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應道：“好，我們走。”

　　他拿起藏在床板下的佩劍。隨后拉起了清琳的皓腕，從閣樓的窗戶一躍而起，穩穩的落在地上。清琳雖然被嚇了一跳，但定了定神兒后示意無痕快走。無痕這幾日除了抄寫經文之外，憑借著多年做殺手的經驗也把整個皇陵摸了個遍。譬如守衛交接的時間，藏匿在后山的小路，可以通往長安城城外的出路。他都一清二楚。

　　“萬歲爺，他們抄小路出城了。”來人回稟后，君少翼轉達。

　　“知道了，讓暗衛跟緊一點，既別讓他們察覺，也別跟丟了。保證皇后的安全是第一位。她少一根頭發，朕拿一個人頭。”他沉沉吩咐道。

　　君少翼欠身行禮，退去。

　　“接下來，我做些什么？”林默語坐在席子上，淡淡問道。

　　文邕眉峰微結，揮手示意獄卒打開牢房，他穩步走了進去。“你來告訴朕，你該做些什么？該怎么讓清琳得到一個她滿意的真相，然后安心回宮？”

　　“罪臣惶恐，還請萬歲明示。”好戲謔的口吻，好無禮的表情。林默語仰視文邕。

　　他開懷大笑，玄緞黑金龍袍隨著他身體的動作晃動著，那笑聲，打在石壁上來來回回，魅惑至極。“朕告訴你，你要把真相原原本本的將給她聽，包括你復仇，包括你殺了晉王一家，包括你追殺睿王，包括你被朕所擒。”他背著個手，低頭瞥了林默語一眼。

　　“啊，這樣啊，原來這一切，都是我這個大魔頭做的。好啊，我本就不介意在清琳眼中我是個什么樣子了，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了陛下呢？就讓您在她的眼中高貴而純潔。”依舊云淡風輕。

　　“晉王是我殺的，晉王府是我燒的，這些，她知道。我回避不了，你盡力周旋。我知道，你有辦法。”

　　是“我”而不再是“朕”。這一個懇求的語調，他卻笑容皎皎，并不顯得十分卑微。

　　“我明白，眼下的清琳不再是當年養在深閨里什么都不懂得小郡主了。只有把一個真實又對你無害的故事將給她聽，她才會安心，她才會回來。”林默語頓了頓，繼而又道：“她會選擇去麗山，找平西王一探究竟。平西王不會告訴她太多的，所以這些事，還要我來說。可，我騙過她一次，又怎么能讓她相信我的所言呢？”

　　“這是最大的困難，我也想了好幾日，此刻的清琳，已經不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了。”

　　“小時候，我經常偷聽長輩的談話。偷聽來的，往往都錯不了。”林默語銀質面具之下扯出了一個壞壞的微笑。

　　“對，不管內容真假，至少自己認為這是對的。”李文邕立刻明白了林默語的話。

　　二人相視莞爾。

　　一個小鎮子，這是長安城城郊。

　　“客官，住店么？”小二詢問道。這兩位客人好生奇怪，女的衣著華麗肌膚勝雪，男的帶著個草帽一言不發，從未見過這樣的兩人走在一起。

　　“恩，要一間。”

　　“得嘞，你這邊請。”小二聞聲便走在前面引路。

　　無痕側目看了一眼清琳，只見清琳調皮的笑了一下，道：“晚上，我會害怕。所以，你不能離開我半步。”

　　是啊，這是清琳第一次一個人離開長安。

　　無痕眼中一片冰霧，掩蓋住了他內心的火熱。點了下頭后，拉著清琳跟著小二走上了樓。

　　房間雖然不華麗，但是很干凈，這讓清琳還是非常滿意的。

　　“給你。”清琳隨手丟了一定銀子給小二。她出門前帶了很多銀票和現銀，為了這次出門，她可算是煞費苦心了。

　　“喲，這么大，小的去給你換找錢去。”說罷，端詳著那銀子出了房門。

　　無痕即刻轉身掩上房門，確定房外沒有人后，才說道：“今夜，你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我就坐在這里，不走。”

　　清琳笑了下，道：“還真是很少聽見你說這么多話呢。”

　　夜，獨自離開長安的第一個夜。

　　她睡得并不安穩，心心念著的卻只有一個文邕了。甚至已經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她在暗自擔憂著，怕文邕此刻已經慌了心神滿世界在尋她。“他一定擔心死了，我太不懂事了，是么？”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無痕獨坐在桌旁，閉目養神。他是殺手，只需片刻歇息，便可恢復體力。

　　長生殿。

　　他側臥在軟榻上，想起昨夜的癡纏，想起昨夜的瘋狂，他心痛不已。慕歆徐徐走來，“萬歲爺，奴婢已經安排好了，長生殿內一切如常，不會有誰知道皇后不再殿內。”

　　“恩，朕讓君少翼辦的事又找落了么？”他懶懶地聲音。

　　“是，君將軍已經回話了，一切順利。”慕歆頷首。

　　“下去吧，朕歇了。”他太累了，沒有清琳的時候，他根本無法入睡。

　　李文邕封鎖了皇后失蹤的消息，長生殿內一切如常，不會有人想到皇后不再殿內。他不能讓這個事情走漏一點風聲，這本來就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計劃，只因清琳固執，所以他只能放手。但是，一旦睿王那里得知清琳離開了長安，后果則不堪設想。

　　他讓君少翼在去往麗山的途中貼滿了通緝的告示，而通緝的要犯，就是林默語。這是在告訴那個傻丫頭，林默語去了麗山，她要是想知道些什么，最好趕快前往麗山“偷聽”。

　　“我一生之中從來不怕冒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這一次，我真的很擔心出了什么差錯。我怕我……我付不起失去清琳的代價。”他眼中憂愁之色愈發濃重。“我從來不信鬼神，今日，就讓我，李文邕冒充一下善男信女吧，懇請各路神仙保佑我清琳一路平平安安。保佑她早日回來。”他言辭懇切，心中忙亂。

　　為了你，我相信了今生來世。為了你，我甘愿在佛前虔誠禱告。為了你，我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散盡一世繁華。為了你，這命運，跌跌蕩蕩，我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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