的蹙銀線宮裝,初長成的少女模樣清瘦婉約,若隱若現倒是平添幾分嫵媚之姿。
“落花已作風前舞,又送黃昏雨。曉來庭院半殘紅,惟有游絲,千丈裊晴空。殷勤花下同攜手,更盡杯中酒。美人不用斂蛾眉……”伴隨著琵琶清減的珠玉聲,蝶姬清澈若水的歌聲疊疊送過來,婉轉起伏好似一縷林間小溪水,讓人渾然好似進入山間幽谷一般,幾欲忘卻此身所在何地。
見明帝用手指在膝蓋上輕點,目光中似乎有嘉許之意,海陵王近身笑道:“臣弟雖不大懂得音律,卻也覺得歌聲精妙,今日跟著皇兄沾光方才得聞,果然好嗓子。”
“別在這拍朕的馬屁,趕緊把刺客的來歷查明,不然再好的歌聲也沒心思去聽,等到把刺客的案子破解——”明帝側首瞥了一眼蝶姬,指道:“眼前這把好嗓子,朕就賞賜給你,如何?”
“罷了,罷了。”海陵王連連擺手,起身道:“皇兄這不是賞賜,是懲罰。既然學不會內臣的那一套,還是趕緊下去查事的好。”
“等等,朕有話問你。”明帝朝側面抬手,那邊的琵琶歌聲頓時停止,方才朝海陵王問道:“聽說你時常冷落王妃,是個什么緣故?你那王妃知書達理、品貌端莊,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今后不可太過冷落她了。”
海陵王有些心不在焉,懶洋洋回道:“是,臣弟知道了。”
“原本你們小兩口的事,朕也不想多管,只是她乃梁太傅的孫女,你好歹也得留些顏面才是。”明帝瞧他不放在心上,不禁微微搖頭,“莫非,你看上誰家女子?若是中意誰,只要還是未出閣的大家閨秀,收為側妃也未嘗不可。”
“一個就夠頭疼的,哪里還用得著幾個?”海陵王似乎有些不耐,蹙眉道:“臣弟不叨擾皇兄聽曲,明日再來請安,先告退了。”
看著他急匆匆的腳步,明帝回頭朝王伏順笑道:“咱們的海陵王凡事都新鮮,怎么一說起女子,就如此不耐煩?倒也好,樂得海陵王府清靜。”
“是,海陵王還是少年心性。”王伏順在旁邊陪著笑,頓了頓問道:“皇上,蝶姬還要不要再唱?若是皇上困乏,老奴就打發她下去。”
明帝略微瞥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嗯,賞她。”
鍾翎宮位于東西六宮西側之首,地勢較為偏僻清靜,再加上旁邊淳寧宮的朱貴人搬到琉璃館居住,整座宮殿的周圍更是靜謐無聲。一個灰衣小監領著人往殿內走進,到了寢閣的珠簾前止步,殿內宮人皆默默垂首狀若木雕,小宮女在門口請道:“主子,太醫過來了。”
“嗯,讓俞太醫進來罷。”謝宜華抿了抿頭上青絲,由新竹往手上搭好紗絹,小宮女又上前放下綃紗隔幕。見俞幼安已經進來,淡淡笑道:“本來也沒什么,只是近日覺得有些疲乏懶怠,飲食不怎么上心而已。都怪新竹,在宸妃娘娘跟前多嘴,倒是勞煩俞太醫親自過來。
“宸妃娘娘吩咐,微臣不敢懈怠。”俞幼安讓小醫官侯著,自己細細診脈半日,忽而神色一驚,“怎么會——”似乎欲要說什么,又打量周圍一番,“下官有話要說,請婕妤摒退眾人。”
謝宜華揮了揮手,故意問道:“怎么?莫非有喜了?”
“請婕妤恕下官直言,切莫太過傷心。”俞幼安欠了欠身,神色凝重道:“以方才的脈象來看,婕妤似乎平日常用麝香。只因女子若是用多了,時間長久便會導致不孕,此乃宮中禁物。”
謝宜華倒不吃驚,只問:“那如今,癥狀可算嚴重?”
“時間不算短,只怕有些難辦。”俞幼安搖了搖頭,回道:“不過,下官既受宸妃娘娘所托,自然盡心竭力替婕妤調理,應該有望恢復。只是婕妤,怎么會——”
“沒什么,想來是底下人弄混了。”謝宜華云淡風輕帶過,沉吟片刻又道:“近日總是貪懶多睡,白日也是沒精打采的,夜里又時常多夢,也不知是什么緣故。”
“這個不妨事,下官多開個調理的方子。”俞幼安起身一笑,走到旁邊高幾,飛筆疾書寫下兩張藥方,回頭說道:“兩張方子,婕妤別弄錯了。安神的藥方不打緊,另外一張得交待妥當的人,免得傳出婕妤不孕的流言。”
“有勞俞太醫了。”謝宜華在簾內致謝,待俞幼安走出寢閣,便將其中一張丟在香爐焚掉,揚聲喚進新竹道:“這是俞太醫開的安神方子,拿下去讓人抓藥,回頭喝了便能睡踏實了。”
新竹拿著藥方看了看,嘆氣道:“方才俞太醫來,小姐怎么不讓細看看,開幾張安胎補氣的方子也好。不說別的,你看人家朱貴人……”
“朱貴人?”謝宜華恍然憶起早上的事,當時去泛秀宮請完安,回來的路上,便領著新竹倒御花園后湖散心。二人原是隨便走走,卻剛正好瞧見兩個扔東西的小宮女,若是尋常之物倒也不,誰知往湖里扔的都是些環佩玉翠,委實讓人納罕。
內中一個小宮女嘟噥道:“嘖嘖,多好的藍山玉啊。還有這龍眼大的翡翠珠,還有……,唉,與其丟掉還不如賞賜給我們,拿出去也好換點銀子呢。”另一個卻似性子穩中些,勸道:“傻丫頭,別在這里舍不得了。小心等會讓主子知道,或者讓宸妃娘娘那邊的人看到,咱們又得惹上一場禍事。”
前頭那個小宮女答應著,卻順手往背后藏了一塊俏色鏤雕桃形碧玉,上等玉材在明媚的陽光下泛出微光,顯得格外的碧綠瑩潤,豁然正是當初宸妃賞賜下來的。據說最合適有身孕的人佩戴,所以特意給了朱貴人,卻不知何故讓宮人們出來丟棄。因此特別留了一份心,待二人走后,便吩咐小太監下湖打撈。雖然沒撈上來幾樣,但卻都是宸妃賞賜過去的。
“小姐,怎么了?”新竹出門已經回來,手里端著一盞櫻桃****,玉盞內暗紅色湯水芳香甜蜜,更被夕陽余暉映出奇異玫紅。走近嘆了口氣,抱怨道:“小姐,你怎么還在這里發呆?剛沏了一盞櫻桃花露,還是原先是宸妃娘娘送過來的。”
“嗯,喝著不錯。”謝宜華飲了幾口****,拈起一方蟬透青線繡絹拭著嘴角,忽而想起某日皇帝過來,閑話說到朱貴人。當時明帝從前面過來,似是有些疲憊,無意間說道:“朱貴人近日時常病痛,非得朕陪在身邊方才好些……”
“看來——”謝宜華此時回憶起來,不由把話在心里慢慢細嚼,面上卻是一如既往的淡靜,緩緩笑道:“看來朱貴人受驚嚇不輕,須得多調養些時日了。”
新竹摸不著頭腦,問道:“朱貴人?”
“沒什么,別多嘴多舌的。”謝宜華捋了捋間松散發絲,帶得耳間一彎明珠耳墜輕輕盈動,“別閑著,去煎安神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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