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她又陪送你什么沒有?”張嬤嬤雖然覺得張姨娘這一嫁還算不差,可想想許家的萬貫家財,還是覺得可惜。
“陪送了,也是按著正經人家姑娘出嫁陪送的,四季的衣裳、棉鞋、單鞋、六床新被褥,又替我打了幾套首飾,那幾口箱子就是了。”張姨娘指著那幾個箱子。
葛氏數了數,足有十二抬的嫁妝,里面的東西也都是實打實的好東西,張姨娘這一嫁確實風光。
“不瞞你說,頭兩年我就請村口的劉瞎子給你算了,小姑你是大福大貴的命,我原想是應在你做姨娘上了,沒想到你竟風光的發嫁了。”葛氏嘆道,她現在也不是一開始那個眼皮子淺的了,十畝田地不用交租子,外加上張姨娘往家捎的銀子買的田,家里面的小叔子也都長大了,一個個都是壯勞力,現在日子好過得很,雖說瞧著這些東西眼熱,終究沒敢動手摸回些去。
“嫂子啊,我這一嫁去得遠,一年半載怕也難回來一趟,雖說姓姚的常年來收糧食,我是做繼弦的,拿人家太多怕手短。”張姨娘說著又懷里掏出一張銀票來,“這是二奶奶給我的五十兩銀子,讓我拿在手里傍身,我全都給了你,你回去買地蓋房子,好好的給弟弟們說個媳婦,張家日子過起來,我日后也有個硬氣的娘家能指望……”
葛氏收了銀票,瞧了一眼張嬤嬤,有姑姑在,這銀票她想藏下也不可能,買地買房子都是正理,小叔子們雖能干一個個卻都大了,眼見得家里光景好了,不給娶媳婦她也讓人戳脊梁骨,再想想日后小姑只會更發達,又覺得這五十兩銀子就算全花出去也沒什么,大頭在后面。
張姨娘又從首飾盒子里拿出一對金鐲子,“姑姑,這鐲子一支給你一支給我表嫂,你也別總端著婆婆的嫁子,你手里存貨多,活著的時候不交人,死了一樣留不住,何不活著的時候讓我表嫂高興,好能好好孝敬您呢。”
張嬤嬤收了鐲子,也放下了一直掂記的許家的萬貫家財,想到張姨娘這些年在她身邊的種種好處,忍不住老淚縱橫,“姑奶奶啊,從今往后咱們娘倆隔山隔水的,你可要保重啊!那前房太太留下的兒女都大了,有主意了,你只需要養著他們,讓他們吃穿不愁,你一個人在外,千萬不要讓人拿了把柄,咱們是好好過日子的,不是去尋仇的,可也不要對這些孩子拋卻一片心,女人到最后能指望的還是自己的親骨肉。”
“我知道了,姑姑……”張姨娘也跟著哭了起來。
到了第二日,吉時到了,張姨娘穿著大紅嫁衣,坐著大紅花轎,后面跟著十二抬的嫁妝,風風光光的嫁了出去。
花轎干凈齊整,抬轎的轎夫穿得也是里外三新的衣裳,嫁妝光鮮體面,連路邊田地里面做農活的農人都忍不住駐足觀看,“這是誰家嫁閨女啊……”農人甲問旁邊的人,這跟前最大的大戶怕也花不起這些個銀子嫁閨女啊,可要說是許家閨女,又簡薄了。
“是許家嫁姨娘。”農人乙顯然是知道些內情的。
“嫁姨娘也這么風光啊。”農人甲驚嘆道。
“這個姨娘可不比旁人,她是有功的,替許家二奶奶生了許二爺的遺腹子,許二奶奶念她的好,這才風風光光把她嫁出去了。”
“許二奶奶真是菩薩心腸啊……”
兩人這么議論著,在他們的不遠處有一個戴著斗笠的過路人,卻瞅著送嫁的隊伍發呆,聽到這兩人說生了許二爺的遺腹子,不由得冷哼了一聲,一跺腳往官道上走了。
送走了張姨娘,許櫻算是了了一樁心病,她這么個人,留下來就是禍害,可偏偏娘是個心慈面軟的,原先又有一個想要抬舉張姨娘給娘添堵的唐氏,這才耽誤到現在,索性許元輝還小,對親娘印象不深,楊氏又是個慈母,日后沒了張姨娘,自然萬事好辦。
再說了張姨娘這么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了,許元輝長大以后就算知道了自己生母是誰,也沒什么話說,自己的親娘是姨娘,守不得節,嫡母賢德,讓她嫁了個好人家,許元輝不念嫡母的恩,忤逆不孝這頂大帽子就能壓死他。
她了了這樁事,自然把心思放到了自家的店鋪上,那店鋪依照楊氏的意思收租也不是不成,可一年就那點銀子,許櫻早養成了手里沒銀子,覺都睡不著的習性,就算目前看起來平順,許櫻還是日夜擔憂,總覺得平順過頭總會有事。
趁著眾人都還在議論張姨娘的事,她悄悄又把百合找來了,許忠已經跟展明德搭上了線,展明德對許忠的才干頗為滿意,愿意帶著他。
“百合姐,這銀票你交給許忠哥,讓他先跟著我義父走一趟,探探遼東如今的水深水淺,貨不用帶別的,只帶白糖或者是絲綢就成,咱們如今不知道那邊什么緊俏,白糖至少能保本,讓他再帶一些遼東的特產回來,你告訴他,第一回去只為探路,不賠錢就成,不必貪利,更不要不聽我義父的話。”許櫻拿了一千兩的銀票給百合,要不是這些年品著許忠的人品,再加上許忠這一回是跟展明德走,許櫻真不敢一開始就拿出這么多錢。
百合這一輩子也沒經手過這么多銀子,拿銀票的手有些抖。
“百合姐,這回只要許忠哥回來,不管是賠是賺,你們倆個都快些完婚,我們母女實在不好再耽誤你們倆個青春了。”許櫻繼續說道。
“姑娘……你不怕許忠哥帶著銀子跑了?”連百合自己都怕。
“要是別人我害怕,許忠哥我不怕,當年我爹沒了,他要是喪良心的,早就自己顧自己走了,哪能為了看顧我們母女在許家外院窩了那么久,許忠哥是個有本事又有情義的,百合姐,你會看人。”
百合含著眼淚點了點頭,把銀票慎而又慎地揣回懷里,趁著人人都在外面看熱鬧,過了二門到了許忠的住處,許忠和百合的婚事已經過了明路了,人人都知道兩人已經訂了親,院子里面納涼的幾個仆人,逗了百合幾句,百合紅著臉進了許忠的屋子。
許忠也算是倒霉的,跟了許昭業歷練了幾年,好不容易有了一身的本事,許昭業卻沒了,為了全恩義跟了主母和姑娘回了山東,卻被晾了兩年,好不容易姑娘跟老爺說上了話,讓他做了老爺的長隨,偏偏老爺丟了大人,輕易不出門,他這個半路來的長隨更是成了擺設,本來他想著跟百合成了親就辭了主母,自己出去闖蕩去,誰知道姑娘竟給他提了一條明路。
他已經跟展明德見了面,展明德派大管事帶著他認識了幾個人,辦了幾樁小事,對展明德做事頗為佩服,也在想著自己替姑娘做事該怎么做,誰知道又沒什么動靜了,他正在想著事情是不是不成了,百合就來了。
“百合,你不去看姨娘嫁人,來我這邊做什么?”
“當然是有事了。”百合笑道,她打量了許忠的屋子,他一個單身男人住著,干凈也干凈不到哪里去,隨手收拾了幾件臟衣服,扔到木盆里,見沒人注意這邊,從懷里掏出了銀票,借著替許忠收拾屋子,遞到了許忠跟前,“姑娘給的……”她又小聲把許櫻交待的話說了,“姑娘還說她自會去老爺那邊替你辭行,就說你沒什么事做,姑娘做主把你借給展七爺了,咱們本來就是二爺的人,老爺想必不會攔著。”
許忠摸著那銀票,高興得想要跳起來,可他住的這院子里住著幾家人家,都是許家的世仆,一個個長著順風耳朵,若是被他們知道了準沒好事,高興也得憋在嗓子里,“你讓姑娘放心,我許忠不是喪良心的人,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給姑娘賺回銀子來。”
“姑娘說了,頭一回不指著賺銀子,保本就成。”
許忠嘿嘿直笑,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從山東到遼東,路遠迢迢的,若是不賺銀子回來,白走一趟,豈是他許忠所為?
姑娘說的或者采買白糖或者采買綢緞,正合了他的心意,他前幾天跟著展明德的大管事去談生意,正巧有一個販白糖的,展明德也預備販些白糖過去,白糖不易過伏天,這個時候山東的白糖已經極便宜了,若是販到遼東去,確實能賺錢。
他原認識一個常年白糖到遼東的人,跟他在一起喝酒時露了個讓白糖過伏天的法子,展明德的大管事也是有成算的,他都敢大批量的采購,必然也有保鮮的辦法,許忠心里算了一下,刨除本錢走這么一趟最少五百兩銀子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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