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澶州路遇金太祖
才過卯時,楊家的車馬就出了府離開了魏縣上了官道往南直行,目的地乃是黃河邊的重鎮澶州,然后自澶州拋車坐船走水路到汴京,雖則比坐馬車慢許多日,但是卻舒服許多。楊家此次上京的除了家丁奴仆外,大多是女眷和孩子,如此一來便不至于在半路上生病出變故了。
此時已近五月,算得上是初夏了,只早間的氣溫算得上涼爽,白日里坐在馬車上卻是有些悶熱的,幸好本朝對女子的規矩并不太嚴格,少不得一路上都掀開車簾子讓馬車透著風。如此一來,反倒是便宜了很少出門的楊葭和六郎姐弟兩個,楊葭雖則有前世的經歷,但是也極少出門,六郎更是從未出過遠門,因為姐弟倆一路上都趴在窗邊看風景,從田間勞作的農人,到官道之上走過的商賈,乃至騎馬的錦衣少年,都成為了他們眼中的風景。
平原沃野,雖則亦有農人衣衫破舊,然并無甚衣衫襤褸之人,可見盛世之治并非朝廷吹噓之詞。楊葭瞧著這一望無際的原野,再一次慶幸自己穿來的是太平盛世而非天下大亂之時。
“八娘子,快到澶州啦,快快放下簾子吧。讓大夫人曉得了,定會責備我們幾個不曉得規勸你的。”小桃眼前路上行人漸多,兩邊的房舍也密集起來后道。
楊葭知道澶州在本朝地位極重,世祖皇帝尚未登基前被太祖封為澶州節度使太原侯,在澶州鎮守了三年時間,據說還親自上黃河大堤帶領官民治水,如今雖已過了八十多年,但澶州依舊是黃河邊上的重鎮,也可算是汴京的北大門,某種意義上甚至比大名府還更加重要。如今到了澶州城,不進去逛逛,實在對不起這一路的行程呢。
“姐姐,不可以進城去玩玩嗎?”六郎眨巴著大眼道。
“一會兒在客棧安頓下來,我去求大夫人,若是她同意了,我們就可以去玩了。”楊葭記得大夫人前世時同意了楊茹幾個進城逛逛的請求,這次也應該不會拒絕才是。而且前世里,自己抱著“謹慎”的心態,并沒有隨著楊茹幾個一道去逛,至今想來都很遺憾,澶州畢竟是大城,其繁華程度比之大名府的府城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楊葭先下了馬車,趁著仆從抱著六郎下車的時候打量了一番楊家人下榻的地兒,應該是供全家人住宿的小院子,雖有些小巧,卻也不錯了。當然楊葭六郎姐弟覺得不錯,楊茹卻未必瞧得上,這不她一下了馬車就跑到大夫人跟前道:“大伯母,可是我們姐弟四人住一間院子?這也太擠了吧?”
大夫人只是道:“出門在外只能將就一些了,這間客棧只兩間獨立的院子,如今都給我們家了,四太夫人、芝娘、我還有十娘住一個院子里,你、五娘、八娘還有六郎住一個院子。”言下之意是嫌擁擠也沒法子了。
楊茹嘟了嘟嘴還想說什么便被大丫頭阿羅給攔住了,這才不高興地住了嘴。十娘子楊蕙覺得楊茹還沒有自個懂事,笑嘻嘻道:“四姐姐現在就嫌棄擁擠了,若是上了船那可怎么辦呀?船上的屋子可是更狹窄呢。”
楊茹聞言看向大夫人,臉上已經有了委屈之色:“大伯母,咱們家雇的船只不大,為何不多雇幾只呢?咱們楊家又不是一般的人家。”
大夫人眼中閃過冷嘲之色,就四娘子這受不得丁點委屈的性子,還想攀貴親?真是癡心妄想。她喚了代替林嬤嬤位子的沈嬤嬤道:“你和四娘子解釋下咱們家為何只雇了三條船,我看四太夫人好似累了,我先送她進屋歇會兒了。”
楊芊嘴角輕輕揚起,掃了有些羞惱的楊茹一眼,和楊芊一道帶著六郎進了右邊的小院子里。
“四姐,我和六郎住在西廂這邊,東廂你和四姐姐住。”楊葭瞧了正廳兩邊的廂房,自覺地擇了西廂。
楊芊撇嘴道:“就算四姐住進了東廂,她也不會滿意的。”
楊葭笑了下,六郎卻插嘴道:“五姐姐,一會兒我們一塊兒去求母親允我們去澶州城里逛逛吧,八姐說澶州城里的腰鼓做得極好,還有許多說書唱詞的老藝人在街頭說唱哩。”
楊芊也想去看看傳說中河東重鎮澶州城,自然同意了。待丫頭婆子們將行李都妥當了,楊葭和六郎也用了點心填了填肚子,讓百靈去對面的廂房請楊芊,不想來的不止楊芊還有楊茹,她瞟了楊葭和六郎不滿道:“想去逛澶州城,怎可漏下了我?”
楊葭干笑了一聲,“這不是擔心四姐姐瞧不上澶州城嗎?四姐姐若是一起去,自然更好呀。我們這就去見大夫人吧,想來她會同意的。”
大夫人正在和四太夫人說話,聽得幾個小輩來了,忙讓丫頭迎了人進來,笑道:“坐了兩日的馬車,這幾個孩子竟不歇著,精神頭也太高了些。”
四太夫人拍了拍大夫人的手,帶著些許得意道:“我家芝娘和你的十娘卻是好了。不過你們家太夫人也是太仁慈了些,讓你將庶女都帶去汴京,也不怕累了你。”
大夫人笑了笑,心里卻暗嗤笑,四太夫人難道忘記了她自己也是庶女出身么?“是嬸娘疼我才這樣想,這一路上有嬸娘幫著我,我哪兒會累?倒是擔心累了嬸娘,誤了嬸娘賀吳王太妃之期呢。”
沒有人不喜歡被人捧著抬著,四老夫人也是如此,更何況捧著自己的是長房長媳。“老王妃的壽辰是五月底,這還有一個月呢,誤不了的。到時候侄兒媳婦你也帶著十娘隨我一道去賀老王妃,她定會高興的。”
大夫人心里暗喜,吳王雖是異性王爵,同王室卻也是血緣之親,至今仍是王爵傳承,被歷代陛下所信重。她帶著女兒在老王妃面前露露臉,乃是極好的機會。“多謝嬸娘,那我也好好準備一份壽禮,不然就是失禮了。”
楊葭姐妹三人和六郎都聽得了后面的幾句話,楊葭和楊芊只是聽在耳中沒有多想,反倒是楊茹,忙笑道:“四叔祖母,可是賀吳王太妃的大壽?我也想去見識一番呢。”她又偏頭看向大夫人道:“大伯母,你可不能只記著蕙娘將我給忘了。”
四太夫人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大夫人心里頭大怒,臉上卻神色平靜地對四太夫人賠笑道:“嬸娘莫要理會小孩子家的話,她還不懂事呢。”遂偏頭冷冷盯著楊茹道:“還不快給四叔祖母賠不是?雖是自家人,也不能如此不守規矩。”
楊茹心中不忿,她和十娘一樣都是嫡出之女,十娘可以跟著去吳王府賀壽,她為何不能去?看來阿娘的擔心果然應驗了,大伯母想要拿捏著自己的親事呢。
待楊茹低聲向四太夫人賠了不是,她忙出聲道:“四叔祖母,母親,我們姐弟幾個仰慕澶州繁華風物,想去看一看,不然便是白來了澶州一趟了。還請母親允許。母親放心,我們會帶著丫頭和家仆從的,在天黑之前定會歸來的。”
大夫人掃了楊葭幾人一眼,點頭同意了。反倒是四老夫人覺得不太妥當,不想楊芝從東廂里間出來,聽見了楊葭的話,立刻興致勃勃的道:“祖母,我也要一道去,聽說世祖皇帝和周皇后當年所居之舊宅被辟做清秋寺后,這幾十年來香火鼎盛,孫女也想去燒香瞻仰世祖皇帝和周皇后之容。祖母,你就答應吧……”
四太夫人從血脈之上來說,乃是世祖周皇后的侄孫女,聽得孫女之言,笑道:“聽你一說,我也該去拜拜的。”
大夫人也是心中一動,笑道:“既有世祖皇帝皇后廟,不如我們一道去拜祭一番?”
楊葭扯了扯嘴角,竟變成了全體入寺燒香拜神?哦不,是拜已死了八九年的皇帝皇后。便宜老爹楊華也稱不得上是什么能臣賢臣,去朝拜被本朝人當做神的世祖皇帝以求庇佑,想想就不可能嘛,大夫人也好意思。
不管楊葭心中如何吐槽,能出客棧進澶州城一游至清秋寺也是好事。隨拉著六郎坐上了第二輛馬車,自城西高大的城門口入了城。
“八姐姐,好多人再叫著賣花哩,呀,有老翁在唱歌叫賣腰鼓!八姐,喚人買一個吧。”六郎趴在馬車窗邊不停地嚷嚷道。
楊葭也覺得好奇,瞧著外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插花叫賣著的婦人,語調悠長叫賣腰鼓的老翁,竟也有讓小兒玩耍的小鼓,忙對馬車外頭跟著走的家仆吩咐了兩句,才和楊芊說起了世祖皇帝之事來,前世里她就懷疑過這位歷史上短命的后周皇帝是穿越前輩,居然沒有壯年而逝,趙匡胤也沒有機會黃袍加身建宋代周,故而有了此不存于歷史的大周……
“……其實芝娘想去清秋寺朝拜也不稀奇,據說每年都有不少小郎君和小娘子不遠千里來澶州朝拜呢。”楊芊臉上也現出幾分向往來,“世祖皇帝待皇后一心意義,虛懸后宮,至今都是說書人嘴中常說的演義故意呢。”
喏,若不是穿越前輩,怎么可能只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楊葭想想也羨慕極了,對比之下她這個前世毀于一個渣男之手的穿越女情何以堪呀?
說笑間,清秋寺很快就到了,不想卻見寺前守著不少披甲兵卒,本該香火鼎盛的清秋寺居然極為安靜。莫非是有什么大人物來上拜燒香嗎?不過那些兵卒卻并未攔著楊家女眷,楊家眾人心中稱奇卻也沒有到了寺門前折回去的道理。一家人隨即入了寺,便有小和尚領著楊家眾人往正殿走去。
古樹森森,竟將初夏艷陽盡數遮住只余一片清涼,楊葭正四處打量著,卻見一老和尚領著一群胡族打扮之人出了正殿,兩個身穿披甲帶著紅色披風的禁軍校尉隨著一胡人男子走在最前面,年歲稍輕的校尉皺了皺掃帚眉,冷眼看向楊家人不滿道:“你們是什么人?怎地如此沒有眼色?瞧見寺門前的兵卒就不該進來的。”
不想那胡人男子卻操著不甚熟悉的漢語道:“無妨,無妨。”他身長不下八尺,眼神明亮至極,打量楊家女眷后竟咧嘴一笑,對眾人行了一個胡人之禮方才帶著眾人離去。
大夫人忙問領路的小和尚打聽這一行胡人的身份,“他們可是遼國人?”
小和尚合掌作十道:“回女施主的話,他們并非是遼人,而是女真人,最高大的那人便是女真部如今的都勃極烈,完顏氏阿骨打。”
楊家其他人倒也罷了,楊葭聽后卻是驚得不輕,完顏阿骨打?另外一個歷史時空中的金太祖?果然此處不是徹底的架空啊,有能力的人終究會冒出來,沒有本事的人哪怕穿越了也是失敗者。楊葭想起自己的前世,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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