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毀滅
姐姐常年就是那幾件衣服,穿來穿去也就那幾件。所有好吃的菜都是為自己準(zhǔn)備的,她就像是個戰(zhàn)士,不停的在保護(hù)自己。
從小時候一直到現(xiàn)在,姐姐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在圍著他,保護(hù)他不受欺負(fù)。
第一次抱他,第一次和別人打架爭吵,第一次給他做飯,第一次給他洗腳,她能夠給于的好像都給了自己。
只是,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他撇過頭,不再看他,只是流眼淚。他不知道是該怨恨自己還是怪他人。
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家突然不是他的家,姐姐也不是姐姐,心里像是被挖了一塊,痛的麻木,說不出話。他忍著聲音不哭出來,只覺得喉嚨里干癟的難受,但是眼淚卻止不住的落,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停止,那熱淚流進(jìn)嘴里,從來都沒有品嘗過比那更苦的味道,
小時候喝藥,總要媽媽摻著糖喂,總感覺那已是天下最苦的味道,未曾想那淚才是天底下最苦的東西。
只是,咸,苦,都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終究憋的悶屈,翻轉(zhuǎn)過來,早已是淚流了一臉。他靜靜的啜泣著,不敢大聲。但是沈瑤還是被驚醒了,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早站了起來,靜靜垂立在床前。她也不說話,只是盯著他瞧,那眼睛里不知道是不是剛睡醒的緣故,紅紅的一大片,那天色極好的,碧云悠悠,更顯得室內(nèi)滿滿的春日味道。
沈默盯著她,見到她一雙黑幽幽的眸子里像是倒映著自己的樣子,他滿臉淚痕,清晰可聞。她從未有這樣的靜過,臉色也蒼白的很,在他面前第一次不知道該說什么樣的話。她回來的時候便看到倒在地上的他,她想過萬遍千遍,以為他只是身體不好,直到她看到那濕淋淋的白紙,一地的碎玻璃,她才恍然驚醒的發(fā)現(xiàn)了是什么。她隱瞞了這么多年的秘密,終究是藏不住。她來不及懊惱,傷心,便匆匆扶起他。
他知道她一旦醒來,會發(fā)生什么,她準(zhǔn)備好了一切,將著所有的和盤托出。
沈默盯著瞧著姐姐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便沒了勇氣,又回了身子。沈瑤忍著,那大半邊天色,浮云游蕩,窗外新綻的樹芽都長好了,片綠的小葉子,不過幾日就繁茂了。那陽光一路過來,惹得都是那綠綠的香,屋子里卻總感覺像是黑膠底片般的蒼冷。竟沒有一點溫暖的味道。
她知道終究會有這樣一天,可是她未曾想過這天竟然發(fā)生的這樣陡峭。
沈默轉(zhuǎn)著身子不愿意看他,她早該料到會是這樣的。從來沒有這樣的沉靜,靜默的讓人心底像是發(fā)生了場地震,碎的零零散散,一片塵埃,壓得心好累好痛。
那層層瓦宇傾倒,奔騰咆哮,一片慘敗。心里隆隆的像是滄海桑田般的翻轉(zhuǎn),但心外,卻還是這樣好的天氣,還這樣溫暖舒適。
安靜的像是久遠(yuǎn)前一直未曾改變。實在可怕。
她早知道這是一條苦旅,沒有終點,可是自從答應(yīng)媽媽以后,她就沒有法子回頭了,她注定只能這樣,傾盡一生,等著沈默給她一個結(jié)局。
她想喊,卻始終沒出聲,只是由著沈默看到那墻上的半個影子,模糊不清。她想只要不是最壞的的就最好。
沈默聽到門聲,他忍不住才回頭看一眼,沈瑤走了,屋子里空靜靜的,他終于放出了聲音,那淚如奔涌而出的洪流,他從來沒有哭的這樣傷心,這一次大概要用掉他大半生的眼淚了。
沈瑤回到自己的屋子,窗外細(xì)細(xì)的風(fēng)聲。她才陡然驚醒過來。她靜坐了下來,哪怕心里翻江倒海的亂,她還是勉強(qiáng)的坐了下來。那桌子上放著半截撕掉的藍(lán)色信封,紅色的郵章,映的那幾張白紙也是份外的冷。她沒有心力去管它了,不管是誰,這個秘密還是瞞不住,追究又有何用。
她拿出鑰匙,打開抽屜,筆記穩(wěn)妥的放在二層抽屜里,數(shù)日前,她還曾想,甚至發(fā)誓,這一輩子再也不要拿它出來,但好像這一次食言了。她終究是要按照媽媽說的走,來彌補(bǔ)這個彌天大謊。
她伸手準(zhǔn)備去碰,遲疑了一下,手指輕觸到那硬硬的頁面,指甲刮過封面的摩擦聲像是老久了。媽媽,對不起,她終究沒能將這個秘密守護(hù)好。想了想還是拿了出來,她熟練的打開了第一頁,母親清秀的字跡,讓她也險些落淚。
不,她不能哭,只要自己還在的一天,她必須要讓沈默懂得,自始自終一切都未曾改變過,不管是自己,媽媽,還有父親,這一切都不會因為這個而改變。
如果她潰爛了,她該怎樣將這一切詳細(xì)的再告訴他。她將筆記拿起來放在胸口。媽媽一定會讓他平穩(wěn)的,她相信。
她拿著筆記,走近沈默的房間,聽見沈默房里的哭聲,她停了一下,不知道該怎樣給他。她這樣進(jìn)去他會怪她嘛?停了停只有先敲了敲門。哭聲立即停止,她還是等了會才進(jìn)去,沈默靠著墻還是她離開前的那個姿勢。
她腳步放的輕輕,沒幾步路就是書桌,她理了理將筆記放在了正中央,她看了一眼,就輕聲說:“我有個東西放在這里,在這之前我不會回來,我等著你看完說個想法。”
她的語氣放緩的和平時無恙,見他不答話也只有走了出去。
她是懂得沈默的心思的,如果換作她又何嘗不會這樣。她懂得,她只希望沈默如果要哭就朝著她哭,要罵就朝著她罵。否則憋屈著自己,倒不如殺她來的痛快。
她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只能四處走,外面的天倒不覺得好看,她只滿心想著那本筆記的力度能不能換個圓滿。她是期望的,只不過不知道沈默會怎樣。她只能相信自己了。
走了沒多遠(yuǎn),就有人喊他,蕭然從后面追上來,忙問著:“怎么了?”沈瑤眨著眼睛:“沒事啊,有什么事情。”她不是故意不告訴蕭然,而只是覺得,這一切本來就過于沉重,在多壓一個人的心底真不是件好事。
蕭然見她無恙,也不好說什么,只是陪著她走,突然沈瑤說:“好久沒有認(rèn)真的走過一遍梧桐路了,要不然你陪我走走好嗎?”蕭然當(dāng)然樂意,直點頭,他不是個傻子,看不出來的確有什么事情,只是沈瑤不說他也不想強(qiáng)求。
兩人慢慢的走著,那天色越發(fā)的好,像是玲瓏剔透的碎鉆,路上的人也少,似乎是知道今天的一切。
白云漂浮,仔細(xì)看卻發(fā)現(xiàn)云朵都慢慢的在移動,想來那高處定是有風(fēng)。
兩人的影子,并排,雖走的有些距離,但影子卻靠的那么近。蕭然憨厚的一笑,“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這樣兩個人走路。”
“是啊,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一個人走過這條路。”她望著盡頭,卻看不到點,“小時候,媽媽說這條路的盡頭是巫婆的住所,她會捉住所有晚上敢一個人走這條路的小孩子。”
她騰地一笑:“這個嚇得我和小默好久都沒敢一個人來走過。”
“后來長大了,才知這都是騙人的話,這條路雖然這么安靜,但我敢打賭,一定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路了。”
“是啊,一定。”蕭然答應(yīng)著,這條路確實美好,夏日蔥蘢茂密,遮擋炎日,春天剛新出的葉子,還不足以遮擋的嚴(yán)實,從這些綠葉里望見高高的天空,直把人的心都收到了那高處一樣。
“要不要說個故事?”沈瑤問,
“好啊,我洗耳恭聽。”他呵呵一笑,那明朗的天色只照的所有一切都像是生機(jī)勃勃,沈瑤想了想,從開頭開始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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