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出院
接下來的幾天,沈默干脆把病床搬到了蕭然一間,兩張床并在一起,靠的很近。沈默睡覺總是很霸道,常常從床那邊翻過來把蕭然都擠到一邊,他睡覺很喜歡蹬被子,常常早上一覺醒來縮成一團,為此蕭然晚上都睡不安寧,晚上經常凍得醒了。而且沈默總是纏著蕭然給他說故事,他不干他便盤著腿捧著本書給蕭然講故事,從自己小時候講到現在,喋喋不休,蕭然有時候假裝不理他,他一個人無趣,玩玩就睡著了。沈默的呼吸很輕,輕的聽不見,久了臉上的傷疤慢慢好了,原來白凈凈的臉孔沒留下一點疤痕。沈瑤也天天來,給他們帶東西,熬自己煮的粥,沈默吃東西也不安份,有一次一碗粥還沒到一半,就打翻在了床上,累的護士忙上忙下的幫他折騰。住在醫院的這段日子是蕭然最開心的,從此往后就再也沒有過了,蕭然多年后回憶起來,仿佛仍覺得溫暖難忘。
孫雨亭和王峰也來看他,他們都特熱情的幫沈默抄筆記,小小的病房里,三個男孩子的笑聲經常震得蕭然耳朵都痛。沈默也不管,光著腳和他們在地上踩來踩去的追逐嬉鬧,玩累了就在沙發上休息。沈默每次都特不舍的送他們出去,趴在窗臺上一個勁的和他們招手,再見,然后他就窩在床上看徐徐的落日,靜靜數著太陽落山究竟要多久。
蕭然也無可奈何他的頑皮,不忍責備他。
出院的那天,下了入秋后的第一場雨,不同于夏日的狂暴,秋后的雨總是溫婉到了極致,細細密密的,像是溫柔的臉龐。沈瑤特意請了假去接沈默,沈默和蕭然站在一樓大廳里,外面是淅淅的小雨,朦朧的雨簾,一朵朵的小雨花,像是點上的小眼淚,梧桐都喝足了水,歪歪倒倒的在風里招搖。入秋后天氣冷了,沈默站在廳里都覺得打冷顫,蕭然立刻把他拉到身后,替他擋著風。沈瑤和雷蒙一起來的,倒是令蕭然覺得吃驚。沈瑤撐了一把傘,第一次看她穿深色的大衣,隔的這么遠,朦朧的霧氣看不清楚樣子,她慢慢走過來,雨打著傘骨,霹霹啪啪的響。雷蒙跟在后頭也打著傘緊跟在沈瑤后頭進來,剛踏入大廳還沒來得及收傘,沈瑤就匆匆丟下傘跑了過來用外套把沈默包了起來。雷蒙收好傘,圓弧的掄了掄,水珠斷線般的四散的落到地上,成了一大片水漬。他走過來笑了笑就問:
“好了沒有,,,,,,,,,,,”他擁住蕭然的肩膀,蕭然一把彈開他的手,手肘撞著他的胸口一邊說:“托你的福,大難不死。”住院期間雷蒙也經常來看他,給他帶來很多餐館里的小吃。因為入學他辭了飯館里的工作,老板一直對他們很好,他總覺得過意不去,這次受傷,老板也抽空來看過他幾回,還囑咐雷蒙給他多帶點吃的,蕭然經常想,在梧桐鎮他遇上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貴重,他開始被上天眷顧了。沈瑤拉著沈默走到門口,沈默回過頭大聲的喊“蕭然,我們走了啊。”蕭然才回過神,他趕緊拽拽雷蒙,跟著出去。外面的雨下的比想象中的要大,沈瑤擁著沈默,蕭然和雷蒙搭在一起,雨像是破了口的針線包,銀針似的往下戳,布面上滴滴答答的響,一前一后就在路上走著。天上是塞滿的厚重云朵,厚的像是要壓下來。天地蒼茫一線,離得遠了就看不到前面的人影,路上人不多安靜極了,只有雨聲和他們四個人凌亂的腳步,噠噠的踩著水泥路。沈默不時回頭看后面,拉著臉對他們做鬼臉,雷蒙樂的也學著他朝他齜牙咧嘴得作怪,兩個人笑的哈哈的大聲,在朦朧的雨簾里傳了好遠。雷蒙悄悄的和蕭然說,“他可真逗。”
兩個人笑嘻嘻的鬧劇一直到了家門口才停,沈瑤沒怎么說話,多日沒回來,小區里還是老樣子,斑駁的老樓在朦朧的水霧里像是生冷的墳墓。樓道口里黑乎乎的,沈瑤牽著沈默一直讓他小心,雷蒙和蕭然也跟在后頭,四個人的腳步聲在樓道里歡快又熱鬧。一直到了二樓口,沈瑤出門前特意開了家門口的道燈,橘黃色的暖色燈光,一直從三樓灑下來,沈默掙掉沈瑤的手,樂呵呵的第一個跑了上去,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們笑,笑容在燈光里生動又熱烈,像是開在燈光下的向日葵。三樓只住著他們兩家,門對門距的如此的近,沈瑤打開門拉沈默進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停了下來,
“有時間來玩”沈默立刻也附和的嚷著,“好啊,好啊。”說完就開門拉著沈默進去了。
“說啊,什么時候進展到這個地步的,”雷蒙笑著問道。
“去,瞎說什么呢,懶得理你。”蕭然轉身也去開門,鑰匙抽動的聲音啪啪的炸了開來,落在心底,是啊,他是挺高興的。
“喏,笑了啊,還說沒有。”雷蒙追著問,像是要知道個究竟,蕭然開了門,連拖帶拽的把他拉了進來,好好的拿他尋什么開心。
“進來不進來,不進來我關門了啊。”
他假裝怒道。
沈默多日沒回來,一回家就躺倒在躺椅上,呼著好累,還不停的捶腿。沈瑤給他剝橘子,一瓣瓣的,深黃色的果肉,手指稍稍用力就能掐出水來,整整剝了兩三個。剝完橘子,沈瑤拿來一把剪刀,細心的剪起皮來,剪成一條條的細絲,用簸箕盛起來,天氣好的時候在拿出去曬,曬干了就用保鮮袋收起來,夏天的時候在拿出來泡水喝,清涼解暑,開胃。是沈瑤一次看書時看到的,橘子皮就是中藥里面常用到的陳皮。三四個一會就剪完了,桌子上堆了一大捧的橘子絲,沈瑤忍不住用手捻幾個起來,放在鼻子里聞,滿滿的果香,酸酸的沁透心脾。
“姐,那是什么啊,沈默偏過頭問,
“吃你的橘子,不是給你吃的,問那么多。”沈瑤站起來把盤子給他送過去,窗戶半開著,雨滑在玻璃上,像是誰哭了。窗戶外面是那棵觸手可及的梧桐,枯黃的葉子掉了大半,多的是枯枝椏,光禿禿的,凝著一長串的小水滴。有些冷,沈瑤想了想又進屋給沈默拿了條小毯子給他蓋上,沈瑤沖了杯水放在小凳子上,囑咐沈默休息別亂動。因為今天接他,落了一天的課,她想去復習會。一會客廳里就剩下沈默了,他躺在躺椅上,身上蓋著花色的毛毯,暖和的很。窗戶外面不時會有幾滴雨落進來,打在厚厚的毛毯上,一會就被吸掉了。躺椅搖啊搖的,咯吱吱的聲音一聲接一聲的碰著地面,像是地板吃痛起來。秋后的天氣格外涼,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困了,看著看著就泛起了困。
深冬的天氣,連窗戶上都蒙著冰條。屋子里燒著炭火,父親也躺在搖椅上,望著窗外出神。地板上都鋪了厚厚的地毯,他就坐在上面看漫畫,小小的人物,被畫的夸張變形,有時候看的入迷,就捧著肚子笑的格外大聲。姐姐和媽媽在一起織毛衣,媽媽的手很漂亮,纏著毛線,衣針在她手里格外靈活,繞來繞去的。媽媽不時回頭看他,他就朝媽媽吐舌頭,媽媽也笑了,笑容安靜美好。姐姐經常捉弄他,比如說他睡著以后,姐姐經常捏他的鼻子,經常搶他的漫畫書,他一哭姐姐保準立馬給他,有時候捏他的臉還嚷著“怎么會有這么胖的臉蛋。”他慌亂的在姐姐手里閃躲,躲不及就任他捏,捏完他就賴在姐姐身上不肯起來,讓她背他。姐姐背著他在整個屋子里打轉,屋子里燒著炭火,暖和的很,跑了一會就微微發汗。他脫掉鞋子光著腳,在姐姐身上亂踩,還催著她快些。有時候姐姐故意假裝跌倒,兩個人像媽媽的毛線球一樣,圓溜溜的滾好遠,然后他和姐姐在爬起來,兩個人互看一眼都指著對方大笑。媽媽爸爸也笑了,滿屋子都是笑聲。爸爸有時候會抱著他,坐在他的腿上,他用手指著外面的梧桐,告訴沈默,將來要做個像梧桐一樣頂天立地的人,不善妒,不撒謊。爸爸問為什么梧桐都是長的如此高大,如此粗壯嗎?因為它們總是不挑任何可以生長的養料,只要有一點,他們就能茁壯成長,向著藍天看齊。說完就用胡渣扎他的臉,沈默在父親懷里竄上竄下,累了就窩在父親懷里睡覺,父親的懷抱永遠沉穩結實,父親的手也是溫暖寬大,像是朝陽。
然后,突然就變得暗了,都是帷幕般的黑色,只有一絲微光。父親依舊坐在靠椅上,這次任憑沈默怎么喊,父親都沒答應他。沈默害怕黑暗,他跑過去,可是他怎么跑就是到不了,父親安詳的躺在那兒像是盞暖燈,周圍都是黑暗與寒冷。他叫著跑過去,手才剛觸到父親,父親就從搖椅上滾下來,然后是滿身的血,從椅子上嘩啦啦的往下流。父親臉上也是血污,看不清楚樣子。天突然亮了,濃黑的帷幕像是被捅破的紙,大把的光線灑進來,他終于看清楚了,地上大把的血,他大呼一聲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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