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這日氣壓突然驟低,空氣中滿是壓抑的氣息,到中午這氣息愈來愈重,張小碗當(dāng)即立斷把曬著的衣裳收好,劈好的柴火也叫胡九刀幫著放進了柴房,柴房的門也被栓得緊緊的,免得到時的大雨來臨,會把柴房澆濕。
“刀爺,您幫我上樓看看瓦片。”整好了柴房,張小碗搬來了樓梯與胡九刀道。
“這?”胡九刀看看天,“可是要下雨了?”
張小碗點頭,臉上滿是憂慮,“怕是大雨。”
胡九刀當(dāng)下什么也沒說,爬上了樓梯去整瓦片了,還好這是新蓋不久的房子,瓦片大多地方壓得很結(jié)實,只有幾個地方要重新壓上一壓,倒是不費事。
張小碗看著天氣不好,這雨說不定等一會就來了,也不多說,自行爬上屋,也爬著檢查了起來,嚇得胡娘子在屋下的院子里看著她握著嘴跺著腳,哎呀哎呀地叫著,害怕得不行。
汪懷善卻一臉驕傲,看著他娘在屋頂一塊一塊地方地爬著弄瓦片,并轉(zhuǎn)頭對身后他背著的大寶說,“你看看,你碗嬸嬸就是這么能干!”
大寶“嗯嗯”點頭,也抬頭看著張小碗一臉仰慕,“以后我也要找個像碗嬸嬸這樣的當(dāng)小娘子,給我糖吃還會修屋子。”
小老虎聽著他還想著糖,哈哈笑起來,點頭附應(yīng)他道,“對,不給糖吃的不娶。”
胡娘子聽得這話,連驚訝都顧不上了,哭笑不得地看著小老虎,“你可別教壞弟弟了……”
“哪能啊,”汪懷善笑著答她道,“我也是,我也跟我娘說了,不給糖吃的不娶著當(dāng)媳婦兒。”
“你啊你……”胡娘子拿著帕子替他拭頭上的汗,這天氣悶熱得很,就算是坐在那,一盞茶的時辰就能汗如雨下,何況是他現(xiàn)在還背著大寶,“趕緊進屋歇涼去,等會就要下雨了,就涼快了。”
說著帶著他進了屋,只是在走動間,她那頭還是往屋頂上頻頻抬著,生怕張小碗一個錯步,就從屋頂上摔了下來。
而那廂,站要山頂樹梢上看著這邊的男人,看著在屋頂上如履平地的婦人,他的眉毛微上挑了挑,冷漠的臉上閃過一點點微微的贊賞。
果然是個膽大包天的婦人,說來,也堪稱得上有些許魄力,擔(dān)當(dāng)起一個家的能耐還是足足有余的。
大雨傾盆了足足三日也沒停歇,這時外面的河里也漲起了水,天氣沒有涼氣多少,反倒因添了潮氣,濕熱得讓人難以呼吸。
大寶因此都咳嗽了起來,張小碗拿著艾草薰了房,怕兩個小的這時候感染什么不得了的病。
外面現(xiàn)在是什么景象,他們也無從得知,但河里的水都漫過農(nóng)田后,張小碗也知外面好不到哪里去。
現(xiàn)在的日子只會比前些干得沒一滴水的日子更壞,怕是要等到雨水過后才能漸漸好得起來,一時半會的,這日子怕還是會難過得緊。
旱澇旱澇,湊在了一起簡直就是老天爺在要人的命……
不過這日子,旱起來的日子比張小碗估計的日子要少一些,現(xiàn)在是十月,張小碗想著,待到小老虎生辰過后,這大水怕也是可以退了,到時他們就把地里全種上冬蘿卜,再到山里去看看,也許那些散去的野物也全都回來了,他們還可以打些肉回來加加菜,不圖賣錢,但生活上還是會過得去的。
那時,活著的人繼續(xù)活著,待慢慢過些時日,許是明年春天,小老虎也可繼續(xù)上學(xué)堂,只要不是老天真要絕所有人的命,日子也會慢慢好起來。
這日,就在大雨連綿不斷的日子里,河水也快要漫到他們的屋子門前時,胡九刀帶著汪懷善,背著小寶打著傘出門看河邊的水勢漲勢去了。
前院的汪永昭敲開了張小碗的門,對她冷冰冰地說道,“有事與你說。”
終于來了,張小碗翹了翹嘴角,低頭伸手,作了個請進門的手勢。
坐在堂屋門階前做針線活的胡娘子一看到汪永昭,嘴巴立馬張成了鵝蛋狀,她看著那張跟小老虎相似得過火的臉呆若木雞,直到汪永昭大步撐著傘,踏著雨水過來,錯過她進了堂屋,她這才回過神,看著也徐徐走來的張小碗吃驚地說,“姐姐,姐姐,這是……”
張小碗把傘給她,對她不緊不慢地說,“妹子,你幫我去門前看著,要是刀爺他們先回來了,就帶他們在外面再轉(zhuǎn)一圈,待我來找你們。”
胡娘子連忙接過傘,朝她一福,拿著傘提著裙子往大門邊跑,去替她看門去了。
張小碗看著她跑了出去,并還不忘把門帶上,她不禁笑了一笑,這胡氏夫婦,心腸好不說,兩夫妻還都是聰慧,且知道變通的,小老虎見識到了這樣的夫婦,日后也是必會相信這世間還是有會像他的刀叔刀嬸嬸這樣的好人。
說來她與他都是幸運的,這種境況中,還能遇上這樣至純至善,還至慧的人家。
“大公子的意思是,在您走后,要我前去替您管家?”聽汪永昭說明讓她掌家的來意后,張小碗理了理那被雨水沾濕的衣袖,微垂了頭,看著地上淡淡地道。
夫人癱了,小妾病了,那老爺子也臥病在床,一家子沒個好的了,就想起她來了。
真是好劃算。
“嗯,我出戰(zhàn)在際,娘臥病在床,你是主母,自得替她擔(dān)當(dāng)起內(nèi)宅的事。”汪永昭也不咸不淡地道。
“妾身怕是沒這份能耐,大公子高看了。”張小碗微微抬起了頭,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冷靜地評估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的后手锏會是什么。
“你有沒有這份能耐,且看日后這家你當(dāng)?shù)萌绾卧僬f。”
張小碗聽得好一會都未答話,過了一會,她還是把硬話問出了口,“大公子就認為我會答應(yīng)?”
看著這時又不再自稱妾身的婦人,汪永昭淡淡地笑了,“這是你份內(nèi)之事,何來你答不答應(yīng)之說。”
張小碗跟著他笑,只是笑意很冷,“婦人還真是沒這份本事,嫁與汪家七年,汪家的廚房都未進過,哪敢擔(dān)當(dāng)起掌家的重責(zé),公子還是別折煞我的好。”
“哦……”汪永昭發(fā)出這聲,看著外面消停下來了的雨勢,好一會都未發(fā)出聲響。
張小碗則整理好她手上的袖子后,拿出帕子擦著手心里的濕意。
一會,雨又漸漸大了起來,汪永昭回過頭對張小碗說,“我五日后出征,即時,小兒與我一道而去。”
張小碗聽了這話,左手把拭水的右手重重地一把捏住,顧不上手上的疼,她想都沒有想,抬頭狠狠地瞪向了汪永昭。
汪永昭沒有回避,直視著她的眼睛,他此時眼里的冷酷把張小碗的兇狠團團包圍,他甚至還翹起了嘴角,“怎么地,不裝恭順了?”
“呵。”張小碗輕笑了一聲,“所以大公子是要用懷善挾制我嗎?”
“你要這么想也無妨,你在家中照顧好了家中之事,我自會在戰(zhàn)場上教他如何成為一個頂頭立地的男子漢。”
“可他只有七歲,還用不著您這樣的人教他什么叫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張小碗狠狠地從嘴里甩出了這句話,“而您這些時日暗中盯迫我,敢情為的是想讓我替您賣命?大公子,我自問嫁與你們汪家之后,你們汪家給我的屈辱我全都受之忍之,難道這還不夠?您還要如何才覺得是個頂?”
“話已至此,五日后,小兒跟我,家中歸你,你自己衡量輕重。”汪永昭說完就站了起來,打算提步而走。
張小碗也緊隨著起身,大步踏到那門后,取了那掛在門后的弓箭,對著那這時已站在了門廊下的汪永昭拉起了弓,轉(zhuǎn)瞬間她就對準了他胸口的位置,瞇著眼睛說,“大公子,您再走一步試試。”
汪永昭慢慢轉(zhuǎn)身,撐著雨傘的他站在突然又再變大的雨幕前,英俊得就像一幅畫。
此時,他甚至還微笑了起來,笑容里有著嘲諷,“張氏,你要弒夫?”
張小碗也慢慢地勾著嘴角,微微地笑了起來,“您別說,您要是帶著我的兒子去了那戰(zhàn)場,別說弒夫,到時您可以看看,看看這世上有沒有什么是我做不出來的。”
汪永昭的嘴角冷了,“哦,是嗎?”
張小碗拿著弓箭對著他胸口的手頓都沒頓一下,她半瞇著一只眼睛看著那可以讓她一箭致命的地方,用著比汪永昭的聲音更冰冷,更鎮(zhèn)定的聲音說,“您最好相信,要是不信,您向前走一步試試……”
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她為了活著,已經(jīng)忍了常人所不能忍的苦難和苦痛,那些為了活下去日日夜夜的掙扎和辛勞,圖的就是能活下去見到,看到那些掛在她心上的人,而他們美好的未來,就算是虛妄,也全是她活下來的力氣。
而現(xiàn)在,這個人就要帶著她的命去那遙遠的戰(zhàn)場,在他只有七歲的時候,在只有一個她為他掛心的世上,他就要被對他沒有父愛,只是利用他來挾制她的人帶去忍受她看不到,見不到,也保護不了他的苦難。
如今天到了這步,就算是她死了,汪永昭也別想從她手里如此這般奪走他。
她會在之前殺了他。
她已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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