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馨喬是河陽伯夫人的閨名。
眾人隨著老夫人的話紛紛都看向六姑娘,不由嘖嘖稱奇起來。六姑娘臉上恬靜的表情就快維持不住了,她又不是動物,怎么這一群人看來看去還要討論。
六姑娘恍惚記得幾年前趙惠萱說起過,什么她長得像京中的河陽伯夫人,想必這湯老夫人口中的“馨喬”就是河陽伯夫人罷……
漸漸的來的女客愈來愈多,眾人的注意力就轉移了開去,各自相熟的說著話,六姑娘才松了口氣,拿牙簽戳了塊案上切好的冰鎮小西瓜放進嘴里,余光里趙惠萱正跟著趙夫人下了轎子往這邊來了。
遠遠見她穿了身騰黃色的團花紋底褙子,臉上愈發的有姑娘家的樣子了,眉梢眼角的濃濃韻致。
那廂趙惠萱也看到了六姑娘,礙于場合她不好直接奔過去,卻笑著對六姑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隨后跟著母親落座。
不多時人都來的差不多了,一眾人便移到了荷花池邊的小園子里,這邊戲臺子早已搭好,夫人小姐們各自就坐聽戲。
六姑娘微微有些躊躇,這是不成文的規矩了,嫡出的坐一桌子,庶出的坐一桌子,那么她這樣的人到底做那邊才妥當?
正猶豫間人已經被趙惠萱推著坐到了她那一桌,她在六姑娘耳邊輕聲道:“傻愣著做什么,你還想坐到哪里去?”
六姑娘看著趙惠萱理所當然的樣子,自己也放松不少,也對,她告訴自己,不論如何,至少名義上她確實是嫡出的身份沒錯。
桌子上的菜碟基本上沒怎么動,臺上音音裊裊地傳來了拖長的調子,千金小姐們似乎對看戲、吃菜沒什么興致,只各自熟識的說著悄悄話,六姑娘也就是和趙惠萱是處得不錯,別的人她一概不認識。
兩人也是有日子沒見面了,自從六姑娘一家搬到了京師趙惠萱也不止一次的下帖子請六姑娘到自己家里,雖然大多數時候二太太是不同意六姑娘出門的。
不知是誰輕笑了一聲,問道:“昀微妹妹,怎么也不介紹一下,這是你姐姐么?”
六姑娘和趙惠萱同時停了聲音,昀微是七姑娘的名字,這下可不是有人在問六姑娘是誰么。六姑娘只覺得這說話的女聲嗓子細細的,音調里的傲慢之氣溢于言表,她便抬頭望向說話的人。
七姑娘掀起眼皮掃了六姑娘一眼,聲調拖的長長地道:“是啊,是姐姐。我家姨娘生的姐姐。”
此言一出,整個桌面上的姑娘頓時都不說話了,氣氛難以避免的冷滯。就有人略挑著細細的彎眉去看六姑娘,好像在說,你一個庶出的怎么厚臉皮坐到了我們這里?
饒是六姑娘自認自己有一顆強健的心臟,這時候也覺得難堪尷尬,尷尬難堪。
趙惠萱氣不過,當即就要為六姑娘說幾句,六姑娘眼明手快在桌子下面扯住了她,暗暗搖了搖頭。
“姨娘生的又如何?”六姑娘淺笑著執起桌上的小茶盅輕啜了一口,一只手臂支著腦袋拿眼睛看七姑娘。衣袖滑下露出她一截雪一般的皓腕,腕上帶著個明透的鑲金玉翡翠玉鐲,眾人又見她身上穿的,項上戴的,頭上配的,無一不是精致的好東西。
即使是庶出又如何,你們當中一些嫡女只怕還沒有我的日子過的好罷?——七姑娘就覺得六姑娘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遂恨恨地盯著她手上的鐲子看。
倒不是因為那是什么稀世珍寶,要說卿家二房二老爺在知府任上沒少撈到油水,銀子是從來不缺的,相較京中許多的所謂豪門勛貴反而更殷實些。
七姑娘也有不少首飾,她看六姑娘這鐲子眼睛都快看綠了,因為她記得那次在路上遇上霄三爺身邊的小廝寅二,當時那廝鬼鬼祟祟地竟想讓過她而行,她自然起疑,就搶過了寅二手上的匣子打開,看到了一副精巧的鑲金玉手鐲,內里還刻著如意二字。
還以為是三哥哥給自己買的!
七姑娘氣呼呼地站起來,顫著手指著六姑娘,嘴巴張了又張卻說不出一句來。六姑娘皺起了眉,她可不想在這樣的場合和七姑娘練嘴皮子。就溫和的笑道:“妹妹可是要去凈房?我們一道去便是了。”
說完不由分說拉過那只指著她的手就往宴席外走,沿途問了湯府的丫頭,等到了供女客休息的地方,七姑娘一下子便甩掉了六姑娘抓著自己的手,陰陽怪氣道:“姐姐是不喜歡妹妹說出你的出身么?”
六姑娘不耐煩地瞟了一眼七姑娘,見著現下里四處無人,她就瞪了七姑娘一眼,不客氣道:“是啊,我好怕啊,真怕你把我們家女孩的臉面都盡了。你方才指著我是要怎樣?”六姑娘想到就火大,她還不知道她,“不就是為個鐲子,你喜歡自去叫哥哥買給你,不要在那么多外人面前發瘋,你不要臉面我還要呢。”
若是真由著七姑娘像往常在家里一般一通的亂發脾氣,那不到明天整個京師就都要知道卿家的姊妹不和,嘴巴長在人家身上,還不是憑著別人天花亂墜畫蛇添足的亂嚼舌根子,在古代女孩子家的名聲是頂頂重要的!
即使關系再不好,只要到了外頭,六姑娘覺得還是要維持好表面的關系的,可惜七姑娘似乎并沒有這個默契。
七姑娘被六姑娘說的整張小臉都漲紅了,她跺了跺腳,本欲奪門而出,卻突然回轉過頭來悶悶道:“那今日就當作是我的錯了,咱們還是快點回去罷。”
兩人從休息的屋子里出來,一陣熱辣的夏風吹拂而過,七姑娘拿手在臉頰處扇了扇,“真熱呀!”就看著六姑娘提議道:“不如我們從那邊樹林子走回去罷,姐姐也知道,母親常帶我來湯家的,這兒我熟悉。”
六姑娘順著七姑娘的手指看過去,放眼是一處小樹林子,郁郁蔥蔥的,看著很是陰涼,確實是比來時的路要來得舒爽。但她到底是對七姑娘抱著狐疑的心態的,就說道:“我看還是不必麻煩了,按原路回去豈不更好?”沒主人領著就在別人家里到處走,怪沒規矩的。
誰知七姑娘早已跑著鉆進了小樹林里,六姑娘左右四顧,無奈只得追上去,進了林子立時就感到渾身的毛孔都為之一舒,火辣的日頭不能曬進來的樹林確實很涼快……一下子就爽歪歪了。
七姑娘停在一顆樹旁等著六姑娘,朝她招著手道:“姐姐快來啊,跟著我走!”
六姑娘進林子前觀望過,猜度穿過這里大致是可以繞到另一條來時的路上的,便放下了戒心走過去,大夏天的女人都不想在太陽在暴曬的。
誰知她剛到了七姑娘旁邊,還沒招呼上一句呢就被七姑娘以迅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推搡在腰上,六姑娘猝然不及,腳一歪就栽進了大樹旁的土坑里,泥屑細細簌簌地順著坑壁滾下來,兜了六姑娘滿身。
這坑說深倒也不深,只是以六姑娘的身高,等她吸了口涼氣揉著屁股從坑底站起來瞪著七姑娘的時候,抬頭,發現靠自己根本沒有辦法爬出去。而始作俑者七姑娘正揚著一張得意洋洋的笑臉低著頭看她,哼聲道:“我看姐姐就在這里好生呆一會子,等散席了妹妹便來帶你出去啊。”
“……卿昀微,你好的很!”六姑娘氣結,仰頭說完這一句,七姑娘的人影子都沒了。她氣呼呼地甩掉了身上的泥屑,在坑里面繞著圈。
七姑娘知道這里有個坑不稀奇,但是她竟然要把自己困在這里——萬一自己出什么意外怎么辦!?六姑娘咬著牙站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最后竟是無可奈何地席地而坐。拿著土坑里的木枝條不停地畫著圈圈……
與此同時,樹林的另一邊走來兩個年輕的少年,一個穿著武將的服飾,腰間系束護腹甲,并在胸前系有護心鏡,一把長長的劍橫跨腰際,年輕倨傲的面龐在斑駁的樹蔭下熠熠生輝。
另一位穿著青黑直裰的笑道:“……此番瓦刺部的烏格齊倒和阿什魯起了內訌,如此我們大懿便可坐收漁翁之利了。”
“湯兄想的未免簡單了些,若真如你所言,那這許多年的仗竟是與誰打的?”他嘆出一口氣,想到這幾年在漠北的日子,一睜眼永遠是漫天的沙,滾滾飛塵,一望無際。
而他的父親還在漠北與韃靼人對峙著。似乎沒有個盡頭,烏格齊,阿什魯,這兩只馳騁漠北的雄鷹,以他們的野心、心計,如何會對咬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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