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待向寧一定是虛情假意的，他其實是想借向家的勢，而向郡主并非好無所覺，這樣的兩個人之間一定不會真情的。至于大姐姐，雖是賢良人，卻并不能幫到大姐夫什么……”沉吟了小半個時辰，楊芙腦中已經有了主意，很快喚來了大丫頭幾句，她自己又去了楊芷那兒。

　　楊芷正在屋中摟著兒子哭，嘴中數落著趙霖的薄情寡義和向寧的恬不知恥，服侍她的丫頭們也是同執一詞地隨著楊芷的意思說著話，楊芙到的時候，對楊芷這樣子越發瞧不上了，暗道難怪趙霖不要楊芷呢。

　　楊芷讓乳娘將兒子抱了下去，又讓丫頭們避了出去，看向楊芙道：“你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昨日不是說想要回魏縣去么？”

　　楊芙快步走到楊芷面前，抓著楊芷的手神情懇切地道：“大姐姐，我這個時候離開如何放心？只有看著向寧離開大名府不再糾纏姐夫，我才會回魏縣去。大姐姐你若是實在撇不開面子，妹妹愿意去見向寧，哪怕向她下跪，也求她離開大名府。她若是不肯，我便，便威脅她說將她糾纏有婦之夫的事兒宣揚出去，就算向家勢大，她也落不得好去。而只要向寧離開了，我相信大姐夫一定會對您回心轉意的。”

　　楊芷神色一動，她并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只是投鼠忌器，擔心事情往外一傳會牽扯到趙霖身上去進而影響了自己兒女的名聲。若是讓楊芙去“勸走”向寧，確實是一個好主意。她不由地抓著楊芙的手感激道：“七妹這么待我，真是讓我感動。等將來七妹你說好了人家，大姐姐定奉上極厚的添妝來。”

　　楊芙垂頭作羞澀狀，低聲謙虛了兩句又道：“一會兒我先去勸勸大姐夫，他和大姐姐畢竟是多年的夫妻，還有小嬌娘和小郎兩個孩兒，姐夫心中定是有大姐姐的。”

　　楊芷露出苦澀笑容來，如今她已經不知是堅信趙霖還對自己有感情，還是承認趙霖其實和大多的男子一樣，重利輕情義。

　　楊芙又勸了楊芷幾句，這才離開往前院書房而去。

　　趙霖正屏息凝神對著一張宣紙揮墨，只見嶙峋山石間一只極有氣勢的大公雞正對著快要噴薄而出的太陽鳴叫。待他收筆時，正聽見小廝在外頭稟告，便讓楊芙進來了。

　　楊芙自然不是像在楊芷面前說的那樣來勸趙霖的，她的眼中帶著七分的柔情三分的委屈，走到離趙霖五步遠的地方福了福，才咬著粉色唇瓣幽幽道：“大姐夫如今的眼中只有向縣主一人了……”

　　趙霖臉色一冷，皺眉道：“你我之間不是早就說好了嗎？今日你是以娘子妹妹的身份來責問我的？哼，男子納妾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何時輪到你來抱怨了？”

　　“我何嘗是抱怨？我只是，只是為姐姐難過，也為大姐夫痛心，大姐姐心中大姐夫是最重要的，大姐夫真的喜歡向縣主，好生同大姐姐商量，娶進門來做妾，未嘗不行的。譬喻我……”楊芙含情脈脈地瞅了趙霖一眼低下了頭，“譬喻我心中有大姐夫，只要陪著姐夫身邊，別說是做妾了，便是做丫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縣主心中若是有大姐夫，定也會和我一樣的想的……”

　　趙霖頓時震動了，他瞧著楊芙的目光變得柔軟起來，目光閃動，也不知想了什么，走近楊芙身邊抬頭輕輕的撫摸上了她的秀發，低聲嘆道：“真是個傻姑娘，我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呢？你還是個小娘子而向縣主與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大姐夫是不是怕縣主覺得委屈不愿意？我去幫大姐夫勸縣主，我相信她為了大姐夫，定會同意的。姐夫不要攔著我，我已經和大姐姐說過了，她也同意了，待會兒我就去后花園見向縣主。”楊芙搶道，隨即又是羞澀又是忐忑地踮起腳親了趙霖的下巴一下，轉身就跑了。

　　趙霖抬手摸了摸下巴，臉上的神色卻絕非是驚詫與感動，分明是輕蔑與得意之色，心里頭甚至在想，若是向寧同意為妾，他也可考慮納楊芙為妾，總歸是將處子之身給了自己，難得對自己一往情深。

　　小半個時辰后，楊芙在后花園里的葡萄架子下等到了向寧，便是自負顏色好的楊芙也不得不承認向寧的容貌世間少有，心里頭就是一陣不舒服。

　　“楊七娘見過縣主。”楊芙神色慘淡地對著向寧行禮，“縣主容貌脫俗，身份又尊貴，再嫁選夫極為容易，汴京大半的郎君等著縣主來挑選，縣主為何定要同我大姐姐搶大姐夫呢？大姐夫再好也是有婦之夫，膝下還有兒女。縣主也是女人，當知道我大姐姐如今的處境，縣主為何就不能放過我大姐夫與大姐姐呢？”

　　向寧卻是柳眉輕蹙，冷笑道：“誰說我要同你大姐姐搶趙霖了？我與趙霖不過是男歡女愛圖一時快活罷了，新川侯夫人的位子本縣主會稀罕嗎？”她斜著眼睛打量著楊芙，一眼就看穿了楊芙的心思不單純，想到趙霖風流倜儻的樣子，心中里頭立刻明鏡一般，走近兩步居高臨下地道：“若是楊氏來跪求本縣主，說不定我會看在她可憐的份上，答應她。不過你嘛，我干什么要答應你呢？”

　　楊芙瞪大了眼，她還真沒有想到向寧竟會只圖一時之歡，“你，你不知羞恥，女人家怎么能這樣呢？虧得你還身份尊貴……”心里卻是亂成一團，向寧果真沒有看上趙霖嗎？瞬間就覺得向寧太過放蕩了，臉上也就流露出兩分來。

　　“啪！”向寧身后的一個面貌尋常的丫頭上前三步一巴掌就扇到了楊芙身上去，她看著楊芙瞬間就紅腫的半邊臉咯咯笑了，伸出手指，纖長圓潤的指甲在楊芙完好的臉頰上輕緩地劃過，感受到楊芙的身體的僵直，這才滿意地收回手。

　　“小丫頭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尊貴，就該客氣點，我可不是你那個糊涂大姐。你的眼睛中藏著的邪惡與欲/望,我幼時出入宮廷早就看多了，你想嫁給趙霖取楊芷而代之，對不對？你若是躲著我走，之前你的挑唆我也就當不知道，如今嘛，我不想讓你如愿呢。”

　　向寧看著楊芙害怕的樣子，心里得意，窈窕纖細的腰肢微微扭動，拂動在地上拖曳著的裙擺，帶著丫頭走遠了。楊芙卻只能怔怔地看著，半點辦法也沒有，掌心在不知不覺中被刺破，鮮紅的血珠一滴一滴地灑在了地上……

　　“縣主，您之前不是說趙霖很得您的意嗎？”之前打楊芙的丫頭突然開口道。

　　“我沒有說錯呀，我卻是很滿意趙霖，每日都費盡心思地哄著我，床上的功夫也不錯呀。不過嫁給他嘛，我卻是沒有想過的，除非她能狠下心殺了楊芷，心狠手辣的男人才是我最喜歡的。但是趙霖，不過有些小心思罷了，只能勾得小姨子神魂顛倒，想要娶我，他那點心機不夠看。而且趙家，確實沒落了……”向寧說話的聲音依舊是柔柔綿綿的，但是說的內容卻是這般，外人若是知道了定會驚掉一地下巴的。

　　“縣主，是新川侯……”丫頭瞧見不遠的廊廡處站著的趙霖，忙低聲提醒道。

　　向寧抬眼看去，臉上掛上了一副極其蠱惑人微笑，向著趙霖走近，神態柔柔弱弱，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綿軟：“侯爺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娶我直接說就是了，何必讓楊七娘來羞辱我？我雖是再嫁之身，卻也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兒，皇帝陛下的表姐，什么樣的男人還不是由著我挑？侯爺既無誠意，我也不繼續留在府中打擾了，明日一早我啟程回汴京。”

　　趙霖忙抓住了向寧的手，急切地道：“縣主這是何意？難道要趙某將心剖開你才相信我對你的一片情意嗎……”

　　向寧甩開趙霖的大手，冷聲道：“剖心什么的那倒不必了，你若是真要我相信你，就讓楊大娘子消失吧。”說完還冷哼了一聲，“你自己掂量清楚吧，是要結發妻子呢，還是要我。好了，我明日回汴京，我給你半年的辰光，半年之后，我沒有等到消息，那我就會嫁給其他男人了。”

　　向寧看著趙霖的神色，心里冷嗤，男人吶都是一個德性。而另一邊的楊芙也腫著半張臉哭著去見楊芷，“大姐姐，縣主，縣主她說，若是姐姐您自請下堂或者自貶為妾，她進了門睜只眼閉只眼，不會為難您和小嬌娘和小郎，若是你不答應，遲早會被趙霖休棄……我罵她不知廉恥，她便打我……”

　　楊芷氣得臉皮漲紫，才開口，去噴出了一口血來，將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們都唬住了。而晚間吃了藥躺在床榻上的楊芷趕了照顧自己的楊芙回房了，只留下最相信的丫頭紅云，她的眼睛因為仇恨與憤怒變得格外地明亮，神色也有些猙獰，“紅云，我不能再猶豫了，向寧這個賤婦家世有容貌，官人，官人定會擇她兒放棄我的。明日她要啟程回汴京，我便讓她永遠回不來！”

　　紅云心中一跳，神色不安地道:“夫人的意思是？”

　　“此時從大名府去汴京，為了舒服走水路最好，便讓向寧陳尸黃河之中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五更一過，你喬裝一下從后門出去見應掌柜，告訴他若是想要繼續做玲瓏閣的大掌柜，便替我辦妥這件事情，隨便他買通船家也好買通水匪也罷，必須讓向寧這個賤人死了！”楊芷惡狠狠地道。

　　“好，我一定會辦妥的。”紅云頓了頓，還是低聲說道：“夫人，我瞧著七娘子并不是個簡單的，說是勸侯爺回心轉意心疼夫人您，但是每次她帶回來的話，都讓夫人您氣得不輕，她分明就是不顧惜您的身體。還有，還有書房里抽的小廝之一私底下向我透了話，說是七娘子有一次夜間在書房里待了一個時辰呢，這孤男寡女的，到底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誰不清楚……”

　　楊芷臉色變了變，心里頭生出了懷疑來，只是想起楊芙對自己的殷勤伺候，終究還是道：“你私底下盯著點，希望沒有什么才好。”

　　這邊主仆定計，另一頭的向寧、楊芙兩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向寧自以為最懂男人，喜歡將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間，自詡對女人也沒有惡意，心道自己還幫女人看清了身邊人的真面目，是好事一樁，卻不知道這世上的女人，多是楊芷這般只愿恨那個勾搭丈夫的女人，而不愿去恨丈夫無情。

　　四天后，向寧進京的大船自黃河入汴河的時候正是夜間，誰也不知道船為何同一艘運著貢茶的大船相撞了，小點的船本不該沉的卻突然沉了，大船上的人盡力救人，一船二十八個人，只十幾個船工逃得了性命，向寧主仆十幾人全部葬身河底，消息傳回汴京的時候，壽寧侯夫人當即就哭著進宮去求太后娘娘替女兒伸冤去了。

　　而大夫人得知后，之前的煩惱盡除。之前她讓沈嬤嬤花了不少錢去買通的人在馮三郎時常出沒的勾欄妓館里出沒，誰知道馮三郎在勾欄妓院被定城侯以及臨安郡侯給打了，事后馮家也不可能去向家提親了，那不是結親是結仇。因為這個，大夫人將素未蒙面的顧敦恨得越發厲害了，只覺得這人是楊家的一顆克星，他做什么總是弄得楊家吃虧不已。

　　“這個顧敦就是當日在伽藍寺搶走咱們家騾馬還打了人的小子？哼，三郎去質問那個姓完顏的胡人問陳沁娘的下落，差點被這個顧敦給打了。臨安郡侯怎么就有這么個師弟？真是個小霸王……”

　　“還是菩薩保佑，如今向寧死了，咱們大娘子總算是不有擔心了。至于這個顧敦，如今滿京城都傳遍了他是個被未婚妻嫌棄的莽夫，以后定娶不得妻光棍一輩子的。”沈嬤嬤忙笑了起來。

　　大夫人也呵呵笑了起來，壓根就沒有想到向寧之死主謀竟然是楊芷。而楊葭是在藥膳館的客人嘴中得知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身體一陣陣發冷，這種感覺分明是因為大姐姐楊芷的，可是，大姐姐真的能下這個狠手嗎？還是說是楊芙做了什么，趙霖也有份？

　　“想什么呢？有客人來了。”秦敏打斷了楊葭的發呆，對著門口抬了抬了下巴，楊葭一看，喲，一個胖子，一個貴公子打扮，一個卻是顧敦那小霸王，頓時樂了，要不要故意讓顧敦出下丑整治他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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