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景愷之嗤笑一聲:“怎么可能,田玉家中富可敵國,想嫁到他家里的女人都快要打破頭了。只是田玉運氣不好,頭年剛想下聘的時候,他娘去世了,他不愿在熱孝中娶妻,便守孝了三年,三年后好不容易要娶妻了,他祖父祖母相繼去世,便又守孝了好幾年,這一拖,就拖到了現(xiàn)在。幸而他已有兄長娶妻生子,他自己也是個閑散不愿受拘束的性子,不然只怕他父親要急死了。”
“富可敵國?難道都是荊兄寫字賺的?”錢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雙眸驟然射出了懾人的光芒。
景愷之忍住笑,認真地點了點頭:“對,都是田玉賣字賣的。”
錢程頓時暈乎乎地轉(zhuǎn)向了荊田玉,吞吞吐吐地說:“荊兄,今天你我一見如故,我十分喜歡你的字,能否請你為我寫上幾幅……”
荊田玉一拍桌子,雙眸忽然一陣清明:“今天聽兄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我現(xiàn)今的字斷斷不能贈與錢兄,且待我潛心修煉,能將字練到那位大師一樣的境界,再贈與錢兄!”
“這……這要多久啊?”錢程瞪大了眼睛。
“少則數(shù)年,多則十載,錢兄放心!”荊田玉鄭重地說。
錢程的手一軟,筷子掉在了桌上,頓時傻了。
錢程沒能賺來大乾第一筆的字,心里頗有些郁郁寡歡,回到家里之后,吩咐錢平把筆墨紙硯一字排開,寫字泄憤。只可惜寫了半天,那字還是象狗爬一樣,沒有半分風(fēng)骨。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整一個晚上,錢程怪夢連連,一會兒夢見自己變成了王羲之,打敗了荊田玉,一幅字隨便賣賣就好幾千兩銀子,她數(shù)銀票數(shù)到手軟;一會兒夢見自己渾身上下都涂滿了墨汁,被人按著在宣紙上印來印去;一會兒又夢見裴子余提著一支巨筆追殺她……
連著好幾天都是這樣,錢程上朝的時候都有些精神萎頓,任憑朝中虞太師等幾個大臣冷嘲熱諷也一語不發(fā)。
荊田玉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頗有些憂心忡忡,頻頻向她遞眼色,讓錢程不由得心生暖意。只是這份暖意在看到裴子余的時候,立刻便被凍住了。
裴子余巡邊歸來,上朝時站在武將的第一排,錢程一側(cè)臉就能看見。在這威嚴的金鑾殿上,裴子余身形儼如標(biāo)桿,渾身上下依然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冷漠氣息,就算回稟景恒之的問話,也只不過三言兩語。可不知怎么的,錢程偏生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常常看著看著就出了神。
正想著呢,錢程忽然聽到景恒之叫她的名字,終于驚醒過來:“陛下有何吩咐。”
“朕叫了你這么幾聲怎么才聽到?”景恒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悅。
錢程偷眼看了看他,硬著頭皮說:“陛下,臣這幾日時常失眠,故而有些恍惚,望陛下恕罪。”
“莫不是錢大人又夢到先帝了不成?”景恒之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譏諷的微笑。
“不敢。想必先帝看到此時大乾四海升平,陛下治國有方,心懷大慰,終于放下大乾,在天庭享樂了。”錢程拍馬奉承。
“那錢大人在思慮什么,如此勞心費神?”景恒之不為所動,淡淡地追問。
“臣……臣不知該如何啟齒。”錢程滿臉的感傷。
“但說無妨。”景恒之眉頭微蹙,心想:這個無賴小人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招數(shù)。
“臣這離魂之癥只怕越發(fā)嚴重了,把文武之事全部忘到九霄云外,真正愧對了這文武榜眼之位。”錢程揉了揉眼睛,眼圈發(fā)紅,“臣愧對陛下,不如臣就此掛冠而去,省得浪費大乾的米糧。”
前面的虞蘇明哼了一聲,低聲說:“算你有自知之明。”
錢程也不著惱,低頭嘿嘿一笑:此時她有十萬分的把握,景恒之萬萬不會讓她辭官而去的。
“錢大人何出此言?這種病,急不得。更何況,錢大人雖然患了離魂之癥,但妙語如珠、才思敏捷,我等愧之不如。”一旁的荊田玉出列奏道。
荊田玉此語一出,朝堂上頓時響起了嗡嗡嗡的私語聲。他是崇德二十年間的狀元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到了地方任官之后,名聲在外,曾多次破獲奇案,最后提升為大理寺卿,算得上文官中的佼佼者。他居然對錢程如此贊譽,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多謝荊大人。”錢程一臉的感激,“想必是我和荊大人攀談良久,荊大人文采出眾,這才讓我想起了些什么。但我的騎射武藝,卻在腦中仍是一片空白,不能為陛下竭盡全能效力,我實在心中有愧啊。”
景恒之心中一動,嘴角微微上翹,說:“錢大人的意思是……”
錢程雄糾糾氣昂昂地抬頭挺胸,一臉懇切:“不知陛下能否獲準讓我和裴將軍多多親近?請裴將軍多多指點騎射武藝,說不定我就能立刻想起點什么來。”
朝堂之上頓時一片嘩然,這里誰人不知,哪人不曉,錢程和裴子余那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嗎?
虞蘇明捋了捋胡須,幸災(zāi)樂禍地點頭說:“錢大人此法甚妙。”
景恒之看向裴子余,問道:“子余,錢大人言詞懇切,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裴子余沉默著站在那里,面無表情,令人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良久,他瞟了一眼錢程,從嘴里吐出四個字:“卻之不恭。”
散朝的時候,錢程站在原地,看著裴子余緩緩地走了過來,不由得一陣氣喘心跳,她原本只想著試一試,表達一下對裴子余的仰慕和示好,沒想到裴子余居然真的會答應(yīng)。
裴子余在她面前站住了,在這一剎那,他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的蕭殺之氣,讓錢程有種幻覺,下一刻他就會拔出寶劍把她刺個透心涼。
荊田玉忽然從后面冒了出來,頓時,一冷一暖的兩個人一綜合,讓錢程心里一松。“裴將軍,以前種種,都是我的錯,現(xiàn)如今,我已經(jīng)脫胎換骨,萬望將軍能看在我的誠意,給我補償改過的機會。”
裴子余定定地看著她,默不作聲。
荊田玉嘆息了一聲說:“子余,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這么多日子過去了,你就放下吧。”
裴子余的目光冷厲,緩緩地開口說:“你若能讓蕓怡還俗,我便不計較了。”說著,便轉(zhuǎn)身走了。
錢程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問:“荊兄,蕓怡是誰?她還不還俗,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荊田玉略帶同情地看著她說:“袁蕓怡……就是子余以前的未婚妻……被你搶走又被你拋棄的那個女子……”
錢程呆了呆,眉頭深鎖,頓時覺得問題很棘手:這女子出了家十有八九已經(jīng)是心如死灰,勸不勸得了是個未知數(shù);就算勸得動,勸回來了不是拆自己的臺嗎?
荊田玉以為她正在發(fā)愁,勸慰說:“錢兄不要太過心煩,改日我登門去勸勸裴兄,幫你們做個和事佬。”
他的語意真誠,讓錢程心里生暖,這是她到了這世上后,交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朋友。“多謝荊兄,只是裴將軍看起來不是太好相處,別累得你被我牽連。”
“子余生來就是這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其實他為人很不錯,深得將士們的愛戴,我和他曾同為皇子伴讀,有幸在宮中一起呆過幾年,情誼深厚,實乃莫逆之交,錢兄你放心吧。”荊田玉笑著說。
“如此說來,多謝荊兄了。”錢程大喜,朝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正說著,小安子從內(nèi)殿跑了出來,看見錢程還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錢大人留步,陛下召見。”
錢程走進徵墨閣的時候,景恒之正半趟在軟榻上看書,身旁的茶幾上放著一疊炒銀杏果子,眉目之間頗為悠然自得,窗外的陽光隱隱地射在他的身上,染上了一層薄金,頓時沒了那股讓錢程如坐針氈的陰冷之意。
錢程不敢多看,垂下頭來,低聲道:“陛下召見,不知有何要事?臣也正有要事回稟陛下。”
“錢大人有何要事啊?”景恒之懶洋洋地問道。
錢程左右看看,上前一步,湊到景恒之的耳邊:“陛下,昨日有人到臣府上送禮了,必是為了今秋的吏考,臣不敢隱瞞,照實上報。”
景恒之呆了呆,還從來沒人敢在他的耳邊說話,錢程那溫?zé)釟庀⒃谒吙M繞,一股淺淺的香味在鼻尖忽隱忽現(xiàn)……頓時,他迅速地坐了起來,冷冷地說:“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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