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嫻走過來，“爹，剛才誰站我們窗外面了？”

　　秦大福啊了一聲，“誰啊？我沒看見啊。”

　　秀嫻又問柳氏，柳氏拽了她一下，大聲道：“睡覺去吧，哪里有人啊。”

　　秀嫻卻非說有人，柳氏看她太沒眼力，趕緊推她進(jìn)屋，道：“有人沒人能怎么著，她們也就幾個小丫頭，你何苦又去惹事，一大家子住一起，哪里能正好。”

　　秀嫻見娘這么說就不吱聲了，進(jìn)了里間去睡覺。柳氏剛要關(guān)門，就見秦?fù)P光著腳丫子，穿著小褲頭蹬蹬地跑過來，“娘，別關(guān)門，還有我呢。”

　　柳氏心里一喜，剛要伸手去抱，秦?fù)P已經(jīng)又蹬蹬地跑去里間了。

　　張氏追到門口，老秦頭喝道：“快睡吧，孩子有他娘呢，你別操那些心了。”

　　秦?fù)P沖進(jìn)里間，把手里的桃酥舉起來，“四姐四姐，我拿桃酥給你吃。”

　　秀瑤看他光著身子凍得哆哆嗦嗦的，趕緊讓他上炕，秦?fù)P把桃酥放在她手里，蹭得就爬上來，兩只小胖腳腳底板相對，搓了搓腳底的泥就鉆進(jìn)了秀瑤和大姐的被窩里。

　　秀瑤看有兩個桃酥呢，嬤嬤對小羊兒還真是好。

　　她笑道：“大姐，二姐，三姐，咱們分了吧。”

　　說著就將另外一個遞給秀容，又把這一個掰開遞給大姐一半，剩下的遞給小羊兒。

　　秦?fù)P就著她的手嘎嘣一口，這時候秀瑤聽見外面有動靜，趕緊爬過去把燈吹了，外面就響起了張氏的聲音，她捶了捶窗戶欞，“你們別吃弟弟的點(diǎn)心啊，揚(yáng)揚(yáng)，別給她們給，給了你可就沒了。”

　　秀瑤拍拍小羊兒的小手，他趕緊道：“嬤嬤，我才不給他們吃呢，我自己吃呢。”

　　說著拿著那塊爬到窗口，嘎嘣嘎嘣地咬著，然后又從小窗紙洞里遞出去，“嬤嬤，給你咬咬。”

　　張氏激動的幾乎熱淚盈眶，“哎呀，揚(yáng)揚(yáng)知道疼嬤嬤了，還給嬤嬤吃，啊嗚。”她發(fā)出咬的聲音，卻不真咬，然后讓他們趕緊睡覺。

　　秦?fù)P聽張氏走了，趕緊把小手拿回來，一把塞給秀瑤，“嬤嬤吃過了，給你吃吧。”

　　他人不大，力氣倒是不小，秀瑤嘴唇被桃酥撞得都生疼，不過心里卻挺高興，這小屁孩怎么突然懂事了。

　　難道是自己晚上胡亂講的那些孔融讓梨啊，什么臥冰求魚的起作用了？

　　吃完了之后，秀瑤又去倒了水漱口，小湯罐一房一只，柳氏怕丫頭們晚上要喝水就放在她們屋里。

　　不過睡下了基本也沒人會起來喝水，一是晚飯時候灌的很快就涼了，就算有只自己編的草窩子，也過不了半夜就冰涼，誰也不愛喝。

　　二是老秦家窮，除了喝稀飯就是吃黑面疙瘩，下飯菜也只有咸菜，就算是咸菜張氏也不許多吃，油腥幾乎不見，鹽也要受控制，所以也基本沒人會渴。

　　況且張氏嫌燒水還得費(fèi)柴火，所以每房的湯罐里也就一碗水的量。

　　秀瑤漱了口又給秦?fù)P漱口，秀芹叮囑道：“別咽下去，夜里還得起夜。”

　　一說起夜秀瑤就后悔自己把水喝了，一時間大意了，雖然馬桶在她們屋，但是總歸不那么方便。

　　穿來這里之后，每天她都是盡量少喝水少上廁所的，因為老秦家根本沒有特別的小廁所。

　　小便就是在各房的馬桶里，大便嗯，自己想辦法。

　　其實(shí)也是有措施的，孩子們像秦?fù)P和秀麗就在小菜園里，拉了就用土掩了然后堆在一旁的糞堆里。

　　大人們基本都是去豬圈的，嗯，女人進(jìn)去了就把腰帶掛圈門子上，女人都是紅腰帶，別人看了也知道。

　　不過據(jù)秀瑤觀察，其實(shí)男人除非是急，基本不在家里解決，估計是下地或者出去做活的時候順便有地方解決了。而像二嬸三嬸她們，估計也有辦法在外面解決，畢竟誰想跟豬一起上廁所啊，想起來秀瑤就一身惡寒。

　　像她和秀容幾個半大丫頭，害怕豬的，大人們也替她們想了辦法，那就是在草垛后面，各人解決了用鐵锨鏟走，總之是各種不便。

　　對于秦家那是習(xí)慣了，祖輩都這樣，就算秀容這樣愛干凈好美的女孩子也習(xí)以為常，只是秀瑤這個用慣了抽水馬桶的，連想象都渾身起雞皮疙瘩，而據(jù)她所知也不是所有鄰居家都有額外的小茅房（廁所），不過好多人家還是有的，尤其是家境稍微好點(diǎn)的，小茅房也是必備的，就像姥爺家，雖然也連著豬圈，但起碼不用與豬一起了。

　　第二天一大早匆忙吃過早飯一家子就開始忙碌起來，老秦頭做主，必須把豬骨頭都燉了，再留該臭了，想去周大戶家串門，人家才不稀罕這點(diǎn)東西。

　　張氏老大不樂意的不過也沒違逆老頭子的意思，卻一大早就趕著二嬸幾個先去割草摟草，“趕緊的，一會兒就一筐回來了，不要在外面偷懶，要是晚了，就不要回來吃飯了。”

　　張氏拉著臉，哼，她就不信家里有豬骨頭等著，這些奸懶饞滑的東西不快點(diǎn)。

　　她又讓秀芹和秀容兩個和面切卷子。

　　秀嫻照例還得去做活兒，晌午不回來，她臨走前喊道：“嬤嬤，給我留點(diǎn)兒啊。”

　　張氏哼道：“留什么留，留著都臭了。”

　　秀嫻哈哈道：“嬤嬤，一頓臭不了，又不是讓你留一集。”一集就是五天，趕集的日子。

　　說完她就走了，張氏撅著嘴，很不樂意，看二嬸三嬸幾個還在磨蹭，便過去道：“快點(diǎn)吧，豬草都不多了，燉骨頭也得多燒草呢。”

　　二嬸撇撇嘴，就好像是隨口道：“那驢把草吃了，倒是得我們?nèi)ソo它補(bǔ)上。”

　　張氏假裝沒聽見，轉(zhuǎn)身的時候也好像是自言自語道：“嗯，我看看誰不啃骨頭喝湯就好了。”

　　看她走了，二嬸氣得對三嬸道：“你說說，他們的驢吃了青草，倒是讓咱倆去給她割草補(bǔ)上，那骨頭難道就全給咱倆吃了不成？叫我說，來干嘛啊？裝好人，給他閨女撐腰給咱們添堵。”

　　三嬸趕緊笑道：“二嫂，咱出去說。”說完招呼幾個丫頭趕緊走，看見秀瑤她笑道：“瑤瑤，走，跟著我們?nèi)ネ诓恕！?br />
　　秀瑤搖搖頭，“不用了三嬸，你們快去吧。”

　　秀婷嘟囔道：“她肯定又假裝看孩子不去呢，那我也在家里看秀麗好了。”

　　三嬸踢了她一腳，“看什么孩子？秀麗還得去干活挖菜呢，你還看孩子。”

　　秀麗卻跑去秀瑤身邊道：“我要跟瑤瑤姐一起。”然后她扭頭看著秀瑤，“別忘了我的小筐子。”

　　秦?fù)P還沒起，趴在里間窗戶上喊道：“什么你的，那是我的，你起來別賴著我姐，那是我姐，你姐在那里。”說著他就踢騰著要趕緊穿衣服下地。

　　二嬸一聽上來就拎秀麗一邊拖一邊罵，“自以為是的小蹄子，你以為你是個寶啊，誰都稀罕你，沒由得找人膈應(yīng)。”

　　秀麗哇哇哭起來，又被拖走了，秀美和秀娟兩人撇撇嘴，瞪了秀瑤一眼都跟著出去了。

　　秀容看見，對秀瑤道：“別理她們，一窩子討人嫌。”

　　秀瑤笑了笑，低聲道：“三姐，咱為什么不分家啊。”

　　秀容示意她噤聲，兩手比了個抽煙袋鍋的姿勢，“找打啊。”說著就抱草燒火了。

　　大家干活的干活，家里就空蕩了很多，秀瑤依舊領(lǐng)著秦?fù)P去挖野菜割草，順便采了柳條給秀麗也編了一只小筐子，還插了一捧她和秦?fù)P采集的野花。

　　在外面和路上秦?fù)P答應(yīng)的好好的，把新的花籃給秀麗，回頭她在給他編更多，還編個小簍子什么的，結(jié)果到了家門口，秀瑤讓他自己送給秀麗，他死活不舍的了。

　　秀瑤將青草在倒在門外曬著，秦?fù)P拎著小花籃站在門口猶豫，看看左手看看右手，一個也不舍得，他回頭對秀瑤道：“干嘛要給她啊。”

　　秀瑤笑道：“她也是你姐姐啊。”

　　又不是原則性問題，不能那么摳門。

　　秦?fù)P卻還是不舍的，這時候秀麗聽見他們的聲音蹬蹬跑出來，看著秦?fù)P手里的花籃雙眼一亮，立刻饞得咬著嘴唇，“瑤瑤姐，給我一個唄。”

　　秀瑤走過來對秦?fù)P道：“你選吧，給麗麗姐哪一個，你現(xiàn)在給了，回頭你要我還給你編，現(xiàn)在不給，回頭我就給麗麗姐編。”

　　秦?fù)P猶豫著，眉頭使勁地擰著，很是糾結(jié)。

　　秦?fù)P猶豫了一下，把花籃留下，將昨夜那個蒲子的遞給秀麗，嘴里道：“你不喜歡這個吧，這個不好看。”

　　秀麗更喜歡那個花籃，但是這個也很好，她笑道：“這個我也喜歡，我自己采野花放進(jìn)來就好了。”

　　秦?fù)P一聽，登時不舍的了，他也可以再采了放進(jìn)來的，他求救地看著秀瑤，希望她說讓他都留下。

　　秀瑤卻不耐煩道：“小羊兒，你怎么答應(yīng)來著。”

　　想起秀瑤的手段，她可不像嬤嬤還有其他姐姐那樣慣著他，他打滾哭鬧都是沒用的，于是萬般不舍的把那個蒲子的塞給秀麗，道：“好吧，這個給你吧，我可舍不得呢，你別禍害了，你要是不喜歡就還給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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