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這才坐下但還是離小玫遠(yuǎn)一些，見小柔如此，小玫曉得有些事是已經(jīng)改變和原先再不一樣，只是嘆了口氣。小柔聽到小玫嘆氣，眉微微一皺才道：“你這會兒又嘆什么氣？太太是個(gè)寬厚平和的人，秦姨娘的話，雖說有時(shí)會聽了人的挑唆，耳根子有些軟，但現(xiàn)時(shí)你當(dāng)家，那些下人們還不是都聽你的。我們?nèi)隣斁透�不必說，全城的人都曉得他對你是情根深種，拋下一切要娶你。你啊，也要……”

　　小柔終究沒把知足兩個(gè)字說出來，小玫拍拍她的手：“瞧瞧，連你都這樣說，那外人更不必說。嫁了這樣人家，我啊，若做了半點(diǎn)不到處，就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我怎會不嘆氣。”小柔又怎不明白這點(diǎn)，但一直覺得自己和小玫這樣要好，當(dāng)日也是曾問過小玫的，哪曉得小玫只是斬釘截鐵地說對林三爺沒有意思，誰知半年不到就聽說她嫁林三爺。這讓小柔怎么不氣？

　　此時(shí)見小玫這樣小柔嘴不由撅起：“我也曉得的，可是當(dāng)日我們這樣要好你也不說，難道是怕我曉得你的心事到時(shí)和太太一說，你就……”小玫已舉起一支手道：“當(dāng)日你問我時(shí)，我實(shí)實(shí)在在是曉得齊大非偶這個(gè)道理的，后來，后來，”小玫想說后來的事但那臉不由紅了，小柔已忘了生氣更忘了小玫此時(shí)已是主人，只扳著小玫的肩頭問：“后來怎么了？后來你就覺得我們?nèi)隣敽芎茫�然后就肯嫁他？�?br />
　　小玫的臉已經(jīng)有些紅了，啐小柔一口：“呸，還是在閨中的大姑娘呢，這嫁不嫁的說的就這樣順溜。”小柔笑了：“這有什么，不就是我們兩個(gè)人在這。我可和你說啊，我們姑娘呢聽說三爺要娶你，還是有些不高興，虧得我在旁邊說，你總是知根知底的，比不得外面那些。況且你又能干，有幾樣別人沒有的好處，我們姑娘這才把這不高興給丟了。”

　　見小柔一臉邀功的樣子，小玫笑了：“好，要多謝你。只是你也十九了，你的婚事你們姑娘可有想法？”小柔一雙妙目一轉(zhuǎn)就道：“怎么，方才還那樣說，這會兒就擺出舅奶奶的架子來，難道說給我說了門親，只等我們姑娘點(diǎn)頭就好？”

　　小玫往她肋下抓了幾下，抓的小柔連連求饒才道：“你這丫頭，我不過多問幾句，我們那么好，我現(xiàn)在都嫁人了，你也該嫁個(gè)好一些的人家才是。”小柔故意嘆了聲：“誰似你一樣，有三爺這么好的人等著。我啊，不過是嫁個(gè)賬房就是。”見小柔說到那個(gè)賬房時(shí)候眼里都有笑，小玫曉得這個(gè)賬房定是小柔心坎上的人，掩口一笑。

　　小柔反倒害羞了，小玫又問這賬房是哪里的人，今年多大，一年能賺多少銀子的話。小柔自是沒有不回答的，說這賬房就是本地人，今年二十二，因?yàn)檫B逢父喪母喪才沒定下婚事也沒娶得親。去年七月到的那家做賬房，林七姑娘見這人老實(shí)忠厚，也不像別人一樣拼命地往懷里摟銀子，就有心想把小柔嫁給他。

　　開頭還怕賬房嫌小柔是丫鬟出身，旁敲側(cè)擊打聽了，那賬房也是個(gè)通達(dá)的，說這樣人家的丫鬟是有見識的，況且要等攢銀子娶媳婦還不曉得要多久，應(yīng)了這門婚事。小柔也曾悄悄去瞧過這賬房，心里也是滿意喜歡的，林七姑娘已和小柔說好，等林七姑娘生下孩子滿了月就把小柔放出去，定在四月成親。那賬房正在忙著打掃房屋置辦家具娶媳婦呢。

　　聽得小柔有了這么個(gè)好著落，小玫忙說恭喜，又叫進(jìn)春燕來，讓她把自己那對金鐲拿來，給小柔做添妝。小柔忙起身謝了，又笑著對小玫道：“瞧瞧，這會兒又對我擺奶奶架子了。甭管是賞的還是送的，你這份情我都記下了。”春燕已把金鐲拿來，那對金鐲是方太太特地打來給小玫的，一對足足有四兩重，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小玫把那對金鐲塞到小柔手里，笑著道：“女兒家總是要多些銀錢傍身的。”雖然小玫說話和原來一樣，但小柔心里明鏡一樣，之后也難有再相見機(jī)會，畢竟身份距離已經(jīng)完全拉開，接了那對金鐲就道：“我知道，既是你送的，我也就不磕頭謝恩了。以后日子還長，各自珍重吧。”

　　說著小柔把手放開，對小玫行一禮就告退，小玫示意春燕送小柔出去，從此之后，各自珍重，世間之事，有舍就有得。做人，是不能太貪心的。

　　第二日媒婆就帶了那些小丫鬟來，雖然小玫說只要八個(gè)，但媒婆還是帶了十二個(gè)來，一來是讓主人家挑選，二來是望著多帶幾個(gè)說不定能多賣幾個(gè)。不過小玫還是按原來說的，請秦姨娘出來挑了四個(gè)丫鬟，自己又挑了四個(gè)，剩下的也沒要，媒婆雖心里有些失望，但總是做成一樁生意，帶了剩下的人就下去和初媽媽講價(jià)錢談契約去了。

　　這八個(gè)丫鬟齊齊給小玫行禮，小玫瞧著她們，心里不由浮現(xiàn)出當(dāng)日進(jìn)方家時(shí)的情形，轉(zhuǎn)眼就是十多年過去了，自己也從丫鬟成為別家的當(dāng)家主母。世間萬事，就是這等難料。

　　把小丫鬟交給初媽媽****著，等懂了些規(guī)矩再到主人面前服侍，不過小玫也曉得，這些丫鬟就算過來也只能先做些粗使，總要多待些日子才能學(xué)會怎么服侍主人。這些都是需要功夫的，小玫交代下去就沒有管。

　　林三爺出門的日子已經(jīng)定了，二月初二龍?zhí)ь^，這天也是出門做生意的上好吉日。秦姨娘雖有些舍不得自己兒子離開，但也曉得兒子雖兌了間鋪面過來讓人看著，但光靠這間鋪面的出息也只夠溫飽，自然要出去掙銀子。每日一逮到空就拉兒子過來叮囑他路上要注意些什么，林三爺也不是頭一回出門了，但自己親娘的叮囑不管重復(fù)多少遍還是用心聽著。

　　這讓秦姨娘心里又歡喜又難過，歡喜的是兒子聽話，這輩子也不算白活，難過的是自己總是妾，在兒子面前隔了一層。這日秦姨娘又要讓春花去瞧瞧林三爺回來沒有，若回來了就請他過來說話，春花答應(yīng)著去了。朱媽媽等春花一走這才笑著對秦姨娘道：“姨奶奶疼三爺這是好事，可是三爺總還是新婚，況且三爺這一去就要七八個(gè)月，若三奶奶沒有坐上胎，姨奶奶您要等抱孫子不是還要再等一年。”

　　朱媽媽說的委婉，倒提醒了秦姨娘，眉一皺就道：“你說的是，我還盼著你三奶奶早些給你三爺添個(gè)孩子呢，可是……”朱媽媽服侍秦姨娘這么多年，曉得她想和兒子多待些時(shí)候。嘴里笑著，手摸向腕上戴的那對金鐲，這鐲子足有二兩呢，成色瞧著比起柳嫂戴的也不差，想要這么對鐲子也久了，只是服侍的是姨娘得的賞錢不多，剩下的還要給兒子帶回去，原本還指望著原來那個(gè)三奶奶賞，那曉得那個(gè)三奶奶雖有銀子，但瞧自己這些服侍姨娘的人就跟仇人似的，別說賞錢，連句好聽的話都聽不到。這回這個(gè)三奶奶家世又極平常，原本以為能得些許賞賜就是。那曉得那天就得了這么一對鐲子，朱媽媽在林家待這么些年，這里的道道還不明白？

　　況且這宅子瞧著就是三奶奶做主，自然要幫著她說話這樣才能落得了好，見秦姨娘又開始可是朱媽媽就笑著道：“小的雖不懂什么，但也曉得，對做婆婆的人來說，這抱上孫子才是最高興的。”一句話讓秦姨娘嘴都快笑歪了，手往空中一比，似乎已經(jīng)有個(gè)大胖小子抱在自己懷里。

　　見秦姨娘這樣笑，朱媽媽再添上一把火：“姨奶奶，您說，小的說的是不是這個(gè)理？”秦姨娘點(diǎn)頭，抬頭瞧見林三爺已經(jīng)進(jìn)來不等他坐下就問：“你媳婦，可有喜信沒有？”這一問把林三爺問愣了，眼眨一眨，朱媽媽在旁笑了：“姨奶奶，您這問的蹊蹺，三奶奶要真有喜信，您怎會不知道？”

　　朱媽媽這一說，秦姨娘又想到兒子一去就七八個(gè)月，自己常拉著兒子說話，不就耽誤他們小夫妻？這一耽誤別的不要緊，最要緊的是耽誤自己抱孫子，見兒子還愣在那里忙自己打圓場：“哎，我也就順口問問，就盼著抱孫子呢，你還有五六天就走了，也去多陪陪你媳婦去。我這邊有人服侍，小廚房也裝好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你也不用掛心。”

　　林三爺雖覺得莫名其妙，但能去陪陪小玫是林三爺歡喜的，忙說了幾句也就告辭。秦姨娘瞧著兒子背影消失，不由嘆一聲：“這兒子女兒，長大了各自嫁娶，那就不和我貼心了。”秋月正好端著茶走進(jìn)來，聽了這話就插嘴道：“姨奶奶，常說隔輩親，等三奶奶給您生個(gè)胖孫子，您啊，不就有貼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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