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75,勸降
方磊目送那人獨自離去,終于鄭重地回頭問:“你是真的不想再有人死亡,是嗎?”
帥望點點頭。
方磊愣一會兒:“如果真的發(fā)生暴動,你也真的能殺掉所有人?”
帥望郁悶了:“能倒是能。”
切,你這才多少人啊……只不過
帥望沮喪地:“恐怕就會誤殺很多不該死的。”
方磊真的很想當場跳起來:他媽的,你吹牛不上稅啊!
可是這位教主大人的痛苦糾結怎么就這么真實沉重呢?
方磊想,或者這位大神真的是神吧?你老人家真的是神魔降世吧?以殺止殺,揮手天崩跺腳地裂,他降世的目地卻是救人。他能劈開大海,卻不愿淹死追兵,他能讓瘟疫行于世間,卻不愿無辜人死去。他沒法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只能相信他是神了。
方磊道:“我手下二千親兵可以信任。”
帥望道:“那太好了。帶上弓箭刀槍。”
方磊見魔鬼教主竟然毫不起疑,心里微嘆一聲:“教主竟毫不疑我這個貪生怕死的小人嗎?”
韋帥望道:“誰不貪生怕死啊?”
方磊苦笑,是,人人都怕死,只是有人有所不為。
他沒有。亡國之將,即無忠誠也無驕傲了,總是他一生之恥。
帥望道:“相較勇敢,我倒是更欣賞誠信了。”
方磊問:“當年的呂明光,真的食言了?”
帥望點頭:“是,他答應我不再參戰(zhàn)。”想了一會兒,笑:“不是,是我要求他不要主動攻擊我們。他好象沒答應呢。不過,我覺得他接受我放他走……”笑一會兒:“也算不得食言了。”
方磊愣愣地看一會兒:“那你為什么要放他走……”
帥望靜靜看他一會兒:“因為他要自殺,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結果后來害死很多人,我知道錯了,所以,你得確切答應我,你是不會反叛的。”當然也是因為單眼皮美女一直求啊求,而且沖我美麗地笑。這個就不用提了,我也不知道為啥美女沖我笑,我就沒辦法下手。當然了,后來美女不笑了……小韋回憶起給于飛那一劍,很復雜,已經(jīng)不是想轉身咧嘴叫一聲:“師父”然后大哭的傷心感覺。不好受,不愿想起來,卻不能否認,他那一劍多多少少有一點快意,黑色的陰暗的莫名的,他不愿提起的解恨的快意。韋帥望已經(jīng)明白,人最好不要太深地去探究自己的內(nèi)心,你以為你能承受住真相,其實你認識到自己黑暗的一面承認自己是灰色的,對自己并無幫助,因為你不可能是純白的。
方磊點點頭:“我已經(jīng)承諾聽教主號令,如果教主需要,愿效鞍馬之勞。”
帥望點頭:“這就行了。帶著你的人,我會想盡辦法安置你們的。”
方磊沉默一會兒:“我也相信,你是神。”
帥望忍不住笑:“那個,真不是。”
方磊點點頭:“我愿意相信。”
帥望沉默一會兒,嚴肅一點:“我努力不讓你失望。”
方磊點頭。
方磊回到他的親兵中間:“大家拿上武器。”
眾人一愣:“呃?”不用避嫌?
方磊道:“我答應韋教主絕不背叛他,他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們。你們之中,如果有想現(xiàn)在就離開的,我保證你們可以安全離開。答應跟從我的,就要聽我的命令。”
手下沉默一會兒:“將軍,我們一直跟著你。”
另外一個人猶豫地問:“將軍,你真覺得那個什么教主……”
方磊點點頭:“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我也相信他,是神。”
一片冷場。
不是真的吧,開這玩笑,你真相信他是神?
方磊點頭:“我相信他是神,他可能不會七十二變,卻有神一樣的殺傷力,神一樣的慈悲。一動念水淹城沒,一動念山動雪崩,他還會在殺戮之后,救起不再反抗的人,不管他是否有人的肉身,我都認為他是神。”
眾人見方磊說得如此的確定,一時間雖然心中未必就服了,卻也覺得:那咱就再看看吧……我們聰明的長官認為自己遇到神了……遇到神了……
韋大神站在營地前,他的教徒手下已經(jīng)把動手推搡的人綁起來塞了一嘴雪。韋帥望假裝看不到。
哼,就算是我自己的軍隊在這里,教徒依舊是第一位的自己人,我已經(jīng)嚴格要求我手下微笑服務了,你還真當自己是大爺啊?這誤會就大了。記著,俘虜就是俘虜。老子不殺投降的俘虜,你半個手指甲放到兵器上我就當你敵軍處理。動手就砍手唄,我手下還把人捆了,太客氣了。
冷清過來:“韋教主,方興絕食。”韋帥望幾乎是直覺地感覺到方興其實是一個比方磊更有威信的組織者,只不過,他也感覺到方興這根骨頭是硌牙的。危機關頭,去啃不太可能啃下來的骨頭就是個傻子。但是他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搞定備胎了,局面看起來穩(wěn)定,來個骨頭試試也可以。
帥望進雪屋,接過熱茶暖著手,看看方興,這小子還一副劍眉星目正氣凜然的面相,長得漂亮真好,怎么看都象好人。
帥望道:“十年不見了,將軍英姿一如當年。”
方興愣一下,上上下下打量韋帥望,咱見過嗎?忽略那有點亂的頭發(fā),忽略那笑容里淡淡的嘲笑,還有他微微懶散的取暖姿勢。這個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年青人眉目中有種嚇人的氣勢。
那甚至不是殺氣,那是殺氣褪盡冰河洗劍之后,亡靈依舊在他身旁陰魂不散撐起的可怕氣場。
親切笑容里抹不去的陰影暗魅讓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都感到壓力,方興輕聲:“韋帥望!”
帥望點頭:“晉陽城外,我一石頭打驚了林世隆的馬,晉陽城頭,你們高喝林世隆中箭,然后將軍殺出一條血路,粉碎林家軍不敗的神話。”韋帥望微笑,欠欠身:“不用謝。”
方興道:“然后,你侵占了我國的十城。”
韋帥望點點頭:“侵占,你看起來,好象很恨我。”
方興道:“你不是善人。”
帥望笑:“是不是,我得滅你的國燒你的城讓你的皇帝跪下讓你的皇后躺下,你才能不恨我歸順我?”
方興憤怒得漲紅臉,然后臉色發(fā)白,不再開口。
帥望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堅持,我想,是驕傲吧?忠臣不侍二主這事,不必提了,是因為驕傲嗎?”
方興沉默。
帥望道:“你看,我也沒刑訊你,也沒虐待你,絕食是什么意思?”
方興沉默。
帥望道:“咱們老相識了,我挺尊重將軍的骨氣,保證不會有什么折磨凌辱。”
方興道:“我不打算再投降一次了,只求速死。”
帥望道:“我們曾經(jīng)是朋友,你既然能降南國,為什么不能降我?”
方興到:“投降南國的,不是我,是國主。所以,投降你的,也不會是我。”
帥望笑:“余國將軍,在滅國之后,做了南國將軍,投降的不是你?我想想,你這不叫投降,叫正常調防?”
方興閉緊嘴,是,怎么說,他也是投降了。他投降過了,所以,不應該再有氣節(jié)這回事了。
帥望笑笑:“我說不許死,你就死不了。”站起來離開。
外面冷風一吹,韋帥望想起來,咦,我來干什么來了?我好象是要勸降的,我怎么把人諷刺嘲笑打擊侮辱一頓,一肚子痛快地出來了?我……
唔,我生氣了,我覺得咱是當年一起戰(zhàn)斗過的戰(zhàn)友,咱友誼過啊!
結果人家標記我為同南國一樣的侵略者。
其實也沒啥錯,我還反駁不了,所以我就罵人一頓,你丫不投降我是因為我侵略你侵略得不夠徹底嗎?
帥望拍下自己的腦門,混蛋,平時愛罵誰罵誰,這種時候罵方興一頓更絕了他投降的路,這不成了一怒殺人的另種形式了嗎?我這臭脾氣,我這臭嘴……
韋帥望回去:“我剛才……”
尷尬一會兒,帥望道:“當然,侵占十城是侵略行為,我想套套交情,你給我盆冷水,我惱羞成怒,忍不住……失禮了,我理解,我其實理解你的心情。”
方興沉默。
帥望苦笑:“看起來,你一時不想再理我,我們過陣子再聊,我就是回來說聲,抱歉。”
方興慢慢抬起眼睛:“韋帥望,如果你的國家亡了,你會怎么做?”
帥望想了一會兒:“不知道。”
方興道:“確實,方家投降了,因為所有人都放棄了,獨立難支。方家也感激趙氏皇帝的寬宏,不殺之恩。不過,這種事,只能一次罷了,被收服一次,還算知恩圖報。誰收就跟誰走,就不如一條狗了。韋教主對我,待之以禮,方興感激在心,如有來世,愿意結草銜環(huán)相報。教主慈悲,請全我心愿,免我生前痛苦。”
帥望愣一會兒,好討厭英雄豪杰,我好想拿一坨大便塞他嘴里……
帥望弱弱地:“你再考慮一下。”轉身出去了。捂著心口,呼,好懸,小惡魔差點又飛出來。
從頭到尾把事情細想一遍:唔,其實我一直知道這是無用功吧?
當然了,如果我十五歲,以我那天真無邪的拒不承認現(xiàn)實的勁頭努力去感化人家,也不是一點希望沒有。不過,我老人家已經(jīng)累了,不想象對呂明光那樣玩七擒七縱了。話說回來了,當初玩七擒孟獲也是因為我理虧啊,我現(xiàn)在理不虧,對不起,我反正盡力了。你也不是我非救不可的人。
方磊在門口等候多時了,看到韋帥望出來,上前拜見:“教主。”
帥望道:“要不,你去勸勸你兄弟?”
方磊的笑容有點石化,他已經(jīng)聽見了,誰收跟誰走,不如一條狗。
帥望擺擺手:“算了。”
方磊低頭:“教主,外面綁著的人……”這種天氣,捆著手扔外面,會凍死的,現(xiàn)在他手指都凍傷了!
帥望問:“傷人了嗎?”
方磊道:“這,我沒敢私下問。”
帥望道:“你軍中聚眾鬧事如何處置?”
方磊想了想,也不敢說得太輕:“打四十軍棍。”
帥望道:“那你就按律處置吧。”
方磊忙道:“是,謝教主寬宏。”不殺就是大恩了。
一邊令人把綁著的人打一頓放了,一邊整隊準備入教儀式。
韋氏大神此時正蹲在歐陽喜身邊,握著歐陽喜的手。
歐陽喜的眼睛已經(jīng)能閉上,看起來微微有點腫,基本上有點人樣了,也能微笑了,他微笑著。
帥望輕聲:“我很抱歉。”
歐陽喜道:“你沒做錯什么。”
帥望道:“我為自己不肯為你做錯事感到抱歉。”
歐陽喜笑出來:“喂,你先把我從一個可怕的地方救出來,再給我們找了一個非常好的師父,照顧我們,然后,又給我們找了不止一個,幾乎是最好的師父,最耐心的,最嚴格的,都有,來教我們功夫,所以,你已經(jīng)做了那么多,我后悔的,就只有我沒好好學功夫了。你不欠我什么,也不必為我做違背你良心的事。”
帥望沉默一會兒:“我感覺,我同你們,本來應該,嗯,更親近一點兒的。”
歐陽喜握緊他的手:“瞎子還能學功夫嗎?”
帥望道:“當然,我們家族最厲害的人,就是瞎子,唔,還是個瘋子。”
歐陽喜笑:“那么,做我?guī)煾赴伞!?br />
帥望愣了一會兒:“哦!”
忽然間有點恐懼。
歐陽喜笑問:“怎么,這要求過份了嗎?”
帥望忙道:“沒有沒有,我是……有點害怕。”
歐陽喜握握他的手:“別擔心,我不會給你填麻煩的。”
帥望笑笑:“不是你的問題,我只是想到,我自己可不是個好弟子,收了徒弟,要跟我一樣,多可怕。”
歐陽喜道:“有幾個人能象韋教主啊。”
帥望干笑,呵呵,呵呵……
歐陽喜道:“多可怕……為什么多可怕?”他才反應過來:“我還能組織個真神教同魔教對抗不成?”
韋帥望無奈地:“看,你已經(jīng)開始討厭了。”
歐陽喜笑道:“那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韋帥望道:“我教你功夫,你還是做我的好兄弟吧。”
歐陽喜倒也不強求:“好好,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帥望沉默一會兒,笑:“呵,是我把當師父的責任想得太高了,所以,要求多多,自己又不敢當。”
歐陽喜道:“我不難為你。”
帥望拍拍他:“我得去忽悠一會兒別人,明天,或者,等會兒有空,我教你。”
歐陽喜忽然間正色道:“別放在心上,瞎子一樣活得很好。”
帥望微微慚愧了:“你堅強得讓我羞愧了。”
歐陽喜笑:“你果然不象師父。”
是啊,為人師表什么的……太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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