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夜無眠，待得天亮，石觀初就過來催促起程了。二人本都不過是假寐，不曾睡著，起來梳洗，不過是一會的功夫。

　　收拾妥當，到客棧大堂，王五等人也正在用餐。葛戰一臉嚴肅地端坐一旁，兩組人馬，依舊做不識狀。

　　葛戰明顯地易了妝，古銅色的臉上，多了一縷長須，倒真就有了幾分斯文模樣。葛戰捋著那假貼的長須，吭吭地咳了兩聲。少昱這才回過神來，拉了林然，疾步上來作揖，喚道：“叔父！”

　　葛戰繼續捋著長須，嗯了一聲，眼角朝林然撇了一眼，少昱急忙推了推林然，林然作小鳥依人狀，福了一福，跟著輕喚了一聲“叔父！”

　　葛戰甚是威嚴地點了點頭，示意二人入座。林然憋著笑，差點笑出聲來。這幾人，做戲做得倒是有模有樣。

　　待得餐點用畢，石觀初和陳全便牽了馬車催促起程了。

　　林然昨晚里，乍一從昏睡中醒來，于是虛弱，未來得及看分明，此時才知，這一行，分作了兩拔，少昱、葛戰、陳全、石觀初和自己為一拔，少昱與自己扮作歸鄉的小夫妻，葛戰是家中叔父，陳全是趕車的，石觀初卻扮作了小廝。其實人等，一律歸入了王五隊中，扮作行商，倒也頗為有模有樣。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的，葛戰騎著馬在后。

　　從臨洮到渭源，一路無事。林然一行與王五一行，或前或后交替先行，不過幾日，就入了隴地。

　　一入武山，林然莫名地就開始眼皮直跳。她不安地撩起馬車小窗的簾子，外面，晴空萬里，天很藍很藍，偶爾一陣風吹過，卷過一陣塵埃向后飄去。

　　“悶了？”馬車內，就少昱和林然二人，林然的一舉一動，全數逃不過少昱的眼睛。

　　林然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不過是胸口有些憋氣，沒有大礙。”

　　“你若不適，但說無妨，我們先歇息一會，再行上路！”

　　“不必，我沒事！”林然哪里不知，在漢地多呆一秒，便多一秒的危險，豈敢在此過多停留，拖了大家后腿？

　　她不想因為自己，再連累大家了。她不想讓葛云兒事件，再次發生！

　　從武山一路南行，山土的顏色也漸漸由黃轉赤，不過，這一行，都是見過肅南的七彩丹霞，這么點赤土，已引不起他們的關注了。大家毫無驚色地繼續前行。

　　越行，林然越覺得地形熟悉，眉頭緊蹙，努力地思索著。腦海中似有什么一閃而過，卻總也抓不住。

　　忽聽前面傳來一陣馬兒的嘶鳴聲，似有什么將馬驚著了。林然眼皮又猛然一跳，前面不到半里地，行走的是王五所率的商隊。

　　大約又行了百余米，到了王五一行的后頭，陳全喝停了馬車。林然悄悄地從車簾的縫隙中遠眺，只見前面，王五正朝一個著紅衫銀盔的將軍模樣的女子，不停地作揖。

　　只見那紅衫將軍領了約二十余騎，正指使著手下，翻查王五的行裝。

　　王五本就是沈號商號行商的向導，這番喬裝，卻是打點的妥妥當當，并沒有查出半點不妥來。

　　得到手下的回稟，那紅衫將軍略作沉吟，繼而將手一揮，將王五一行放行，而后，手中馬鞭一指，指下了馬車。“車內何人，給我速速下來！”

　　那聲音，聽得林然直覺耳熟。石觀初這小廝扮得有模有樣，裝作一副膽怯的模樣，結結巴巴地應道道：“將，將軍，車上是，是我家公公子和，和夫人……”

　　“回稟將軍！”一旁的葛戰這時才開口，道：“車上是我的侄兒與侄兒媳婦，我那侄兒媳婦抱恙在身，不便下車見禮，還望將軍恕罪！”

　　“下馬！”女子清脆的聲音自有一股威嚴之氣，林然不由心中一動，定睛朝外看去，只見那女子紅衫銀盔，英姿颯爽，不是那飛晚女將又是何人？

　　林然暗叫不好，少昱一行，雖說與向飛晚交過手，可彼時皆黑巾蒙面，此時又喬裝打扮，定然不會叫她認了出來，可自己在鎮西王爺那段時日，可是確確實實地與向飛晚打過照面的，只時雖換了布衣荊釵，可那容貌卻沒有多半改變，若讓這向飛晚認了出來，只怕又有一場事端。

　　一思及此，林然不由額頭直冒冷汗。

　　“怎么了？”少昱見她神色有異，關切地問道。

　　“來者是飛晚女將，向飛晚！我與她卻是打過照命，如若認將出來，只怕……”林然憂心如焚。

　　“子然莫急！”少昱勸慰道。

　　林然如何能不急，若向飛晚將她認了出來，只怕又要起爭端，打打殺殺的，刀劍總是不長眼，別又因她而平添幾條亡魂。

　　“子然，我有一法！”少昱將聲音壓得極低，僅二人之間得聞。“早些年，我那穆師叔給了我一個玩意兒，指不定，此時正可派上用場。”

　　“什么東西，你可帶在身邊？”林然聽了，眼睛一亮，急道。

　　少昱點了點頭，自懷中掏出一個小錦袋，錦袋之上，富貴花開，嬌艷吐蕊，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林然看著那錦袋，眸光一閃。少昱只顧著那錦袋當中之物，并未察覺林然的異色。

　　不消時，少昱便從此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油布包，攤至掌心，林然不解地看向少昱。只聽少昱言道：“只消將此物抹上一些，包管你回家，連你爹媽都認不出來。”

　　唯今之計，林然也想不出別的法子，只得由了少昱折騰。林然仰臉，微閉了雙眸，只覺得少昱那溫熱的大手，在臉上來回撫動。須臾，便大功告成。取過一面銅鏡往林然眼前一伸，林然頓時驚呆了。銅鏡之中，看到的是一個面色臘黃，看上去似乎病入膏肓的模樣。

　　外面催促的聲音一直不曾停過。見裝備妥當，少昱這才拉了林然前去面見負飛晚。

　　這廂少昱林然二才一下車，那邊立有向飛晚的手下過來，控制了石觀初與陳全二人。另有一人掀了車廂探查。不一會，便回稟道：“稟告將軍，車內并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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