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蜜糕 上
“懷……懷孕？！”邵稹懵然。
她卻不像說謊的模樣，用力點(diǎn)頭，眼圈紅紅。
“你聽誰說的？”邵稹疑惑地問。
“我母親，”寧兒耳根發(fā)燙，小聲道，“我以前爬墻，見到鄰居家的郎君和新婦在樹下……嗯，親嘴。就去問母親他們?yōu)楹我@樣。母親說這樣才會(huì)有孩子。果然過了不久，那新婦就有了孩子。”說著，她的眼圈更加紅，“稹郎，若是懷孕，我等豈不是未婚生子……算私奔么？”
邵稹啼笑皆非。
他很想去杜夫人墳前問問，她到底都給寧兒教了些什么。
“寧兒……”邵稹撓撓頭，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不會(huì)懷孕的。”
“嗯？”寧兒詫異地看他。
“懷孕要做更多……”邵稹有些結(jié)巴，“你母親未告訴你，除了親嘴唇，還要睡在一起。”這話出來，他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妥。
果然，寧兒神色一變：“可我們也睡在一起了！”
“不是那樣！”邵稹急忙道，“我們那時(shí)，誰也沒碰誰，可要想懷孕，還要……嗯，你明白么？”
寧兒疑惑地看他，眼睛眨了眨，一臉不解。
邵稹面紅耳赤，卻覺得自己有必要擔(dān)起教化的重任，耐心道：“你見過牲畜交尾么？”
寧兒茫然，道：“只見過貓打架。”
“怎么打？”
“一只騎在另一只上面……”
“就是如此。”邵稹篤定地說：“人也要那樣。”
寧兒愣住，想象了一下，把貓換成兩個(gè)人，忽而覺得滑稽得很，想笑；可當(dāng)她把那兩人安上自己和邵稹的臉，卻忽而感到耳根燒得厲害。
邵稹見她神色變幻不定，小心地問：“明白了么？”
寧兒滿面羞窘，點(diǎn)點(diǎn)頭。
邵稹看著她的模樣，心中好笑又柔軟，忍不住把手放在寧兒的肩上，微微低頭。
寧兒一驚，想躲開，
邵稹忙道：“不親嘴！”寧兒頓住，他輕輕地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那觸感又輕又軟，呼吸間傳來邵稹身上的氣息，寧兒并不覺得排斥，反而……嗯，很舒服。臉蒸騰著熱氣，她抬眼望向邵稹，見他掛著溫和的笑意，目光深深。
“去睡吧。”他說。
寧兒有些怔怔，應(yīng)一聲，看著邵稹對(duì)她笑笑，把門關(guān)上了：“勿忘了閂門。”未幾，傳來離開的腳步聲。
臉仍然發(fā)燙，寧兒轉(zhuǎn)身，心篤篤跳著，摸摸額間。
方才那個(gè)吻的觸感似乎仍有殘留，就像從前自己偷偷用母親的胭脂在眉間描花鈿。
情人之間原來可以做這樣的事呀，她心道，真好……
邵稹要到東市的那戶富人家里做武師，第二日，他早早地起身。
寧兒的房門緊閉著，小嬌已經(jīng)在廚房里忙活開了，蒸氣騰騰。邵稹出門，到坊中買了蒸餅回來，才進(jìn)門，卻發(fā)現(xiàn)寧兒站在了院子里。
“怎么起這么早？”邵稹訝然。
寧兒臉上仍殘存著睡意，揉揉眼睛，道：“我以為你今日要早早出門，便趕著起來了……”
邵稹哂然，卻不禁溫柔淺笑。
“坊門還未開，我要走也出不去。”他說著，拉過寧兒的手，在石墩上坐下。小嬌把粥盛出來，三人一道用早膳。
邵稹看著寧兒，她低頭慢慢地吹著粥上的熱氣，皮膚映著晨曦，泛著晶瑩的微光。
他想起昨夜的事，不禁又覺得好笑起來。
寧兒發(fā)現(xiàn)了異狀，抬眼，見他笑眼彎彎瞅著自己，未幾，也忽然明白過來。
紅暈爬上臉頰，寧兒惱羞成怒，瞪著他：“不許笑。”
邵稹忍住，臉繃得辛苦：“不笑，不笑！”說著，打岔地給她碗里再添些粥，“多吃些。”
小嬌不明所以，看看他們，滿面疑惑。
市鼓響起，坊門開了。邵稹臨走前，將兩片金葉子遞給寧兒：“你那點(diǎn)錢買米面不夠，這些你拿著。”
寧兒一看，不肯接：“不夠就少買些，夠的。”
邵稹料到她會(huì)這樣，道：“你既然想賺錢，便該想得正經(jīng)些。做生意，本錢是重頭，不肯下本錢哪來的大賺頭？就當(dāng)是我借你的，將來你賺了再還我。”
寧兒猶豫再三，覺得邵稹的話有些道理，終于接過來。
“嗯，我會(huì)寫契書。”寧兒道。
邵稹無語，卻知道寧兒的性子如此，非一時(shí)拗得過來。
“好。”他笑笑，敷衍道，“我回來再說。”說罷，不等她接話，牽著馬出了門。
寧兒昨夜里還未錢財(cái)不夠煩惱，還打起了賣首飾的主意，如今忽而有了錢，她干勁十足。
邵稹走后，寧兒便戴上羃離，拉著小嬌出門去。
他們住的歸義坊不算大，可坊中的店家卻是貨物齊全。寧兒只想先試試，買了兩斤細(xì)米粉，再加上蜜糖、油鹽和香料，說了家宅和時(shí)辰，讓店里的人送到宅子里去。天還早，難得出來，寧兒和小嬌都是女子心性，打算四處逛逛再回去。
邵稹的沒什么衣服，寧兒帶了一件他的舊袍子出來，到衣冠鋪?zhàn)永锾袅瞬迹尣每p照著袍子尺寸做新衣。
走了一圈，二人都有些餓了。小嬌對(duì)寧兒說：“歸義坊中有一處食肆，叫風(fēng)香樓，湯餅做得極好，長(zhǎng)安聞名，娘子不若嘗嘗。”
寧兒聽了，覺得不錯(cuò)。
風(fēng)香樓就在街口，樓入其名，隔著百步，已經(jīng)能聞到湯餅的香味。不過，里面十分熱鬧，樓上樓下都是人，寧兒戴著羃離，又記著邵稹的話，便讓小嬌去買些，帶回家中再吃。
等待的時(shí)候，寧兒看到一位面向精干的婦人，在柜前絮絮叨叨地與仆人道：“……那些個(gè)不入流的廚子，說什么會(huì)做南方糕餅，做出來凈是些難吃的，不如不要……”
話語傳到寧兒耳中，隔著羃離的皂紗，她瞥瞥那婦人，似乎是店里的當(dāng)壚娘子。
南方糕餅……寧兒心中忽而靈光一動(dòng)。
“娘子！買到了！”小嬌提著一只食盒，高興地走出來，道，“我報(bào)了地方，店里的人還準(zhǔn)我將食盒拿走，吃完了再還來。”
寧兒笑笑，點(diǎn)頭，與她一起回去。
吃過了湯餅，寧兒洗凈手，學(xué)著母親從前的樣子圍上圍裙，在廚房里做起蜜糕來。雖然多年未動(dòng)手，但手藝卻不曾壞，忙了大半天，待得揭開蒸鍋，蜜糕的香味撲鼻而來。小嬌望去，不禁露出垂涎之色。
“嘗些吧。”寧兒笑吟吟地取一塊給她。
小嬌一邊謝著，一邊迫不及待地咬一口：“燙……嗯！真好吃！”
寧兒見她兩眼放光，自己也嘗了嘗，卻皺皺眉。
“不夠好。”她有些沮喪，“油鹽配得不勻。”
小嬌愕然：“娘子也太挑剔了。”
“不挑剔不行。”寧兒思索著，卻不閑著，動(dòng)手在做。
直到日頭漸漸偏了，寧兒嘗嘗新做出的蜜糕，才露出滿意的神色。她讓小嬌將風(fēng)香樓的食盒洗凈，挑出幾塊好看的，裝到里面，笑吟吟道：“我與你一道去還食盒。”
邵稹當(dāng)了一天武師，訓(xùn)完了，主人家留他用晚膳，邵稹心中牽掛著寧兒，委婉推辭。
也不知道那蜜糕做出來不曾。路上，他心里想著，這天氣，蜜糕做出來要立刻拿出賣，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在賣著了吧？
他心里盤算著，寧兒畢竟是個(gè)閨閣女子，做出來的蜜糕未必好吃，若是賣不出去……他想到寧兒眼淚搖搖欲墜的委屈模樣，有些不忍，下意識(shí)地摸摸錢囊。
若真是這樣，暗地里將那些蜜糕都買下來好了……
懷揣著心思，才進(jìn)了坊門，邵稹就迫不及待地往買吃食的街口望，一圈下來，卻不見小嬌或?qū)巸旱纳碛啊?br />
沒做成么？邵稹想著，卻有些慶幸，沒做成才好……
不料，才進(jìn)家門，他聽到有歡快的笑聲傳來。他疑惑地走到前院，卻見寧兒和小嬌正在院子里，興高采烈地說著什么。
“郎君回來了！”小嬌眼尖，看到邵稹，笑道，“娘子做了蜜糕呢！”
邵稹笑笑，走過去，果然，院子里的小案上，擺著許多蜜糕。
“這么多？”邵稹揚(yáng)揚(yáng)眉，瞅向?qū)巸骸?br />
寧兒抿唇笑著，拿起一塊，遞給他：“稹郎，嘗嘗。”
邵稹接過，吃一口，愣住。那味道又香又甜，卻不膩人，入口即化，竟是十分美味。
見他意外的模樣，小嬌笑嘻嘻道：“郎君，方才娘子拿著蜜糕去了街口的風(fēng)香樓，你猜如何？那店主人立刻買了，夜里還要再做十斤再送去呢！”
邵稹聞言，吃驚地看向?qū)巸海骸罢娴模俊?br />
寧兒笑吟吟的，望著他，點(diǎn)點(diǎn)頭：“嗯，真的。”
邵稹卻不放心：“你賣幾錢一斤？”
“五十文。”寧兒道。
邵稹又問了米面、佐料的價(jià)錢，再算上柴火，最后，還加上了小嬌的工錢，算下來，居然每斤賺了十六文。
他徹底沒了話語，未曾想到，寧兒也會(huì)有精明的時(shí)候。
“我從前不知物價(jià)，知曉了，也無甚難事。”她拉著他的手，笑得甜甜，“稹郎，過不了幾日，我就能把借你的錢還上了。”
邵稹苦笑。
自己其實(shí)是盼著她還不上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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