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第二日沈鳶是從一身的酸軟中醒過來的。
衛瓚已是將屋里的一片狼藉都收拾過了,睜眼時已是天光大亮,他翻個身,發覺自己在被里頭不著寸縷,饒是被洗干凈了,還是能瞧見昨夜留下的一片狼藉。
立時便清醒了。
渾身都不自在,忍不住在腦子里叱罵自己,可卻又叱罵得不甚徹底。
反反復復連個意志不堅都罵不出來,只是罵自己昨夜太過不堪?删唧w不堪在哪里,也不能細想,一想那些荒唐事都又涌回了腦海。
再一抬頭對上衛瓚那含笑的面孔,只是裹著被子,面無表情說:“衣裳呢?”
衛瓚說:“昨兒給弄臟了,拿去洗了!
沈鳶一想到衣裳是怎樣臟的,不大敢跟他眼對著眼睛,垂眸說:“你去我箱里,再取一件出來吧。”
隔了一陣子,只聽得窸窸窣窣的聲響,衛瓚將一件柔軟的袍披到他身上。
卻是他沒見過的烏色金繡的夏絲寢衣,比他身量大了一些,觸手生涼。
他一皺眉,卻聽得衛瓚睜著眼睛說瞎話:“沒找著你的,先穿我的?”
沈鳶慢慢攥緊了被褥,半晌抿了抿唇,卻是嘀咕一聲:“我能說不好么!
他還能赤條條跳下床去,當著衛瓚的面兒自己翻么。
他難道不要面子么。
烏色的、陌生的絲緞裹上了染了點點紅色的身子,他正要系衣帶,卻讓衛瓚攔著了,笑說:“我伺候你!
聽著口氣就不像是伺候人的。
他卻輕輕攥著了袖子,看著衛瓚修長的手,慢條斯理擺弄著他的衣帶。
這才在青天白日下瞧著了衛瓚的面孔。
已許久沒好好看過。
好像自打來了康寧城之后,衛瓚似乎越發成熟了些,面孔也多了幾分俊美從容,正逢打過了勝仗,侵染了欲念,便處處都得意,似饜足了的野獸,那股子驕矜慵懶幾乎要從骨子里透出來一般。
與在國子學那會兒,又不大一樣。
若說從前小侯爺只是戲言,這會兒就算扎扎實實喊他一句侯爺,也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沈鳶見著這模樣,不自覺輕輕觸了一下他的臉頰。
見衛瓚看他,卻又迅速收回了手,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口說:“迅陽城怎么拿下來的?”
衛瓚說:“探子不是回來報了么,你沒聽過?”
沈鳶說:“旁人只報了個大概。”
衛瓚悶笑說:“你若聽了,又惱我怎么辦?”
沈鳶輕哼一聲:“愛說不說。”
衛瓚卻在他腮邊低聲笑:“說,這便說。”
衛瓚便如情人私話似的擁著他,將那些戰時的細節一一講給他聽。
沈鳶實是個很好的聽眾,聽到險惡時,不自覺輕輕蹙眉、攥緊了衣袖,聽得得勝時,卻又一臉似喜非喜的不快活。
聽罷了,方現出幾分懊惱來,只悶悶哼了一聲:“昨兒還沒說,恭賀小侯爺大捷!
衛瓚卻是忍不住笑,說:“你又愛妒忌,又要聽,什么毛病!
沈鳶只往床上一倒,背過身去,涼涼說:“小侯爺不喜見這嘴臉,就別來見!
他也覺著自己矛盾。
他不愛聽衛瓚風光得意,可又忍不住想聽衛瓚征戰沙場,在心里描繪衛瓚驍勇的姿態。
就像他在城樓上觀戰時,總忍不住會去尋那個千萬人中最光芒萬丈的那個人,緊緊盯著不放。
衛瓚卻笑了一聲,也跟著擠到床上去。
低聲在他耳邊說:“喜歡!
沈鳶怔了一怔,卻聽衛瓚在他耳側鄭重其事說:“我很喜歡!
沈鳶嘀咕說:“又說胡話!
衛瓚便笑說:“讓你動搖的話,就都是胡話?”
沈鳶聽不得這樣直白的拆穿,只覺得這人越發狡猾了,半晌推了推衛瓚說:“你別貼著我,熱死了!
殊不知自己眸子滟滟的,玉似的人,橫生幾分春色,便又讓衛瓚按在床上吻了。
一時之間,房間里都是唇舌糾纏的細微聲響。
嘴唇變得紅熱濕潤,舌尖也黏在一起糾纏得沒完。
做過那事之后,連吻都染上了欲望的氣息,又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衛瓚的指尖摩挲過他的發,人也欺進了他的雙膝之間。
其實他本禁不住衛瓚來碰。
恍恍惚惚想起了昨夜,自己也是這樣敞著,一次又一次吞納有力炙熱的侵襲。像是貪婪地攫取了、奪走了衛瓚的什么。
渴望令人滾燙柔軟。
半晌分開時,那混賬似的小侯爺卻頭一次啞聲說:“不能再碰了!
“你……受不住!
沈鳶自己又怎能不清楚。
其實林大夫這些日子的調養已好了許多,至少幫他撐過了城戰,頭一次做那事也無甚風波。
只是……也的確受不住很多。
沈鳶用軟枕偷偷蓋著了自己的臉。
衛瓚坐在床邊,消解了好一陣子,慢慢說:“天熱,我去給你弄碗涼湯來。”
沈鳶喉結動了動,沒說話,卻是面紅耳赤往床里頭滾了滾。
衛瓚一開門。
卻不想撞見了正準備進來的照霜知雪。
撞了個臉對臉。
知雪見他大為震愕,那小姑娘眼珠胡亂轉了好幾轉,咳嗽了好幾聲,趕忙把照霜按在身后,說:“小侯爺不是在迅陽城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衛瓚便挑了挑眉,笑了一聲:“昨夜里!
那一瞬間。
照霜臉上出現了大勢已去的悲涼。
……
待照霜進門兒來的時候,沈鳶已收拾停當,只是身上仍披著衛瓚那件衣裳,開口時聲音幾分啞,神色也分明有些不自在。
照霜不是尋常的閨閣小姑娘,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照霜那眼神兒,跟大意失荊州的關羽也差不許多。
痛心疾首,滿是悲涼。
沈鳶瞧著她的神色,說不出心虛多些還是好笑多些,半晌小聲喊了一聲:“照霜,你坐著!
照霜嘆了口氣,坐在他床邊,顧及著他的面子,沒提先頭的事情。
只是輕聲說:“我本是想來同公子說的……我想留在康寧城!
沈鳶抬眸瞧了她一眼,良久,嘆了一聲:“我就知道。”
“留在康寧城,對你來說是要好些。”
照霜想要做女將軍。
可永遠留在沈狀元的身邊,永遠在京城做個小小的侍女,是做不得將軍的。
而眼下沒有比康寧城更好的地方了。
一則康寧城一戰后,將士們都認可照霜的本事,上官是白將軍和柳軍師,不會因為她是女子而輕看。
二則是如今辛祁雖皆有停戰之意,但這局面只是一時的平靜,遲早會再起戰事,照霜留在邊城一帶,以她的武藝謀略,遲早有發光的時候。
照霜若留在康寧城,既能得了磨礪,又于未來有助益。
沈鳶心里頭清楚,武將的舞臺就是沙場,可事到臨頭,還是有幾分舍不得。
他只輕嘆了一聲:“我若說這時候心里有些難受,是不是太丟臉了些!
照霜摸了摸他的頭,說:“有什么丟臉的!
“我跟知雪幾歲起就跟著公子了,從沒分開過,就連夫人老爺走的那天,我們也是在一起的。”
沈家那樣難熬,是他們一起,一天一天熬過來的。
后來到了侯府,沈鳶那些磕磕絆絆的自責和煎熬,也是他們一日一日這樣度過去的。
說著說著,照霜自己卻頓了頓,輕聲說:“若是公子不愿……”
沈鳶卻立馬說:“我沒有不愿!
照霜不知怎的,像是一塊石頭卡在喉嚨里,眼里卻有些酸澀。
沈鳶瞧著她說:“你天生是做鷹的料子,便不能困在院中!
“我娘知道,我也知道,她盼著你有朝一日能飛起來,我也……盼了許久了。”
沈鳶的眼神那樣純粹。
原沒什么可說的,他們在一起這樣久,哪有什么話必須得掏心掏肺說了才清楚。
照霜半晌,輕輕笑了起來。
她少笑,只是每次笑時都如冰雪消融時的剎那的溫暖,輕聲說:“我若留下,往后就只有知雪守著公子了。”
“往后公子若受了委屈,可還跟誰說呢。”
沈鳶嘀咕說:“除了……誰還會給我委屈!
“眼下跟從前也不一樣了,我自報復回去就是了!
照霜笑得更溫柔,嘆息說:“公子高興就好!
“我原本也不是覺著公子非要娶妻生子不可,只是覺著公子選了條難走的路,難免遷怒多些!
沈鳶垂眸輕聲說:“我知道!
他承靖安侯府大恩,衛瓚又身份貴重,受著許多人的人疼愛關照。
他們倆之間的關系,興許再也見不著光,一直就這樣暗無天日著。
往后坎坎坷坷,誰也說不清楚會往哪兒走,就是哪天衛瓚真娶妻生子了,沈鳶也是沒什么可說的。
照霜焉能不心疼他,輕聲說:“若有一日公子受了委屈,只管告訴我,我必替公子討還回來的。”
沈鳶卻眉眼間卻閃過一絲狠色,慢聲細語說:
“若真有這樣的一日,我不得安生,便也叫他不得安生!
“我雖不舍得叫姨母難過,卻也有法子叫他日日難受!
他是在苦水里泡出來的,并不怕折磨糾纏。
衛瓚也好、連帶衛瓚再看上的什么人也好,若不叫他好過,那誰也別想過下去。
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心窄善妒,睚眥必報,衛瓚也是曉得此事,還來招惹他的。
現已將他拖下水了,叫他嘗著一絲甜味兒了,就別想哪一日又撒開手去。
沈鳶這樣慢慢說著,眉宇間那厲色又漸漸舒展,垂眸輕聲說:“只是照霜,興許是我現在迷了竅了……”
“我總相信,我們不至于有那一天!
衛瓚給他做過針線,有過雪天的一排小兔子,九死一生替他尋過大夫,為他捉過蛇,與他守過康寧城。
他對他的好,他一件一件,也都記得那樣清楚。
照霜怔了怔,隔了一會兒,卻是了然似的輕嘆。
“公子是真的很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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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沈春卷(陰惻惻):敢負心就折磨死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在廚房洗手作羹湯的賢惠小侯爺(搖尾巴):吃完春卷娶老婆,娶完老婆吃春卷,怎么才能把老婆娶回家呢嘿嘿嘿……
阿嚏,怎么有點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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