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來覺得陳家挺好，守義機(jī)變，守拙厚重，做女婿都不錯，便是你兩個舅舅嘛，也是通情達(dá)理的人�！崩畲笕藝@氣，“不過看你那群表妹們的教養(yǎng)吧，估計你的舅母們都不怎么樣，陳家的女孩兒，是一代不如一代呀。”

　　爹，你老人家說陳家女孩兒不好還不忘夸夫人半句，李知遠(yuǎn)覺得還是不要點頭贊同為妙。

　　“要不然……再看看？”李大人現(xiàn)在心理很微妙，女兒到年紀(jì)要許人家了，是真舍不得啊。還是親家王翰林高，挑女婿先招做學(xué)生，弄了來一天不落的盯著觀察好幾年。嫁了女兒，一到考試女婿全家就打包送上門了，嫁遠(yuǎn)點也不怕。婆家敢對女兒有一點半點不好？人不只是親家，還是老師，女婿捏在手里全家都要老老實實的，婆家只會把人家女兒當(dāng)寶啊。要是楊八郎是個讀書的就好了，他一個老進(jìn)士也教得元帥兒子了，教幾年放心了再許嫁多好，現(xiàn)在對楊八郎還不大了解，怎么放心把女兒許給他？

　　李知遠(yuǎn)盯著他老子，很為難�；屎蟮慕憬銇硖嵊H，自家女兒還樂意嫁啊，你還要再看看，你的面子有那么大嗎？

　　“八郎跟著先生也讀過幾年書，性情如何不妨問問先生。”李知遠(yuǎn)猜到他老子糾結(jié)啥，指點他老人家。

　　“啊，對啊。”那也曾經(jīng)是親家的學(xué)生，李大人威嚴(yán)的點頭：“我得空問問親家�！�

　　李知遠(yuǎn)對八郎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若是有得選，芳歌自然是嫁個家世和他們家差不多的人家最好，可是架不住芳歌喜歡人家啊。這幾天他是看出來了，母親暗勸沈姐明攔，都沒能讓一向柔順的芳歌改變主意，這是真喜歡人家。八郎也很夠意思，說提親就能把他娘千里迢迢搬來提親，也不是一般世家公子能辦得到的。楊家也很仗義啊，兒子喜歡的姑娘，哪怕姑娘家家世差點，婆婆走幾千里路正經(jīng)來提親，誠意足夠了。就沖楊家這個做派，芳歌嫁到楊家不會吃暗虧的。

　　李知遠(yuǎn)能想得到的，陳夫人自然也能想得到。她舍不得芳歌嫁，自家女兒自家疼，她嬌生慣養(yǎng)的女兒嫁到別人家守活寡，還有可能守寡，怎么舍得。所以她每日避著人沒少勸芳歌，無奈芳歌立場堅定，表示守寡她也樂意。今天楊家來送拜貼，這是正經(jīng)八百來提親來了。小兒女兩情相悅，未來親家誠意十足，其實這個親也是不得不許的。就因為非許不可，陳夫人心里才格外難受，原來她算的好好的，芳歌嫁回她娘家，守著舅舅舅母，那也是真疼愛她的長輩，離的近，娘家人想見就見不怕受委曲，她和沈姐也可以守著芳歌看她生兒育女，多好�？上О�，芳歌自家不樂意，非要嫁楊八郎！

　　晚間李大人去沈姐處看了一眼新生的小女兒，回來到陳夫人房里歇下，和她說對兒子的打算，說到打算讓兒子部試的時候裝拉肚子不去考，陳夫人怒了，有生以來頭一回把李大人踢下了床，喝道：“朝堂取士取的是可造之材，我兒子就是棟梁之材，二十歲的進(jìn)士名揚天下，名至實歸，為何要讓他弄虛做假？”

　　你兒子把潘菘弄死了呀，這筆帳人家記著呢，潘家投奔了趙元佑，怎么會讓你兒子順順利利考進(jìn)士。這話老子不能跟你說呀，知道的人老子都把他們弄死了呀。李大人哎聲嘆氣爬****。

　　陳夫人一腳又把他踢下去了，“你看看你給兒子挑的兒媳婦！耽誤了兒子前程不說，她倒好，也不曉得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天天在外頭瘋跑。親戚們提到她，沒一句好聽的�！�

　　“滄州風(fēng)俗女兒能干當(dāng)兒子用，夫人！”李大人對英華出頭管事倒沒大的反感，英華若能有柳氏夫人那么能干，連芳歌帶青陽和小女兒芳齡都能照應(yīng)得上，他們老兩口三十多才得長子，小女兒現(xiàn)在還沒有一歲，能照管到小女兒成親就很不錯了，后頭有一串小的要大兒子照應(yīng)，有個能干的大兒媳婦比什么都強，娶媳如英華還有何求？

　　“建新京城多大的事，幾輩子也遇不到一回。聽說建完新京城要立一塊功勞榜在清涼山上，咱們兒媳婦若是榜上有名，也能名垂青史，足夠兒孫們榮耀幾輩子的。曲池鄉(xiāng)下地方親戚們沒見過世面，說話是好聽不了，再過一二十年咱們守著天子腳下，大家見的世面多了，才曉得在這樣的大事里能站住腳的人有多了不起�！崩畲笕诵睦锲鋵嵧Φ靡�，這樣的兒媳婦，居然讓他兒子拐回來了。

　　“那也不能天天朝外頭跑，還跟青年男人肩并肩跑馬！”陳夫人把丈夫扯****，替兒子吃醋，“這樣的好兒媳，我們家消受不起。要不然……兒子部試不得過，咱們就說兒子考不起配不上她，退了親另找？”

　　李大人覺得夫人再給他腦袋上來一下結(jié)束這個話題算了，自家兒子是很優(yōu)秀沒錯兒，似英華這樣能干的兒媳婦，娶一個來家，最少能保子孫三四輩富貴平安，就能為幾句閑言碎語不要她？

　　談兒媳婦還是嚴(yán)肅點好，李大人自己從床上下來了，搬著馬扎挪到床頭，估摸著夫人踢不著他，才放心說話，“親戚們說的那些閑話，你信？”

　　“英華這孩子，看著是不錯……”陳夫人眉頭皺的跟線團(tuán)似的：“在富春吧，不是因為她，咱們兒子也不會關(guān)監(jiān)里去，在曲池吧，要不是因為她，也不會鬧那么大亂子。這些就算了，她到杭州去，說是照顧姨母，你看看照顧出什么來了？出了名情長的沈家大郎為了她要跳塔，雖說這事也是鬧了誤會。若不是她總拋頭露面讓人家掂記上了，人家能喊她的名字跳塔？咱們家又不窮，兒子又是考得起的，外頭的事他撐得起，娶妻娶個賢良溫順的就夠了，不消太能干。像英華這樣能惹禍的，還是算了吧�！�

　　李大人無語，芳歌被老妻教養(yǎng)的算是賢良溫順的，可是他家閨女要是嫁給人家做長媳，那是做不來的，別說保子孫平安富貴，就是她自己遇事都跑不了讓娘家父兄替她操心。

　　“夫人，就拿兒子關(guān)監(jiān)里那件事來說，那是咱們兒子媳婦替趙恒擋災(zāi)，兒子雖然吃了點苦頭，可是人是英華她自己去撈出來的，你換個賢良溫順的去試試？大門都沒出過的女孩兒你要叫她去救人？潘將軍死那個事雖然跟英華有關(guān)系，可是你想想，她當(dāng)時要是不鬧一鬧，人家大刀片子就砍她臉上去了，她要是軟半點，被當(dāng)兵的捉住了還能活？”李大人瞅瞅夫人若有所思的樣子，干脆把話攤開了說：“沈家那個事蕭明那小子來把經(jīng)過說了，跟英華其實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曉得你要說，她要是安份守己在家呆著，人家連她的名字都不曉得，怎么喊著她的名字去跳塔�！�

　　“就是�！标惙蛉颂崞鹋f事還很惱火，道：“一個十來歲的小人，就能干到那樣，讓沈家連臉面都不要了，想把她弄去做當(dāng)家媳婦？”

　　“能！”李大人態(tài)度堅定的說：“要不是有你，咱們家也過不成這樣。你要是軟弱一點，我們家能讓本家那群臭蟲啃的連渣都不剩！”

　　陳夫人略有得意的瞟了李大人一眼。

　　李大人嘆一口氣，說：“夫人你是能干的，兒媳婦不消有本事，在二門以內(nèi)溫順聽話就成，你也替孫子們想想，攤個軟棉棉的孩子娘，孫子們快成人的時候，咱們都入土了，叫他們指望誰？你就不心疼你兒子在外頭做爹回家還要當(dāng)娘？”

　　“那也不消英華這樣有本事的�！标惙蛉藧赖溃骸拔乙矔缘萌思覀鞯哪切╅e話沒有幾句真的，可是親戚們不清楚，說起來像我有多倒霉才攤上這么個兒媳婦似的。”

　　“是李家娶兒媳婦，又不是陳家娶兒媳婦！”李大人拂袖而去。

　　李大人一去不回，陳夫人房里的燈亮到天明。

　　第二天縣考，說是考兩天，李知遠(yuǎn)存心要替他老子爭面子，中午就把卷子交上去，出來還溜三省草堂去吃了個中飯，把卷子草稿抄出來給王翰林和他爹看，提著金聲給大舅子的孩子說《論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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