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極好極好。”耀文覺得妻子這主意甚妙,連忙答應(yīng),“只是一二百兩銀,咱們怎么還?”
“慢慢兒還罷。”玉薇嘆一口氣,道:“書本只要小心保存,不被蟲蛀,便是二三年,都能賣得出去的。咱們分頭行事罷。”
耀文歡喜去尋鋪面,玉薇卻是犯愁,回柳家鋪子里看帳。柳家沿著富春江兩岸買了許多荒灘,卻是建了不少碼頭,工錢木料錢石料錢,帳目極繁多。十來個帳房先生在帳房里看帳,看見玉薇進來,忙忙的都把各自的帳目送上來請管事查閱。玉薇叫個小廝把帳都搬她屋里,看到天黑都不曾看完。耀文回來一趟,看她忙的吃水的功夫都沒得,自把買的米糧送回家去了,再回來接她,天都黑透了。兩口兒商量,玉薇便要回吳家村去歇一晚,道:“我還要看幾天帳呢,這一家去,明日就不好說出來得,倒不如不回去。”
耀文為難道:“我一人回去,娘臉色不大好看呢。咱們家去歇一晚,明日絕早出來,也罷了。”
玉薇笑道:“我不回去,你要去自去。我把這兩個月的帳看完了自家去。”也不理耀文,自上了馬車。
耀文追上來,挨著玉薇坐定,軟語央她家去。玉薇就是不從。那趕車的原是玉薇心腹,不消吩咐的,就把車趕到吳家村去了。到得村口,玉薇指著王李兩宅的燈火,笑道:“過二叔門而不入,是君子否?”
耀文搖頭,笑道:“拼著挨娘罵也罷了,禮不可失。”
原來卻是李知遠回來了,幾十輛大車都堵在宅門口。他穿著的皮袍子上滿是泥點,人也黑瘦了許多,看見玉薇和耀文從同一輛車里下來,玉薇又改了婦人妝扮,忙笑容滿面過來拱手,道:“哥哥嫂嫂,今日怎么得閑來?”
玉薇回禮,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前幾日我們太太還說,雪化了你就該來家了。不曾想,你今日就回來了。”
“我離了泉州兩日,聽說富春落雪了,又折了回去買藥。”李知遠指著宅門口挨挨擠擠的大車,笑道:“天時不好,又冷又熱的,只怕有時疫,所以我就買了些兒藥。”
幾十車,還只是買了些兒藥!耀文無語,悶悶的摳手指頭。
玉薇聽得他販的是藥,眼睛一亮,笑道:“李公子這是打算開個生藥鋪子?我們柳家商行可以在縣里勻個鋪面出來,就與李公子合伙,何如?”
李知遠笑道:“我販的都是些便宜藥,也賣不上價錢。若真有時疫,只怕這些藥更賣不出去了。卻是不敢和柳家合伙。”
正說話間,英華和芳歌手牽著手出來,看見他們?nèi)齻在門前講話。芳歌便奔了哥哥去,英華瞟了一眼李知遠,走過來挽住玉薇的胳膊,笑道:“哥哥嫂嫂,爹娘正念著要使人請你們說話呢,正好你們就來了。”
玉薇開推英華,道:“既然有事,我們就進去,門口事多,你忙你的去”親親熱熱挽著王耀文進去了。
英華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李知遠微笑。李知遠也笑,慢慢走過來,盯著英華的眼睛,道:“一路平家,家里好否?”
“好。”英華本來還想說他瘦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只道:“你買了這些藥來家,可是要施藥。”
李知遠點頭,笑道:“果然你是曉得我的心思的。只是不曉得那四個施茶水的草亭可還在。”
“明日使人去看罷,這里交與我,你進去罷,請過安也不必出來,吃點什么睡一覺,咱們明日再說話。”含笑推他朝門里去。
李知遠大笑,道:“我去了,芳歌留下,陪陪你英華姐姐。”居然真?zhèn)不管了,甩手進門。
英華高高興興安排人手開倉庫收東西,安排飯食住宿,哪消得一個時辰,就把藥材人手都安置妥當,就連大門前的泥地,都叫人掃干凈了馬糞,壓平了車轍。那些趕車的因到了地方不過一個時辰,就歇下來有吃有喝,俱都咋舌,道:“這家小姐,比那些商行里積年的管事還要能干呢。”
英華和芳歌回蘭花廳里歇息,才吃得半盞茶,楊小八進來,笑道:“李世兄在我們那院里說話呢,正有事要大家商量,我親自來請你去。”
英華笑看站在一邊的芳歌,站起來道:“我先去罷,只是天黑路難走,還煩你送芳歌妹妹回去。”
楊小八親自來請,原是曉得英華和芳歌在一處的,就是打得要和芳歌說句話的主意,巴不得一聲兒,笑道:“我送我送,你速去罷,事情急得很。”
英華啐他一口,自提個小燈籠走到趙恒院里。果然,李知遠和趙恒對坐在小廳一張小方桌邊吃茶。看見英華進來,趙恒雖然別扭,還是沖她一笑。李知遠笑一笑,指著身邊的小凳,道:“正等你呢。八郎呢?”
“他去更衣了。”英華笑嘻嘻在那張凳上坐下,問:“可是為了施藥的事?”
趙恒搖頭,道:“現(xiàn)在正有個好機會,可以讓潘菘跌一跤。八郎卻是勸我忍一忍,我覺得機不可失,所以大家商量,若是你們也覺得不可行,就罷了。”
趙恒說有機會讓潘菘載一個大跟頭,英華和李知遠俱是精神一振,兩個人又激動又歡喜地盯著趙恒。
英華忙問:“是什么樣的好機會,快說來聽聽。”
趙十二最愛看活潑的英華,笑瞇瞇將壓在手掌下的兩本小簿子推出去,溫柔道:“你先瞧瞧這帳。”
這兩本簿子素綾封皮,貼著紅綾簽兒,做工極是精致,看上去像是女眷的首飾帳。英華情知趙恒不會特為喊她和李知遠來看人家小姐的私房帳,忙忙的揭開來瞧,頭一行就寫著石料若干,作價多少,運費多少。綢緞糧食的價錢英華心里都有數(shù),對石料卻不大明白,她想李知遠從小在任所長大,對這些一定比她熟悉,忙抬眼看李知遠。
李知遠偏過頭,湊到英華耳邊看帳。英華頭上插著一枝鑲珠嵌寶的長流蘇蝴蝶步搖,隨著英華翻帳本的行動,長流蘇底下墜著的幾粒珍珠輕輕搖晃,恰好擦著李知遠的腮邊。李知遠飛快的瞟了英華一眼,柔情蜜意盡在不言中。
英華畢竟和人家定了親,趙恒心酸的扭頭,清清嗓子,道:“你們將兩本帳攤開來一起看。”
英華依言把上面那本帳挪到李知遠面前,把下面那本帳也揭開,一頁一頁對照著看。原來這兩本卻是一套帳,每頁的帳目出入項都一樣,不過數(shù)目大不相同,譬如喂馬的黃豆,上一本的進價是六百錢一石,下一本的進價卻是九百錢。
英華將兩本帳大略看過,覺得相差的數(shù)額極是驚人,卻是又驚又奇,驚的是潘菘膽子不小,建新京城是一等一的大事,天底下的人都盯著呢,他居然還敢在這里頭撈錢;奇的是這樣機密的帳怎么就落到了趙恒的手上。
李知遠是在父親任所長大的,李知府有什么機密事體從不瞞他,有時候他還幫著寫寫往來書信,他父親又和幾個師爺極處得來,他為人處事都有師爺細心指點,做官的那點子曲曲折折都清楚的很。做官兒的沒有不私底下?lián)棋X的,然撈錢也有個限度,拿人錢財就要與人消災(zāi)。然似潘菘這個做法,分明是謀財害命!建新京城的木石材料錢他都敢克扣,若是城墻倒了地基塌了,自上而下受他牽連不曉得要死多少人。李知遠越看臉越黑,眉頭皺成一團。
英華還沒有見過李知遠這樣嚴肅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問:“會……出事?”
“說不準。”李知遠把帳本合起來,問:“趙世兄,這兩本帳,哪里來的?”
“我在潘府安了有眼線。”趙十二看李知遠皺眉的樣子,有些拿不準了,忙問:“這帳?”
“這帳若是潘菘那個王八蛋故意下的套,就麻煩了。”李知遠想了想,又說:“若是真的,知遠說句大膽的話,憑趙世兄自己,怕也是奈何不得他潘菘,這就是塊燒手的紅炭。”
趙恒一拿到這帳,極是快活,想過幾個法子來處置這兩本帳,或者他自己捅到父親跟前,或者借常來看他功課的劉大人的手,或者借坐鎮(zhèn)金陵的大哥手,這幾個法子各有各的好處,也有壞處,所以他自己還拿不定主意,想問問局外人李知遠和英華的意見,卻是沒有想過這帳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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