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英華站起來沖著樹娘先拱手,再沖著楊氏拱拱手,道:“此非吾能也,認輸認輸。”說完又朝清兒拱拱手,笑道:“清姐姐肯定也比妹子強,我一總認個輸。”
清兒被大家無視好久了,難得英華管她,她揩揩眼睛忙過來牽住英華的衣袖,道:“英華妹妹,從前都是姐姐不好,對不住你。州試是我哥哥一輩子的大事,你爹爹是翰林,一定能幫到我哥哥的,對不對?”
英華愣了一下,抬眼正好看到楊氏樂不可支沖她偷偷擠眼。楊氏快要生產,年紀又有點大了,大家都有些怕她難產,郎中說要她保持心情愉快才使得,所以連樹娘今日都放下身段哄舅母開心。她要不管又怕清兒歪纏惹舅母生氣。再說清兒這樣不懂裝懂的,說話辦事格外可氣,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英華把清兒扶回椅上坐好,喊人去前頭書房討那幾日的邸抄來。
少時席五郎親自把邸抄送來,照著平常送資料給小小姐的慣例,小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明白處隨時要問他的,所以他也不走,兩腳八字一擺,似根定海神針立在階下就不動了。
樹娘吩咐使女在庭中擺茶具爐子,一轉身看見一個青年在她身后不遠處站樁,甚是不悅,皺著眉叫使女們把茶具爐子搬開。席五郎甚是知趣,默默移到另一側。
英華將幾本邸抄都翻到科舉那幾頁,讓清兒自看。清兒看了半日,瞪大天真單純的眼睛看著英華,疑惑的問:“這上頭都說了些什么?”
難道教清兒的先生是盲人客串的?明明規定一條一條寫的清清楚楚,她怎么看不明白?
英華在舅母慈祥的注視中,一條一條讀把清兒聽,但有與往年不同的,還要解說一番。階下樹娘湯瓶里的水都倒掉有四五次了,清兒才算聽明白,今年科舉循的是前朝舊例,州試省試殿試之外,還加了一個縣試。這個縣試呢,從今年起,定例每年十月考一回,縣試依照人口比例錄取四十到兩百名不等,這些人必需每年參加縣學的四季考試都在前三等,才有資格參加三年一次的州試省試殿試,若是接連四次都考不到前三等,就連縣學的考試都不必考了,回去再讀三年書重考縣試吧。
今年江南六省的州試時間統一定在臘月初一,縣學的四次考試就算是省掉了。省試是明年三月,殿試是四月。換句話說呢,蕭賢只能回泉州先考縣試。并不能像從前那樣,可以直接隨便在哪個州縣報名考州試。今年報名非要三保俱全,也就是防止考生們打時間差,在曲池考完了又跑杭州來考。所以今年科舉考試一開的消息傳開,大家都飛奔回老家,誰也不肯朝外跑。
蕭清聽畢愣了半日,泣道:“現在喊我哥哥回泉州怕是來不及了,怎么辦?”
英華笑著搖搖頭,沒有接話。她好心尋塊手帕給蕭清擦淚,都能讓蕭賢說是她贈的表記,吃過一回虧就當牢記教訓,再吃虧純是自找,所以雖然她現在和蕭清說話和氣,但只要蕭清提蕭賢,她就閉嘴。
蕭清看英華像是要撒手不管的樣子,扯著英華的手不肯放,只說:“助我哥哥,助我哥哥。你爹爹是翰林,一定有法子的。”
她家翰林老子有兒子有學生有侄子要考的,正是要老老實實避嫌的時候,便是有法子使也不會使在這個曾想壞他女兒名聲的外路親戚身上好吧。更何況今年為何要施行新花樣?就是不許冒籍州試。新帝頭一回科舉正是要嚴辦的時候,誰會傻的自尋死路?英華覺得根本沒辦法和清兒講道理,笑臉都僵掉了。
楊氏看不上清兒這個胡攪蠻纏的模樣,喝道:“夠了。你們五姨送你們兄妹回泉州,不是捎信把蕭家了么,千叮呤萬囑咐叫管束賢兒在家讀書。這話說的還不明白?你們在泉州呆不住怪誰?到了杭州之后,賢兒又說要去滄州探母,又說要給舅舅助忙,哪一個字提及他想科舉了?他自家不提,咱們哪曉得他想科舉,又怎么替他提前謀劃?事到臨頭你在這里和英華鬧又有何用?”
蕭清一看舅母把那副和顏悅色的好臉收回去了,嚇的立刻就把手縮回去,別別扭扭走開兩步終是不舍,又回來緊緊捏住英華的手腕,用無限期盼的目光看著英華。
英華一到蕭清裝可憐的時候,全身寒毛都是立起來的,豈會輕易心軟,只是笑道:“看著我也沒有用啊,表姐,我比姐姐你還小一歲呢,你沒得法子,難道妹子就能有法子?”說著甩開蕭清的手,速速的避到舅母身后替舅母捏肩。
蕭兒愣了一下,提起裙兒直奔階下,又去央求樹娘。樹娘不似英華吃過他們兄妹大虧,她又是一心要嫁讀書種子的人,對立志功名的人都有好感。蕭清為了哥哥科舉這般求人,倒是合了她的意,所以她就把平常對蕭清的看不上都放下了,輕言細語勸蕭清莫要著急,又問她蕭家在杭州可有人幫她設法。
蕭清便道:“我堂兄蕭明就在杭州住著,他也是前幾日才曉得州試的事情,特為捎信把我,叫我和哥哥通氣呢。可是我寫信托月琴幫我寄到富春去,五六日都沒有回信來。”
樹娘啐她道:“你自家沒有仆役?你也曉得州試是你哥哥一輩子大事,使個管家送封信去富春何難?”
蕭清語塞低頭,過了一會又扯著樹娘的衣袖軟語央求,兩個人頭湊著頭嘀嘀啾啾不曉得說了些什么,居然手拉手進廳里和楊氏說要出門逛。樹娘自家有車有船有從人,要出門極是便宜,平常出門也不和楊氏說的,要走就走。今日要帶清兒一起,來和楊氏說一聲算是極給楊氏面子。楊氏自是不會攔,候她兩個去了,才和英華講:“你不怎么搭理清兒,她纏你都極是煩人,明兒樹娘還不曉得要煩成什么樣呢。”
英華笑道:“姐姐妹妹們天天在一處玩耍,都是好一會歹一會。明兒煩了后兒又會和好的。倒是蕭家表兄州試這個事情,舅舅有沒有拿主意?”因楊氏看著她,她就把蕭賢吃醉了鬧著要讀書一事說把楊氏聽,又道:“蕭家表兄是立志考取功名的……跟五姨鬧過不只一回了。”
“我把他弄清涼山搬磚去了。磨他幾個月叫他學會老實做人,與他有益。”楊氏笑道:“其實今年州試不考也不要緊,明年還要開恩科的,到時候給他報個名,你舅舅打個招呼必過。且讓他再吃兩個月苦頭罷。倒是你,你家里的哥哥們和你的小女婿都要考試,你可放心?不然你回家去住到州試完了再來?”
“家里有爹娘做主,不須我掂記。我就在杭州陪舅母和五姨。”英華堅定的搖頭。雖說楊氏到杭州之后再不用她管家務瑣事。但舅舅到清涼山以后,五姨那里的文書來往多了十倍也不止,她分擔處理的事務也越來越多,前一向她去金陵十來日,五姨就累的很了,這幾日都在臥床休養。所以她雖然心中極是牽掛富春,也不肯回去。再說楊氏就要生了。住在柳家大宅的,樹娘是不管庶務,蕭清是管不了庶務,柳五娘又病歪歪的,總要有個人盯著全家,英華此時也確實走不掉。
提到柳五姨,楊氏就不由嘆了一口氣,道:“得空勸你五姨多歇歇。你辦事去罷。我這里發動還有時日呢,又不是頭一回生,不需守著我。”
英華把桌上攤著的邸抄收一收,疊成一疊交把小海棠抱著,出來就看到席五郎還老老實實在院門邊站樁呢,英華甚感過意不去,走過去和人家說:“今日問你討你邸抄實是私事,勞你久候了。”
席五郎笑道:“在書房坐久了,在外頭站一站甚好。”搶在英華前頭走了幾步,又回身站住,道:“八娘今日在家包羊肉韭菜餡的小包子,說要包一籠把你,怕你不吃韭菜,讓我問你一聲兒。”
“我吃韭菜的。”英華高高興興答應著福了一福,道:“八娘有好吃的總不忘有我的份兒,多謝席五哥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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